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首次交鋒
王璿和曹利用二人,正等待著這一幕的開始,高正始果然在瞥了韓杞一眼後,淡淡地道:“王大人、曹大人此來,對於南北罷兵之事,不知又怎生計較呢?下官明日也好向太后回稟。”
終於說到開場白了,王璿心底暗自好笑,卻絲毫不為所動,他早就以自己初次出使為理由,請曹利用對付這群蝦兵蟹將。
實際上,他是要先看看形勢,再選擇自己認為最合適的應對腹稿。
曹利用不經意地瞥了眼王璿,淡然一笑,神色悠閑地道:“關南之地絕不可商議,天子為此絕不吝惜一戰,契丹必須退出大宋境內,否則絕無可談。”
高正始臉色微微一變,把手中的酒杯重重放在桌案上,口氣生硬地道:“似乎不妥,我大契丹皇太后,皇帝陛下攜百萬之眾南下,無非是想恢復舊土而已、對趙家的天下並沒有任何興趣,若這次興舉國之師而來,不能得關南三州故土,僅僅拿幾廂金帛回去,讓皇太后和皇帝陛下怎麽去給國人交代?”
王璿正在和韓杞舉杯相互敬一杯酒,當喝了半口酒的時候,聽了最後一句‘皇太后和皇帝陛下怎麽去給國人交代’感覺一真好笑,幾乎忍不住心中衝動,把酒給吐了出來。
強行忍住自己的笑意,無可奈何地把酒,硬生生吞到了肚子裡,這一口被嗆的滿臉通紅,一股酒氣直衝腦門,心中一陣子翻騰,一肚子酒菜轉瞬間就在五髒六腑中翻騰,直接頂到了喉嚨眼上,差一點當場退白丟了大人。
曹利用聽了高正始一番鳥論,亦是感到有些可笑,當下道:“高大人此言又是什麽道理,貴邦興兵南侵我大宋腹地,如今咱們坐下吃酒的地方就是大宋疆界。”
“貴軍對外屠戮我大宋河朔生民,對內勞民傷財、使人不得休息,難道說這就對的起契丹百姓了嘛?南北鄰邦相處,應該是相互體諒、各安內政,今我天朝願意交好貴邦,讓百姓不要再受刀兵之苦。高大人亦是契丹王廷大臣,難道不知契丹雖兵強馬壯,但要南下大河還是有些自不量力,與其徒勞無功,還不如為子孫謀個長治久安!倘若契丹願意和大宋結盟,豈不是天下之興,不然兵連禍結、南北戰事無休無止,於國人又有何益處?”
高正始雖說是文官,久在軍中亦知軍務,契丹軍在各條戰線上不是連連失利就是停滯不前,形勢越來越不利。如今孤軍深入,再拖些時日很有可能全軍覆沒。
但他卻不能在口頭上有任何的遷就,必須要完成太后給他的旨意,於是冷冷一笑,傲然道:“曹大人這是怎麽說的,太后和皇帝陛下率傾國精銳南下,一路上是斬關奪隘、勢如破竹,連戰連捷、直下千裡,貴國君臣已在河邊小郡,被我主力大軍團團圍住,可以說插翅也難飛了。”
頓了頓,語氣鋒利,道:“要不是我大契丹皇太后垂憐塗炭生民,各路大軍指日便可攻克澶州南北二城,先生擒你家君主百官,再揮師攻克汴京,把趙家的江山一股腦地收過來,不知二位大人意下如何?”
曹利用臉色雖不好看,但他仍然強笑道:“公此言隻可蒙哄小兒而已!”
“恐怕太后縱然過了大河,也無福消受中原繁華!”王璿的笑充滿了諷刺,口吻淡淡的又有幾分不羈的調侃。
高正始和韓杞見王璿說話,幾乎是同時在臉上閃過一抹笑容,他們的使命就是試探南朝使臣和談態度,曹利用作為副使,說的再多也不能作為他們的成果。
王璿一直是要麽談論風月、要麽沉默不語,令他二人頗為頭痛。
韓杞倒還好,他是領教過王璿閑情雅致多日了,高正始卻有些急了,他說了許多狠話,實際上就在於逼迫王璿開口接招,王璿的開口讓他們感到滿意。
高正始立即把握時機,決然道:“王大人此言差矣!想想你等南朝君臣在澶州也有多日,卻勉強應付我大契丹精騎,早就是軍無鬥志,疲於乞和,不到數日必然軍心渙散,一潰千裡,開封城也難保了。到那時南朝皇帝還顧得什麽失地之恥?不如趁早知趣些讓出中原之地,退居東南一偶後,再和我大契丹結成盟好友邦也不遲。”
王璿聽高正始口出狂言,臉上灑笑不止,他懶得跟這些蝦兵蟹將鬥嘴,在說完一句話後再不多說。反而對韓杞笑道:“韓大人可知人生四大喜、四大悲?”
