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得罪人了
撤軍的氛圍令人壓抑,跟隨敵軍北上更是非常不舒坦的。
王璿盡量使自己遠離契丹貴酋,尤其是蕭綽和耶律隆緒,以免造成誤解,認為他和契丹皇族走的過近。
但他卻沒有消極的避讓,每每路過宋軍防禦的關防,他都要親自進關和守臣、將帥說明緣由,盡可能地用謙虛、低沉的調子,把趙恆優柔寡斷、曲意求和加以掩飾。
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地要求守臣、將帥遵從朝廷旨意。
在王璿的竭力權衡之下,各路契丹軍在撤退過程中,與宋軍沒有大規模戰鬥,倒是河北將帥多是憋了口氣,雖然不敢有大的動靜,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任由低等將校率部襲擊時有發生。
這些都屬於小規模的非主流事件,充其量是雞毛蒜皮的小事,既然雙方達到各自的目的,對於這些自發性的襲擊也就得過且過,最多也就是飛書相互指責幾句,結果沒了下文的。
進入保州之際,宋軍定州行營大軍十余萬眾匯集,對契丹軍的壓力是明顯的。
失陷的祁州仍在契丹軍手中,三萬契丹馬軍嚴陣以待,在西翼掩護主力撤退。
可以預見,一旦宋軍定州行營發動襲擊,三萬人必然抱著必死的決心,來掩護主力北退。
好在沒有發生大規模戰事,契丹主力進入威虜軍東部地界,快要到邊境了,蕭綽終於和韓德讓相會,契丹主力部隊分批進發,禦營稍事休整,調度各部兵馬。
王璿被安排在一處守備森嚴的偏僻營地內,這裡屬於中軍禦營的一部分,行動也受到一定的拘束,令他很不高興。
悶悶不樂地在營地裡漫步,不遠處有兩名身材魁梧的契丹軍壯漢,雖能在營地外隨意溜達,但兩名壯漢冷冰冰的目光,令他在煩悶上又增加了幾分不快。
正當他在靠近耶律隆緒的皇帝行在周邊溜達的時候,卻冷不防地看到幾名騎著高大戰馬的人向這邊而來,至於是哪個,他根本無心去想,能在營地內飛馬奔馳的,要不是契丹皇帝親從顯貴、要不就是傳報緊急軍情的急腳子。
正在慢慢度步的時候,不想那幾名騎者就在他身前不遠處勒住了戰馬,為首一名身穿黃袍的漢子笑眯眯地下了馬,快步向他走了過來,其他幾人紛紛下馬疾步跟上來。
“這不是耶律隆緒嘛!”王璿一怔,旋即穩了穩心神,不失大度地迎了上去,行上國使節對下國君主的便宜禮儀,道:“下官見過國主。”
來者正是契丹皇帝耶律隆緒,他在出外巡視回來時,看到了王璿正在慢慢度步。
盡管王璿尖刻的辯風和執著的意志令他很不滿意,但對方畢竟是在為大宋效力,能夠做到這一步已屬難能可貴,所以他對王璿還是抱有一層看重的。
索性打馬過來想和王璿單獨說說話,卻沒想到王璿態度相當冷淡,還是一口一個國主的稱呼,令他極為不爽,當下本著臉道:“直閣,如今南北盟誓,天下自此分為南北,朕和南朝皇帝同為天下之主,直閣稱呼國主是否有些太無禮了?”
王璿並不在意耶律隆緒的不悅,他本來就憋了一肚子的火氣,在即將把契丹軍送出邊境之際,更加煩悶難耐。
冷靜地面對耶律隆緒,冷冷地道:“天無二日、人無二主,天子歷來是居中原者為之,大宋天子居中國君臨天下,盟約誓書上白紙黑字,大宋天子為長兄,天下間哪有兄為天子弟並立的道理,國主亦是熟讀歷代聖賢書,必然能體察其中道理。”
在儒家典籍中,天無二日、人無二主是至理,耶律隆緒無法辯駁,但在他內心深處,卻非常渴望能夠成為天下之主,甚至私下感歎上天為何這麽不公平,自己為什麽沒有生在南朝。
王璿見耶律隆緒無言以對,又看到那張臉上的無限愁緒,他忽然產生一點同情。一位才智平庸、深受漢化的契丹君主,耶律隆緒或許真是位悲劇性人物。
在強勢的母后羽翼之下,根本不可能有大的作為和抱負,很悲哀!讓人情不自禁地生出無限憐憫,
他禁不住歎了口氣,同情地道:“如今南北盟約和好,界河就在前面,國主雖非天子,卻也是人中龍鳳,當代天子懷柔北國,假以時日主持大政,他日青史亦會留下萬世芳名。”
