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 牧場
正事自然要忙,先是由下面的人談具體的內容,換句話說,也就是利益的交換和均衡,雙方尷尬的具體事項,還是有較低一層的人來完成,高層在戰略層面上的決策就夠了。
上官秋作為持節詔諭河西諸番機宜文字,主導較低層次的談判。
由於雙方有著共同目標,小小分歧不難處置,上官秋遊刃有余,對回鶻要求土地所求,極為大方。
雖在王璿的戰略構想中,這些土地都是囊中之物。但是,如今大宋首要解決黨項,然後是契丹,回鶻要求的土地,對於大宋而言,太過遙遠,不可能征服,索性大方一回,讓回鶻代管幾天。
邦國往來就是你強我弱,魚肉刀俎,強者永遠是強者、弱者只能違心地服從。一旦形勢發生逆轉,話就不會那麽說了。
若黨項完蛋了,回鶻強盛起來,大宋西陲又要面臨一個強大的對手,只有傻瓜才相信一個國主會永遠地臣服在別人腳下。
想歸想、說歸說,有來有往、有理有據才是正理,只要還有能夠用到回鶻的地方,讓它強大一些也沒有什麽。
他們所要做的,便是在回鶻征伐之際,睜隻眼閉隻眼。
“大人,契丹使團來者不善。”
談判相當的順利,卻也有不好的消息,契丹的龐大使團昨日到來,夜落紇的態度轉向曖昧。
上官秋引以為憂,不得不提醒王璿。
王璿不屑地一笑,道:“使團,好個使團,後面竟有五萬鐵騎,明擺著給夜落紇試壓。”
“實力使然,夜落紇亦是無可奈何。”上官秋一笑。
“他們也不容易,竟與朝廷爭雄河西。”王璿搖了搖頭。
上官秋道:“河西事關契丹側翼,黨項若滅,契丹必夜不能寐,他們逼迫回鶻,亦是高招。”
“明日,夜落紇邀請狩獵,其中味道十足。”王璿笑了。
“難道大人一點也不憂慮?夜落紇竟又貪圖河湟。”上官秋目中精光一閃。
“契丹除了大軍壓境,能給夜落紇什麽好處?河湟,與他便是,他夜落紇要有好牙口才成。”王璿神色不屑,道:“我倒要會會契丹使臣,看他敢承擔壞盟罪責。”
上官秋慢慢頷首,不置可否。
深秋季節,正是狩獵的最後時機,對於西北各遊牧民族好半遊牧民族而言,遵循天時和漢家人耕種是一樣的,都要遵循春夏秋冬時令進行勞作,秋季是農桑收獲的季節,也是人們打獵的大好時節。
這個時候,不要說一般的獵戶,就是貴族們也紛紛馬出行,去獵殺取樂,通過這種方式溝通關系、攀交情比比皆是。
河西雖不如涼州、靈州方草場廣闊,卻也是水草豐美、牛羊成群。晴空萬裡的廣漠草原上,一對對騎著健馬的騎士圍追堵截各色的獵物,天上地上的鷹犬追殺,獵物紛紛倉皇逃命,但在被人刻意圍追堵截下,草原狼、鹿、黃羊紛紛倒閉在箭矢之下。
“貴使,前面有隻黃羊,咱們看看誰能先將其獵殺。”在奔馳的駿馬上,夜落紇雙腿夾緊了馬肚,張弓搭箭。
“那在下就和可汗比一比。”王璿已獵殺了兩隻狼和一些黃羊,他駕馭駿馬和夜落紇在草原上奔馳,很難得有這麽爽快的機會,他整個人都處於極度亢奮狀態,好勝之心油然而生。
兩人各自騎著駿馬在草原上奔馳。後面跟隨著是數百名騎兵,揚起了一道漫長的塵煙,一隻驚恐奔逃的黃羊,在王璿和夜落紇的交替追逐之下逃生。
王璿眼看夜落紇把一張硬弓拉的滿滿的,就要射向那隻越來越近的黃羊,以夜落紇德弓馬箭術,只要一箭射出,黃羊必然歸之莫屬,他當然不能丟了這個面子,也飛快地張弓搭箭,當地就一箭射了出去,當他射出一箭之後,夜落紇亦是松開了弓弦。
兩支利箭如同流星般地迅疾,在空中閃過冰冷的光芒,不過是轉瞬間就到達了它們的目的地,但見黃羊悲憫一聲,一下子倒閉在草叢中,動也不動一下。
王璿和夜落紇兩人幾乎在同時勒住了馬韁,兩匹駿馬在原地打起了轉子,王璿一邊努力控制狂躁的駿馬,一邊道:“可汗老當益壯,竟然開兩石弓。”
夜落紇控馬能力明顯高於王璿,呵呵笑道:“貴使年紀輕輕,卻有如此箭法,就是在天朝邊軍中也不多見。”
箭術是當時文人的一種修養,又是軍人必須掌握的戰鬥技能,河北和陝西禁軍中尤其依賴弓弩手,對弓弩的拉張力度和精確性成為戰鬥力強弱的標志之一。
弩好訓練一些,只要是拉上之後,能夠非常省力地進行射擊硬弓卻又是兩碼事了,弓講究力道、準確性和持久力的協調一致,對技術要求也很高,能在戰馬奔馳中射中目標,足以說明箭手射術高超。
王璿不過是一個文人,騎射竟如此精堪,夜落紇深感此人不負盛名。
“在下一時僥幸而已。”王璿謙讓一句。
正在說話間,一名回鶻騎兵轉馬回奔,大喊道:“可汗和王大人同時射中羊頸,一上一下。”
王璿不明白回鶻騎兵說了些什麽,當夜落紇解答後,他輕輕松了口氣,總算在沒有有損夜落紇的尊嚴之下,自己也掙了一把臉,平局是最好的結果,雙方都皆大歡喜。
“好啊!今天我和貴使同時獵到黃羊,應該好好享用一番才是。”夜落紇的心情非常高興,眼看時間也不早了,他說道:“貴使,天色不早了,還是回營地吃一杯酒,享用獵物如何?”
