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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門紀事》第4321章 ,哪吒上壽
  第4321章 ,哪吒上壽

  元皓等人夜巡離去的鍾點,太子和加壽帶著皇太孫慢悠悠回家。

  她的爹爹母親都讓她自己帶孩子,加壽見慣家裡的熱鬧,也願意自己帶孩子。把兒子的小木床擺在正房,太子晚上要是不去書房,夫妻守著兒子的小木床說話。

  皇太孫生得像父親,太子看他總是越看越愛。

  ……

  太子妃加壽十七周歲的生日不算整生日,但她誕下麟兒,太上皇太后喜歡,皇帝皇后也滿意,這個生日為她大辦。

  一般的百姓在太子府和外宮門上專門有塊地方吃流水席面,官員們進宮,在壽姐兒小鎮上度過這個炎炎夏日。

  據說辦的不錯,有好些好玩的雜耍,也有文雅的對詩——夏日草長花暖,正是對詩時。都說皇帝這天也偷半日閑前往,能進宮的人聽到後,面上光輝一裡一裡的長起來。

  一早,好孩子家裡先是忙亂的。元皓說嶽家祖父主張出的好,兄弟姐妹們也忙著出了好些,就是她們不能進宮,元皓也作主邀請。衣裳,常夫人早早的備下。此時穿好走來給祖父母看,又自己們互相看。叫喳喳小鳥兒似的,把房裡漲得滿滿的。

  “祖母,我這件黃衣裳跟好孩子的那件相不相似,多謝祖母給我好衣裳。”

  “祖母,我配碧玉簪子好,還是戴步搖去?”

  常夫人兩個耳朵一刹時要接七、八句話,前話疊後話,後話撞前話,她左一句右一句的回,上一句下一句的叮嚀,幸好倒不出錯。

  忽然見到出嫁的孫女兒來了,為她們檢視過衣裳,打發她們去見常大人:“祖父想你們呢。”

  常大人和兒子們在一起,也在比劃衣裳。常大人有白發,夾在依然如緞的黑發裡,平白還有不老的傲氣,又著新官袍,新簪子,新靴子,笑容燦燦,怎麽看也不輸少年。

  他的兒子們也是各有打扮,裝飾的精潔。要是有人誤會,還以為常家的爺們過生日。

  出嫁的女孩兒進來,不由得怔上一怔,行過禮後笑問:“祖父今天收拾的好,父親伯父叔父們也好。”

  常氏父子們心照不宣的相對一笑,不懂的人不用解釋,常大人對孫女兒噓寒問暖:“公婆對你們還好?”

  這是那兩個生下姑娘不受待見,和不受婆婆喜歡的。家裡有好孩子做個對比,常大人對她們很是上心。

  兩個姑奶奶爭著回:“比原來好。”

  常大人暗暗冷笑,親家府上倒是敢不好。好孩子定過親後,親家以前是針對袁家的殷勤,迅速改回對自家的殷勤。好孩子今年學管家,料想親家們也有耳報神,應該知道過了。

  把她們撫慰幾句,當祖父的親自看過她們衣裳,又看首飾,打發她們見祖母另討件好的。姑奶奶們笑道:“首飾不急,只是好孩子不在祖母面前,竟然也不在這裡?想來在房裡,我們見一見她再說別的。”

  常伏霖含笑:“宮裡再見吧,好孩子已去鎮南王府,長公主和鎮南王帶著胖隊長和她進宮。”

  胖隊長這個名字真是好,當嶽父的直呼其名不習慣的時候,就拿這稱呼胖女婿。

  姑奶奶們聽到,也笑了起來,都說這個名字響亮,告辭回到祖母房裡,把疑惑請教她:“祖母,祖父以詩書持家,以前從不是靡費於裝扮的人,是什麽時候變的愛華麗?”