雖然是和善的話,但耶律隆緒卻感到非常刺耳,立即認定王璿在譏諷他,心下大為惱怒,臉色頓時變的鐵青,恨不得當場下令殺了王璿。
只不過王璿是大宋的使臣,要殺的話、蕭綽絕不會同意,當狠狠地瞪了王璿一眼,霍地轉過身子快步離去。
王璿驚愕於耶律隆緒怨毒的目光,卻沒有放在心上,在他看來南北盟約已成,耶律隆緒是外邦國主,拿他沒有辦法,反倒是驚訝對方心胸狹隘。
如今還在大宋境內,身側有強有力的大宋精銳,犧牲數萬將士和蕭駙馬的代價,爭取來的政治目的,蕭綽是絕不容有閃失的,一句話,他知道耶律隆緒不敢拿他怎樣。
隆冬時分,伴隨著帳外尖呼嘯的北風,夜色令人壓抑,心中淒涼。
王璿裹著一件羊皮大衣,躲在放了兩三個銅製炭盆的帳篷裡,仍然感到全身冷颼颼的,不住地嘟囔自己真是倒霉,要是不出這趟差事此時他已經回到了汴梁。帶著巨大的榮耀和豐厚的賞賜,舒舒服服地躺在暖和和的臥室裡,享受著美好的冬夜,或許要去白礬樓一趟。
那些孩子們的學業怎樣了,他很想和他們在一起。
當眼前浮華閃爍過後,他再次想到蕭無笙,自從北上就完全消失的女人,生出想要見一見的念頭。盡管他知道,蕭無笙的銷聲匿跡,對大宋不一定是好事,但這位美麗的女人,的確在他心中,刻下一道深深地印記。
“蕭無笙!”短暫的思緒後,王璿忍不住打了個冷戰。
正當他極力碾棄雜念的時候,卻非常清晰地聽到外面的衛士高聲喊了一個字“誰。”,之後就聽到撲通倒地的聲音。
“壞了。”王璿連日來已養成了非常高的警惕,天下沒有絕對萬全的事情,誰知道有沒有契丹人會對他不利。
為了以防萬一,專門安排隨行衛士分為兩班,一班在白天當值,一班分為六組,輪流夜間當值,當他聽到衛士呼喊倒地聲音之後,立即意識到有點不妙了。
當他站起身來,還沒來的及去拿氈墊上的佩劍,兩個蒙著臉的大漢就持刀闖了進來,眼看這兩個凶悍之徒左右撲上來殺人,他懵然虎著臉,雙目圓睜厲聲道:“住手。”
原本被襲擊的人要麽是驚慌失措,要麽是急忙尋找兵仗抵抗,哪有王璿這樣直接對人叫停的。
兩個蒙面大漢下意識刹住了腳步,目光中閃出驚愕的光芒。
“你們是什麽人?竟然敢在大營中行刺使節,難道真不想活了?”王璿極力壓抑震撼,瞬間做出了一個決定,他決定不去拿起佩劍,盡管他只要一彎腰,就能夠拿起氈墊上放置的佩劍。
兩個蒙面大漢顯然沒想到王璿如此鎮定,他們相互間看了一眼,彼此點了點頭。
其中一人用沙啞的嗓門道:“不是我們兄弟心狠手辣,隻怪大人命薄,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還望大人不要為難兄弟。”
王璿雖然驚慌,但他的頭腦卻相當的冷靜,在那名蒙面大漢說完話之後,立即判斷是契丹貴酋對他下的蓄意殺手,不然兩個蒙面人絕不可能潛入戒備森嚴的王帳營寨。
聽這人說話,並不是一肚子酒肉的草莽殺手,定然是契丹軍中的武士,甚至是禦營中最接近金帳的衛士。倒底是什麽人要對他殺手?
蕭綽顯然是不可能的,這個精明的女人得到了她幾乎全部想要的東西,沒有理由殺大宋使臣壞了自己的好事。
耶律隆緒——好像、好像也不太可能,自己雖然對其有所抵觸,也不至於被狠下殺手,何況要是被蕭綽知道了,也不是耶律隆緒所能承受的。
“二位好漢既然要殺本官,想來亦是迫不得已,那就讓本官做個明白鬼,能夠告知是什麽人要殺本官?”王璿在危急時刻,不易察覺地向佩劍的方向移動一步,身上的羊皮毛大衣也被抖落在毯子上,雙目的余光判斷佩劍所在的位置。
“無可奉告。”那名蒙面大漢搖了搖頭,和另外一人交匯一下目光,兩人向王璿緩緩逼近。
王璿斷定這是一場有預謀的謀殺,死神開始向他一步步地逼近,他不得不拿起佩劍。
明晃晃的鋼刀不斷逼近,他感受到死亡氣息。面對的是即將奪走他生命的鋼刀。
兩名蒙面大漢沒再浪費時間,畢竟是在警戒森嚴的營寨中,多猶豫一會,就多一份失敗的幾率。他們二人低吼一聲,揮動手中的鋼刀,一左一右飛身向王璿夾擊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