王璿心情極佳,當下笑道:“可汗吩咐,事無不從。”
一行眾人攜帶著獵物,浩浩蕩蕩地營地,在草地上燒烤烹調。
王璿吃的非常盡興,興致很高,推杯換盞之間逐漸隨意。
夜落紇屏退左右,道:“今天的收獲不錯,待明日再深入一些,那裡的鹿會更多一些。”
王璿意味深長地看了眼夜落紇,慢悠悠地道:“若是能和可汗會獵於天都山,那才是人生一大樂事!”
夜落紇一笑,道:“會獵天都山,算是人生一大快事。”
“呵呵”王璿朗聲大笑,道:“看來在下應該回去準備才是!”
一個地方割據的君主、一個大國的節臣,就在議論狩獵話題中把大政方針定了下來,彼此最後一次確定了對方的決心。
王璿淡淡地看了一眼夜落紇,道:“可汗,契丹大軍如何處置?不然,我心不安。”
夜落紇一怔,面色稍有為難,試探地道:“不知貴使怎樣看?”
“黨項可是訛詐高手,當年太后亦是赤膊上陣。”既然夜落紇賣關子,王璿就把話挑明白,有時委婉曲折,效果並不一定好。
夜落紇一笑,道:“畢竟是五萬鐵騎,順勢南下,難以抵擋。”
王璿笑道:“可汗多慮,在下不便多說,其中利害,可汗自知。契丹除了年年索貢,歲歲征兵,還能給可汗什麽?”
夜落紇臉色不豫,王璿之言如針在肉,他對契丹早就不滿,每有戰事征發回鶻騎兵,雖數量聽便,卻令人羞辱,若不聽則大軍壓境。
此次,契丹使團身後,竟有五萬大軍,明顯逼迫於他。
“契丹欺人太甚,我夜落紇,絕非任人欺凌之輩。”
王璿撫掌笑道:“可汗本是草原上的豪傑,自當如雄鷹,遨遊天空,豈是區區契丹所能製。”
夜落紇聽著舒坦,亦是笑道:“不敢,貴使才是天上雄鷹,我,老了。”
“可汗言重了。”王璿若有所思,又道:“協議多半達成,契丹使臣到達,是在下離開之時了。”
夜落紇眉頭微挑,道:“貴使何故匆匆離去?”
“邊事如火,不得不回。”王璿打個馬虎眼。
“父汗。”
王璿轉首看去,卻見文寶公主縱馬馳過,身穿銀葉細鱗輕便軟甲,一身白色戰袍、發帶摩雲金冠,真是不是冤家不聚頭。
夜落紇卻笑眯眯地道:“文寶,你怎麽來了?”
“大兄偏心,自己前來打獵,卻把妹妹留在王庭。”文寶公主下馬來到夜落紇身邊坐下。
“不可無禮。”當著王璿的面,夜落紇本下臉色,又道:“貴使莫要見怪,文寶自小就被寵壞了,全無規矩。”
“公主率意天真,無拘無束,有男兒豪氣。”王璿淡然一笑,不再多言
“不知中原女子可會騎馬射雕?”
“胡鬧。”夜落紇眼看文寶公主越發放縱,他最疼愛幼妹,放在平時也就一笑了之,但此時事關邦交,他不能等閑視之。
“回鶻女子英姿颯颯,中原亦有俠女縱橫。”王璿並不介意,微笑回答。
“不知中原男兒身手如何?”文寶公主笑的詭異。
夜落紇臉色微變,道:“不得無禮。”
正在此時,遠方傳來一陣號角之聲,夜落紇臉色不予。
“契丹人好大的架子。”文寶公主停止了嬉笑,面色不滿。
王璿慢慢站起身來,似笑非笑地望著徐徐而來的人馬,契丹人的自傲,令他們未戰先敗,自是心下高興。
隨著人馬越來越近,他的臉色漸漸變成驚愕,然後是一閃而過的驚喜,目光卻不曾移開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