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開幕

  王璿和曹利用剛出行宮，卻見寇準站在外面，閃爍著精光的雙目直視他們二人。

  二人禁不住吸了一口涼氣，曹利用不知寇準倒底是何用意，索性不言不語，王璿卻驚秫地意識到，歷史的一瞬發生在他身上。

  一點豪情也沒有，剩下的卻是未知，他不能不硬著頭皮，道：“世叔，不知有何見教？”

  非正式場合，他的稱呼有所變化。

  寇準面沉如水、十分怕人，口吻冰冷地道：“子正，我與子明兄是同年，也算是你親近的長輩了！你雖造化非淺，而立之年已是服紫侍臣，陛下既選你做為正使，其中緣由也就不多說了。不過，陛下已許下金帛，你若敢妄意胡為、一味迎合陛下，那就不要怪我不講同年顏面了。”

  王璿臉色一動，心下暗自狂跳不已，歷史的節點本應用在曹利用身上，今天卻由於自己的介入。，而落在他身上。

  盡管，心中對寇準充滿殺氣的口吻不滿，但隱隱有一股子難以壓抑的興奮，他決定把這出戲好好演下去，當即躬身道：“還望世叔明示一二。”

  王璿見寇準撚須頷首，目光遽然間變的溫和起來，臉色也不似剛才那麽怕人了，感到寇準一定還有話要對他說。

  “賢侄有這份心思就好，望你勿盡國事。”寇準的臉上再無決然和蕭殺，平添了許多無奈地苦笑，寂落地道：“卻不知賢侄此去能有多少把握？”

  寇準改變了口氣，更多地體現出一個無奈的中年人，對後輩的關切和期望，或許其中還有幾分寄托。

  一時間，王璿還不能接受寇準如此變化，在他看來寇準是一個精明、幹練，剛愎、耿直之人，卻沒想到竟然也有溫情脈脈的一面。愕然之余說道：“相公為國為民之心，下官深有感觸，陛下許下百萬上限，不過相公放心，此去下官早就心中有數。”

  寇準用讚賞的目光凝視著王璿，沉沉地點了點頭，王璿既然用到了官稱，說明此行話題已經轉到上下之間的囑托和告誡。

  他也不再用私人性的稱呼，而是寬慰地道：“直閣少年老成，比我等迂腐之人有許多衝力，然契丹人狡詐多變。明日我便不再送你了，但卻要你活著回來。”

  寇準語帶雙關，深邃的目光又轉向曹利用道：“用之，子正雖是官家欽點的正使，但你對契丹較為熟悉，應多多幫襯，共同完成陛下交予的重任。”

  曹利用神色微動，他能夠品味出寇準的心思，說實話，他對寇準很不滿，當著天子和眾臣的面，說他是一介走馬承受。

  但想想只能把怨氣壓在心底，知道寇準怕他被降為副使而心存不滿，會處處和王璿較勁，影響了和談。立即朗聲道：“相公放心，利用雖魯莽粗鄙之人，卻還曉得國之大義。”

  王璿卻想寇準從根本上反對和談，若是和談破裂豈不是更好？有時候人就是很奇怪，他只能報以一笑。

  寇準得到曹利用果斷的答覆，這才稍稍放下心來，溫和地笑道：“好，用之淡漠名利，果是國之賢才。”

  曹利用微笑不語，他又何嘗能平常對待，軍國大事不能任由他意氣用事。在他眼中，王璿雖不凡，卻無法與蕭綽抗衡，真正的談判不還得靠他。

  這個時候說什麽淡漠名利、國之賢才，純粹是一句屁話，但他臉上卻不能有絲毫內心的想法。

  寇準神色又有點猶豫，再次嚴肅地道：“雖說百萬上限，但要超過三十萬，你們應該知道後果。”

  王璿、曹利用的臉色均是一變，雙雙陷入沉默。

  寇準見二人不語，這才淡淡地笑道：“好了，也不耽擱二位的行程了，就此別過、就此別過，功成之日、本相自當為二位親自把盞接風。”

  王璿在寇準飄然而去之後，才對曹利用笑著道：“曹大人，此次出使咱們還得好好謀劃一下，畢竟是關乎軍國大事，萬一出現紕漏都不會好看。在下年少資淺、見識淺薄，還須大人鼎力相助才是。”

  醜話甚至威脅的話，都在這句彬彬有禮之言中映射出來，他對於曹利用是必須要借重的。畢竟這個人在歷史上，成功達成了三十萬貫的南北協議，其能力和膽識都是一等一的，何況還有非常強勢的主戰言論。

