第262章 甘州雜事
頓時,王璿感到這位少女不簡單,此話問的真是恰當好處,讓他很難回答。
回鶻自與前唐聯姻之後,對中原皇朝以外甥自居不假,但那畢竟是名份上的,實際上天朝和藩屬之間的關系,全依賴於信用和實力的消長而定,沒有永遠的朋友只有永遠的敵人的話,可能這個時代沒有產生。
但絕不意味著人們的觀念中沒有,回鶻不是沒有野心,只不過是甘州回鶻局限於河西,面對強大的吐蕃和黨項,不能不依靠東方強大的中原王朝支持,而前唐後期、五季各代乃至大宋,也並非沒有不直接統治河西之心,只不過是實力暫時達不到罷了。
所以他做為大宋朝廷的使臣,在出使甘州的時候衣食住行只能按照規矩來,決不能公然觸動回鶻人敏感的底線。如今天他微服出行,沒有回鶻官吏的陪同,很容易讓人認為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實在刺探回鶻控制區的情報,從而使自己的努力被大打折扣。
“也就是在驛館中有些煩悶,就讓斯魯比婭為向導出來散散心。”王璿笑了笑,卻不自然。
文寶公主眉頭微挑,道:“大人才來了幾天就煩悶了,不如我帶大人去打獵。”
“哦。”王璿一怔,摸了摸鼻子笑了,文寶公主還真直爽。
“怎麽,不敢?”文寶公主眸子裡閃過一抹不悅,旋即道:“剛才險些撞上了你,是我太莽撞了。”
文寶公主給王璿的愕然,實在是太多了,先是邀請又是道歉,搞的他應也不是推也不是,真是左右為難,不知怎樣才好。
“公主在街市上縱馬,不知可汗知道不?”正在王璿尷尬的時候,斯魯比婭冷不防說了一句。
“斯魯比婭。”文寶公主白了斯魯比婭一眼,長長地秀眉微蹙,臉頰上閃過一抹不易察覺怒色。
王璿明白斯魯比婭或許是有意擊中文寶公主要害,回鶻雖民風開放,但受到漢化的上層貴族,對女眷的態度卻漸漸束縛,公主在大街上縱馬馳騁,對於回鶻柯可汗也是不好看的。
“公主千金之軀,還是不要在街市上隨意行走,以免遭遇歹人,省得可汗擔憂。”
文寶公主俏臉變了變,她顯然明白自己的行為若是被王庭知道了,定要夜落紇恨恨地教訓一頓,狠狠地剜了斯魯比婭一眼,道:“斯魯比婭,天朝上國使節,出行應該由大臣陪同,你一個奴婢,敢在我說話時插嘴。”
斯魯比婭的臉色頓時煞白,文寶公主是高貴的公主,她是身份下賤的奴婢,要是把公主得罪了,今後可真沒有活路了。
王璿有點看不過去了,道:“公主,斯魯比婭是可汗送我的,已是我的侍女,也還請公主諒解。”
文寶公主驚訝地望著王璿,某種閃過一絲異色。
“公主還是趕緊回去吧!已響午了,在下也該回驛館。”王璿笑容可掬,隨意拱了拱手,向斯魯比婭使了個眼色,自己一人當先快步離去。
“公主、奴婢告退。”
“王璿。”文寶公主欲言又止,美眸含怨,柳眉深蹙,賭氣似地跺了跺腳,狠狠地道:“我們肯定會再見的。”
卻說王璿過了大街,拐到了一處岔道上的酒樓邊上,他回身看了看之後,才松了口氣道:“好厲害的小公主。”
斯魯比婭似乎也松了口氣,她勉強笑道:“大人說的是,這位文寶公主是可汗的幼妹,在王宮中沒有人敢違逆她的意願,要不是大人換成其他人,恐怕要吃她的馬鞭了。”
“好個刁蠻的小公主啊!”王璿對文寶公主的印象不錯,能拚著受傷挽住駿馬,說明文寶公主心思善良。且伶牙俐齒,幾乎要把他問倒了,倒讓他充滿了莫名奇妙的好奇。
“大人,你不了解這位公主,她雖是可汗的掌上明珠,卻非常喜愛弓馬,奴婢在王宮的時候就見過她。”
王璿聽了斯魯比婭訴說,對文寶公主的興趣又平添了幾分,盡管草原上的蠻族女子能夠習練弓馬,但對於已深受漢化的甘州回鶻來說倒是個異數,難道這位小公主還真能統兵打仗不成?
他想起前世一部電影裡的回鶻公主,今天遇到的卻是真實的回鶻公主。
斯魯比婭和文寶公主相比,美貌上實在是難分伯仲,但細細品味起來,文寶公主卻比斯魯比婭多了幾分英氣,在這個時代可不多見!
他忽然發覺,斯魯比婭和蕭無笙之間似乎有共同的地方,這種感覺越來越強烈。
“大人、大人,你怎麽了?”斯魯比婭見王璿神色有異,似乎有無限的心事。
“沒、沒什麽。”王璿笑了笑,抬頭看了看酒樓的招牌,笑道:“正好是一家酒樓,咱們進去吃上一杯酒,真有點餓了。”
斯魯比婭不再作聲,乖巧地隨王璿進了酒樓後,跑堂自然殷勤地把他們迎進了一處雅座,說是雅座,不過使用經過裝飾的板子隔開的小間而已。
酒菜上來後,無非是一些牛羊肉和當地水果,斯魯比婭卻不敢坐下和王璿吃酒,奴婢是不能和主人同桌進食的。
“坐下啊,你怎麽了?”王璿見斯魯比婭拘謹地站在自己的身邊,一時間沒有多想。
“奴婢不敢。”斯魯比婭低下了頭,奴婢永遠是奴婢,她還是懂得分寸的。
“原來這樣!”王璿明白倒底是怎麽回事了,他淡淡一笑,一把拉住斯魯比婭那白暫的小手,柔聲道:“從今往後,你就是我的侍女,不用講究什麽尊卑禮儀。”
斯魯比婭此時此刻的心情不知如何是好,做為王宮中的歌女,他們的命運就是工具,交給王公大臣和外邦使節享受,一生都是任人玩弄的奴婢。
沒想到竟能脫離苦海,一時間到不知怎樣才好。
“好了,咱們吃酒吧!”王璿風淡雲輕地笑了,親自斟上兩杯酒。
卻沒發現,當他進了酒樓後,一道犀利的目光掃過,轉瞬而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