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意動
“別把我的話當耳旁風,鬧歸鬧,別跑到山長面前,這幾日山長時間有限,沒空瞎扯。”韋雙目光如炬,透著攝人心神得的寒意。
張克用沉哼一聲,心下不悅,卻沒有反駁。
“你看謝坤他們,埋頭實際,說的都是正理,坐的都是正事。”韋雙毫不顧忌,一點面子也不留,極盡挖苦。
張克用臉色更不好看,道:“雜學只能用於一時,豈能表彰萬事。”
韋雙目光森然,要不是做不了主,他真不想妹子嫁給這混蛋。標準的窮大措思維,看不上武人和雜學,也不知怎麽學王璿所教。
忽然,他有種要揍人的衝動,長長吸了口氣,霍然轉身便走。
王璿的戰略,被列為朝廷絕密,公議僅限於兩府、省部尚書,內侍也僅有周懷政、雷允恭、周文質等人。
雖然,王旦、王欽若達成一致,卻不代表下面讚同。不得不承認,文人的風骨越發硬朗,關你事宰相、樞密使,我不同意就不同意,大不了不幹了。
文官就這麽牛叉,你一言我一句,火爆脾氣的馬知節上火了,嗓門提高許多,引的殿中侍禦史眼皮子跳,心下可勁的興奮,再火爆些更好,抓住把柄狠狠奏上一本,即便不升官也有面子。
雖馬知節看不上王欽若,但一反常態未出言譏諷,蓋因王欽若言辭雖含糊,卻有支持王璿的意思。他本人便是強硬的主戰派,既然王欽若知味,索性配合一番。
一場公議,最終沒有結果,令趙恆很窩火。
倒是劉娥輕輕一句:“官家,幾日前,妾的謀劃,官家試一試便是,王家五哥還是知趣之人。”
五天之後,王璿帶著即欣慰又失落的心情,離開了汴京。
令他欣慰的是,趙恆在昨日召見他,正式密詔朝廷進入剿滅黨項準備中,並同意軍製、器械的革新,不過僅限於涼州試行。
同時,知製誥王曾草擬用兵詔旨,他的戰略得到了朝廷認可,不能不感到欣慰。
但是,趙恆並沒有明確陝西最高節製文官,仍舊維持現狀的態度,不能不令他強烈地感到,趙恆心底仍在猶豫,他無法完全放心,總覺得應加緊部署,防止可能發生的內部變動。
一場滅國大戰,不可能倉促進行,黨項雖領土不大,卻擁有強悍的戰鬥力。大宋憑借陝西一路,需要準備戰事,時間卻要不短,可以發生很多的意外。
還有一個他為之關心的問題,一旦開戰,他不想為一個看客。應界定自己是推動著,而不是參與者。
出使契丹的目的,完全沒有達到,不能不令他深深地失落。對蕭綽,他萬分敬仰,擦肩而過、失之交臂,能不說是個遺憾。還有,街頭那道似乎熟悉的背影,令他本已放平的心,忽地懸了起來。
無論如何,也算是差強人意,目的達到了大半,是全力以赴的時候了。
“山長,朝廷中使到。”
來時一路風塵,走時卻故意放慢,因為他需要冷靜地想一想。當他未出京畿,在官道旁一處歇息吃茶,卻不想朝廷中使到來。
權衡一下,不明白何事,倉促不及多想,道:“請。”
官道旁邊,無法擺設香案,王璿歉意地笑道:“閣長勿怪。”
內侍道:“官家吩咐過,諭旨直接由大人親啟。”
“哦。”王璿淡淡地看了中使一眼,恭恭敬敬地接過了聖旨。
“大人,奴婢這就趕回復命。”內侍如釋重負,拱了拱手要告辭。
“閣長辛苦,吃杯茶水再走”王璿完全是客套話,他身份地位,已不需要交好低等宦官了。
“不敢勞動大人,奴婢告辭。”
在內侍後,王璿一個人坐下,打開了聖旨詔諭。一看之下,臉上泛上興奮的紅潮,感覺腎上腺激素不斷地往上頂。
禁不住心中的喜悅,呵呵笑道:“終於、皇天不負有心人啊!”