韓杞一怔,不知王璿何意,下意識地搖了搖頭。
“久旱逢甘露,他鄉遇故知,洞房花燭夜,金榜提名,此乃人生四喜;至於四大悲無外乎撒尿嗤一鞋喝湯倒一襠擦腚扣破紙放屁蹦出屎。”
王璿說著呵呵大笑道:“在下才學有限,我與韓大人且飲酒,就由曹大人和高大人談論談論時下局勢如何?”
當代城市居民如廁,已有公廁,並有紙張可用,何況貴族,他相信韓杞、高正始聽得懂。
韓杞、高正始沒想到王璿口出穢言,連曹利用也眼角狂抽,他們無一例外的嘴角抽動,王璿之言俗不可耐,卻能雅俗共賞。
幾人都是老油子,豈能聽不出王璿四大悲有所指,正是契丹當前處境。
曹利用倒是老練許多,立即穩住心神,接過話頭道:“貴軍由北向南勢如破竹,直下千裡倒是不假。但數十萬精銳為何卻在大河北岸裹足不前,為何派遣韓大人作為議和使臣南下,這不是多此一舉嗎?”
“倒是我大宋天子以仁義為懷,不忍心天下生民困頓軍旅、不得片刻休息,力排眾議派出王大人。如今河朔形勢,二位大人不會不知道,貴軍輕兵冒進、深入腹地,早就犯了兵家之大忌,而今進又強兵阻攔、退有東西伏兵夾擊、正所謂背腹受敵、敗勢難回,幸好大宋天子以仁德懷柔天下,留給別人一線生機。”
王璿聽的暗暗點頭,暗道曹利用日後能成樞府長官,的確不是僥幸,這個人有一定才華。他的崛起,不過是在合適的時間,一個偶然的選擇,但卻有其必然性。
高正始一時語塞,實際上他手中的確沒有牌可出,如今的局勢一目了然,明眼人都能看出契丹軍事行動已經失敗,戰略主動權被牢牢掌握在宋軍手中。
契丹軍唯一優勢是大河要結冰了,這是宋軍所不具備的優勢。可惜的是,要是宋朝死扛到底,這點優勢也聊生有無。
隨著大宋河東、陝西精銳部隊逐漸投入了戰場,形成強大的戰略打擊力量,正在一點有一點地掐住逐漸喪失機動力契丹軍的脖子,形勢已到了拚盡全力垂死一搏,或是趕緊北撤的關鍵時刻,契丹該做出自己的選擇了。
曹利用眼看能言善辯的韓杞和盛氣凌人的高正始無言以對,禁不住對年紀比自己小上許多的王璿由衷感慨,他今日之言是在和王璿商議之後,二人定下的攻守同盟。他的硬氣也是王璿堅持要他說出的結果,為此他還暗自捏了一把汗。
但是,他心裡也十分明白,當下面臨處境非常危險的,一個不小心就有身家性命危險。
契丹這一次是傾國而來,必須要達到目的才肯善罷甘休。既然朝廷在戰事明朗的情況下議和,把話說的硬一些的,確能夠遏製契丹人的貪欲。
當宴會在一抹沉悶、壓抑的氣氛中結束後,王璿和曹利用回到了歇息的營地,盡管外圍由剽悍的契丹武士把守,但內層卻是宋軍將士護衛,他們二人能自由來往,並商議事情。
“看來那位蕭太后是個挺固執的女人!”此時此刻,王璿從高正始的態度上,感覺蕭綽的堅決和沉穩,盡管時局對契丹大大的不利,但這個女人竟還能沉住氣。
曹利用疑惑地看著王璿,試探性地道:“王大人認為這次和談,把握有幾分?”
“絕對不辜負官家的囑托。”王璿喝了口茶,平平淡淡地回了一句。
此時,曹利用斷然不敢再輕視王璿,縱然眼前是一位年輕人,他收起了不屑的念頭,正色道:“大人似乎有些過於樂觀,看今夜情形,契丹人似乎還要打下去。”
“曹大人,你真認為契丹還有力量打下去。”王璿神情間極為不屑,他淡淡地瞥曹利用一眼,風淡雲輕地笑道:“他們憑什麽打?”
“雖契丹國力不支,誰也不能保證不鋌而走險,馬上河面就要封凍了,萬一契丹鋌而走險,陛下坐困北城,形勢不堪設想。”
曹利用畢竟是武將出身,對於軍事方面想的較為細致,雖說戰略上對大宋極為有利,但戰術上契丹軍還是擁有相當大優勢,幾十萬契丹大軍鋌而走險,很難保證趙恆的禦營萬全。
“明日我來會會蕭太后,先看形勢再說”王璿神情輕松自若,依舊是那麽的灑脫。
但眉宇間,不可避免地流露出一抹淡淡的焦慮,畢竟是幾十萬契丹精銳,一旦過河,將對中原腹地造成巨大的破壞。
不是萬不得已,誰也不願承受如此大的損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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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