  常夫人也不說破,故意嗔怪:“祖父隻帶個新頭簪新玉佩,稱不上愛華麗。”

  姑奶奶不再問,常夫人點點家裡人齊全,一家人出門上車上馬,前往宮中。

  ……

  小十在銅鏡前照來照去,杏色團花夏衣,顯出頭臉兒雪白,滿意的來給袁夫人看:“姑母,你給我的這件衣裳跟以前給的一樣,件件好。”

  “是嗎?那你今天到了宮裡可要好好露臉面。”袁夫人打趣著他,一面把一塊纏枝寶瓶玉佩給他系上。

  這裡坐的還有老國公夫妻,見到兒子儼然貴公子的派頭,連連地點頭。老國公夫人道謝,老國公和妹妹玩笑:“你的私房給完了沒有?瑜哥璞哥回來會怪你。”

  家人來請他們:“侯爺、侯夫人說可以動身了。”

  大家出去,二門上龍顯邦的妻子、謝氏石氏接住,大門上,龍顯邦、龍顯靖、龍顯寧候在這裡,侍候一回上馬上車。

  方氏母女跟著安老太太已上車,老太太問大花在哪裡,方明珠湊到耳邊:“在小紅車上。”安老太太不再言語。

  馬車開動,袁訓帶著侄子和沈沐麟跟車,也往宮中。

  ……

  宮門上,文章侯府韓家恰好也走到,見常家到了,袁家也到了,三家打量。見有冠服的著冠服,沒有的穿官袍,沒官袍穿的人新衣流彩,大家都跟來比試的沒區別。

  彼此心知,輕輕一笑。並肩進去,見不遠處走著柳家的人。袁訓喚一聲,柳至回身,日光在他面上鍍下一段流金,雪也似的肌膚在金色中熠熠放光,也把他手中新添的扳指映出寶光。

  常夫人帶著媳婦們就往四下裡看,宮門寬大,進來的不止他們幾家。大姑娘小媳婦們捕捉的眸光,讓常氏婆媳捕捉到眸中。

  原來,今天又有可能出現一場攀附權貴。

  這中間最招人眼睛的,自然是新婚年余,新得幼子的太子殿下。

  身後有人說話,連家走來,尚家走來,蘇先也走來。方鴻等也在路上陸續遇到。他們無一不是在能修飾的地方下足功夫,帶上好珠寶,展露好笑容,也展露出你知我知,卻不可言傳的一段心事。

  聚會本應該女眷們花枝招展,但這些家的女眷樂於讓給他們,並且也能欣賞一回自家的貴公子,和別的貴公子風采。

  覘視的神色如堆雲聚霧,隨著遇到的人多出來也多出來時,女眷們知趣都裝沒看到。

  只在太子和太子妃到來的時候,往四面又打量了下。

  正當青春,又握實權的太子,對有些人來說,是不能抵抗的誘惑。如致命卻美麗的花朵,有前仆後繼的蜂蝶。

  太子好似沒有見到,在他後面抬著皇太孫的小木床,紗罩擋風也擋蚊蟲。殿下親手打開紗罩,把皇太孫抱了抱,還給加壽,命母子們去見太后,他帶著嶽父等人去見皇帝。

  大搖大擺的這一群美男子,不管是年長的文章老侯、沈老大人、連老大人、尚老大人等,還是年富力強的國舅等人,再到年青的殿下,看得經過的人足以流下口水。

  內宮中的期待就多了起來。

  ……

  皇帝已經換好衣裳,準備理理上午的公事就去享樂。今天不僅是加壽的生日,也是皇帝借機偷閑的好時光。但宣進這些人一看,皇帝不是滋味兒。

  清一色的官袍,清一色的冠服,並不是時新衣裳。但昂揚的氣勢撐起官袍的新姿彩,不由得皇帝低頭在自己龍袍上瞄一眼。

  龍袍不管哪一件沒有不好的,但皇帝不管不顧的多了心,認為自己讓壓下去。

  從衣裳上收回眼光,對貼身的太監一瞥,太監會意退出,不一會兒回來:“請皇上更衣前往。”

  皇帝毫不客氣的重新又換過——反正新進來的這些人不知道他剛換過衣裳,見阮英明袖子裡露出折扇一角,是個象牙的,一點兒圓潤看上去好精致,皇帝也取一柄象牙的,進貢而來的,雕刻精美,拿到宮外沒有人可以比下去,在手中握著滿意了,曳曳出來。