兩個月後,陝西、涼州各處一片熱鬧,河北、河東一片寂靜。
對於契丹而言,今年,南朝雖又減少了河東、河北駐泊兵馬,顯示出極大誠意。
但兵馬部分被擇優選入殿前司各軍,更多的人,被編練到陝西禁軍中。
更有甚者,番落軍也被升格為禁軍,擴充到八十二個指揮,探報陝西、河東禁軍,訓練程度明顯加大。
南朝對陝西進行了前所未有的漕運,京西和京東的糧食不斷地向陝西囤積,官道上都是絡繹不絕的轉運隊伍,渭水和大河上不斷的運糧船隊。
令人驚訝的是,從開封道陝州,竟在鋪設一條直道。其實,直道算不上大事,吸引眼球的是,直道全由水泥或瀝青鋪成。
蕭綽何等人物,敏銳地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南朝要對黨項動武了。
立即和韓德讓、耶律隆緒商議對策,盡管南朝超乎尋常的果斷迅速,付諸實施的魄力令人吃驚。但她仍認為要想打一場滅國之戰,還需長時間準備,契丹還有時間應付。
韓德讓認為要立即組建招討司,在可敦城南部設帳,集結精銳部隊,隨時對變幻莫測的形勢,做出有力的反應。
耶律隆緒立即表示讚同,但蕭綽卻考慮了南北大局,認為不該做的太過份了,調兵應做的含蓄一點。
盡管耶律隆緒對蕭綽的謹慎不太滿意,他認為母后是敢作敢為、果斷非常的女人,是他最敬仰的一位女性。
但自從南北盟好之後,卻變的對南朝事務猶猶豫豫,一些事情舉棋不定。
盡管知道蕭綽是為他好,盡量給他創造一個寬松的、祥和的執政環境,但南朝剿滅黨項明顯對契丹不利。在國家大事上,不應顧及什麽盟好,而是采取強硬策略。
只不過,他不敢違抗蕭綽的決策,再說蕭綽並非一味姑息南朝,同樣的事情做的隱秘罷了。
“番落軍抬升為禁軍,不知大人有何感言?”當巡視完番落軍在姑臧城營地後,上官秋和王璿卻在回來的路上,下了馬休息時,上官秋莫名其妙地問。
王璿正舉著水囊喝水,卻聽上官秋語氣玩味,稍加思量,道:“子慕兄憂慮的不無道理,但這些羌蕃子弟雖是異族,但多生在漢地,已把自己當成漢家人,對於他們的忠誠、我從未懷疑過。”
“但願如此!”上官秋一笑,他的確對藩落軍不太放心。
王璿淡淡一笑,盡管有時見解不同,但不能否認,上官秋眼光確是獨到,質疑藩落軍的忠誠,有他的道理。
再說,藩落軍升禁軍,是他提出的。
整個大宋禁軍僅三十余萬,陝西兵力不過七八萬,遠達不到所需,藩落軍是一支勁旅,戰鬥力非常強悍。因是從羌蕃熟戶中簽發,被禁軍將校輕慢,武器裝備落後。
這支部隊絕不能白白浪費,歷史上,藩落軍在仁宗時會升為禁軍,但他還是盡快把這支精銳加以利用。
讓藩落軍發揮射殺鷂鷹的弩箭作用,好鋼就應用在刀刃上,不想朝廷真的應允。六十個馬軍指揮、二十二個步軍指揮,總兵力三萬余人,成為陝西僅次於保捷軍的禁軍部隊。
“子慕兄,藩落軍已成軍,加上廣銳第二軍、保捷軍、振武軍二十指揮等精銳,應該能形成對黨項的優勢。”王璿想象美好的前景,想想剛一隊隊精悍的馬隊,他有理由感到高興。
“要是糧餉準備充足,神京禁軍能夠馳援,明年這個時候,就能夠提前行動。”上官秋同意王璿的看法,畢竟大宋禁軍久經戰火考,正處於巔峰狀態。
“是應該加快進度,誰知朝廷不會發生變故,契丹已向可敦城調集兵馬,萬一他們發難,事情就不好辦了。”
王璿最擔憂契丹,雖斷言契丹不會明面干擾,但他不是神仙,無法把握每一細節。
歷史充滿了很多的偶然因素,一件小事,往往改變整個大局。契丹調動兵馬,顯然影響趙恆,影響朝廷。
上官秋呵呵一笑,道:“不過,我還是要提醒大人,不要過份依賴蕃落軍,真正動刀子,還是本族人最可靠。”
“我會留心的。”王璿淡然一笑,他心中自有方圓,相信自己的判斷,更相信熟羌子弟對朝廷的忠誠。
這場戰爭啟用藩落軍,本就有點以夷製夷的味道。當然藩落軍乃朝廷精銳,不充分利用太浪費了。
“對了,各條預定戰線上,木軌、石子準備如何了?”
“正加緊準備,不過我涼州個工坊土窖,開始大量生產水泥,一些路段開始鋪設。”
上官秋眉頭一挑,道:“水泥大道端地不錯,幾日前,我去看過,如果輸運糧草,無論是人力物力,都能提高三分。”
王璿一笑,道:“水泥道路雖好,卻也不能胡亂鋪設,戰時歸戰時。放在平日,定要規劃得當,不然,佔用大量良田,便苦了生民。”
“言之有理。”上官秋深以為然,又道:“對了,木軌量大,鋼鐵太貴,大人可有好法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