  面對當代契丹的傑出人物，他不能也不敢托大，曹利用可以說是一位很優秀的助手。

  但是，由於自己的出現，必然造成曹利用心中不滿，放在任何人心中，都不會坦然接受被降為副手。

  為了防止曹利用不滿情緒。他必須要把狠話說在前面，告誡曹利用，他二人是一條線上的螞蚱，任何內鬥都能導致盟約的失敗。

  不是在趙恆面前交代不過去，就是被寇準拿了頭去，他相信曹利用明白寇準的言出必行的脾氣性格。

  曹利用當然明白王璿話中寓意，他也相信如果自己阻礙王璿，寇準能把他像捏死一隻螞蟻一樣地殺掉，這一點毋庸懷疑。看來只能把寶壓在王璿的身上了，正如王璿所說的那樣，他二人是栓在一條線上的螞蚱，榮辱與共。

  但他也明白其中榮辱是有差別的，成功了皆大歡喜，王璿自然是最大的利益獲得者，而他不過是跟著沾光而已。失敗了或是一頭沒有得到滿意，等待他的肯定是很嚴厲的懲處。

  王璿大不了丟官、而他會掉腦袋，寇準臨走前那句話，讓他絕對的肯定。

  “哎，軍國重事，我又豈能等閑視之，官家選人必有道理，王大人放心，曹某必然傾力配合，決不使大人在契丹那邊有任何閃失。”曹利用的態度有些消極，但他的口氣卻是相當堅定，畢竟事關自己身家，他不可能以私廢公。

  “曹大人曾經出使過契丹，不知對蕭太后和契丹主有何感官？”王璿此時非常關心，甚至可以說急切地想通過曹利用，盡可能多了解歷史上赫赫有名的蕭綽，這對他而言是非常重要的，想在一個睿智聰達女人那佔據上風，就必須要先了解這個女人。

  曹利用想想自己在契丹大營的遭遇，那簡直就是在刀刃上行走，一個不小心就有可能身首異處。

  當然，他也明白其中有不少是蕭太后的恐嚇，但現在還感到有些後怕。

  此行換了新的談判使臣，恐怕蕭太后又要想出一些新的花招，不過能讓王璿見識一下也好，當下溫聲道：“不過是個女流之輩而已，王大人大可不必擔憂，倒是韓杞要好生應付才是。”

  王璿並沒有得到任何有價值的信息，他心中頗為失望，還是不甘心地道：“曹大人盤橫許多時日，難道對此人沒有一點評語？”

  曹利用淺淺地笑道：“確沒有什麽感觀，王大人不必過份擔憂。”

  “哦，時辰不早了，曹大人快快去準備行程吧！”王璿不滿地瞥了曹利用一眼，風淡雲輕地說了一句道別話。

  當天，王璿被升遷的詔書就到了，他已正式成為從六品的館閣文臣，但他的差遣仍然是權同領樞密院機速司。

  當經過一系列的程序之後，在韓杞的陪伴下王璿、曹利用二人率百余人組成的使團開始北上。

  就在這一天，澶州北城三面沒有發生任何衝突，兩軍將士全部接到了各自主上的旨意，謹守各自陣地，疏通一條通道。

  王璿顯得胸有成竹、氣定閑散地和韓杞談論史冊、風景，仿佛是在遊山玩水，根本不是去談牽扯兩國盟約的軍國大事，反而曹利用一路上心事重重，每每不經意間緊蹙眉頭。

  由於大家都各懷心思，雖說是頗有些閑情雅致，但畢竟要辦正事要緊，一路上是快馬加鞭、行色匆匆，沒過多久就來到了契丹王帳大寨。

  契丹政事舍人高正始奉召為招待使臣，他在驚訝使臣年輕的同時，一臉的可掬笑態把王璿、曹利用迎入大寨，禮數端的是殷勤周到，令王璿感到非常的滿意。

  尤其是晚間沐浴更衣之後設宴款待，更令他感到契丹微妙的態度，由此斷定那位蕭太后和談的誠意是很大的，他甘然赴宴。

  入夜後的契丹大營非常安靜，尤其是王帳大寨一片寂靜，排列整齊的營帳、有規則的燈火、守備森嚴的關防，都令人感到這座營寨的不同之處，酒宴就設在中軍大寨的東面小營寨內。

  契丹人的酒宴雖然以牛羊肉為主，但高正始是漢人，此次又奉詔辦差，自然是上了漢家人的酒食，令王璿和曹利用吃著舒坦，心理上自然也放松了，這也是蕭太后精明之處。

  可惜王璿並不上那款子當，該吃的吃、該喝的喝，心中的小九九還是拿捏的很穩的，高正始開始的時候幾次試探摸底都被他不軟不硬地擋了過去。

  曹利用就壓根不開尊口，令這老夥計無計可施，韓杞在作陪的時候亦是冷笑不止。

  正是酒過三巡、菜過五味之際，賓主相談間很是歡愉，這場酒雖說是接風洗塵，但誰都明白是開幕前的一場開場白，無論怎樣不願意，必須要等過場結束，才能進入下一道程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