  太子微微地笑,袁訓微微地笑,柳至也不會提醒皇帝他應該上了當。這當,本沒有人想給皇帝上。

  這就皇帝為首來到壽姐兒小鎮上,無數傾慕愛慕及非分之想的火辣辣眼光有如杏雲桃海般噴發。

  在皇后身邊的兩個貴夫人也看得呆住,反而讓皇后腹誹。她們好不容易擠到皇后身邊,誇耀自己的女兒品德賢淑,可以侍奉貴人。皇后還以去太子府的呢,此時算看明白,原來她們要侍奉的是自己的丈夫。

  或者說本來是想打太子主意,見到皇帝後沉浸似的有了流連。

  一抹冷笑在皇后唇角微微噙住。

  帝後是分開坐,等到皇帝帶著群臣坐下來,女眷們還是來侍奉皇后,兩位貴夫人及所有見到皇帝失態的貴夫人接下來看的,全是皇后冷冷淡淡的面龐。

  和柳家的人及袁家等人說話時,皇后才有笑容。

  太上皇太后帶著孩子們單獨在一起,這邊最吵。

  他們坐在小鎮臨水的一面,最近的木樓環三面,太上皇太后佔據左邊,皇帝佔據正中,皇后在右邊。

  等大家全入座,只有站位的人也上了樓,一個太監前來回話:“太子妃回皇上,準備的有些玩的,奏請這就開始。”

  皇帝先往左右看一看,見他有名的舊近臣,蘇先、袁訓和柳至一個也不見,連淵等人也不知去向。皇帝納悶,就要開始了,他們去了哪裡?別的人分心不在這裡倒也罷了,忠毅侯竟然也不管女兒了嗎?
  說聲開始吧,眼睛還到處找了找。直到大家對著水面有喧嘩聲,說有熱鬧看,皇帝也去看水面。

  ……

  加壽的小鎮選址不錯,夏可賞荷花,冬可賞梅,建成以後又年年添置無數花草。在這夏日裡小風輕輕一吹,水面上荷香陣陣外,又有無數周邊的花草香,水面上似也沾染香氣,又有景致倒影無數,隻一汪碧水也可以賞玩。

  碧水上開出幾條水線,直直的從遠處過來。近了,可以看到四個…。哪吒似的仙童,盤腿坐在水面飛鳥般的速度過來。

  驚呼聲此起彼伏:“天呐,下面有船嗎?”

  “有船也要有人劃才對?”

  “沒有船,是……人!”

  這一句叫出來以後,紛紛看到四個哪吒小胖腿的下面是雪白的脊背,在碧幽的水面上好似翡翠鑲白玉。

  露出背脊的只能是男子,年青的女眷漲紅臉兒的、拿扇子遮面的動作起來,但轉過身子,端莊到不看的卻極少。

  難為情不可能不在,女眷們就裝著看四個哪吒。

  四個胖孩子,腦袋上扎雙丫髻,胖嘟嘟的臉上帶著甜甜的笑。皇帝哈哈大笑起來,離座走近樓的欄杆。

  中間有一個是元皓。

  胖腦袋雪白面龐上笑眯眯的,活似一個真哪吒。

  皇帝笑了,群臣也跟著笑。太上皇太后也喜歡的坐不住,走近了去看他們。

  韓家的人喜笑顏開,在最邊上有一個是韓正經。老國公夫人吃驚不已,還有一個是小十。中間的另外一個,是小六。

  他們按民間對哪吒的傳聞做的打扮,穿著荷花和荷葉的衣裳。手臂和胖腿都露出來,白生生的透著福相。

  而在他們屁股下面的,確實是四個人。這四個人在水上劃過來,露出半張面龐可以吸氣就行。皇帝認出來大樂。

  一個是忠毅侯,一個是蘇先,一個是水性僅次蘇先的尚棟,另一個是連淵。

  元皓最喜歡壞蛋舅舅,但他身份不同,水性最好的蘇先背著他。袁訓應該帶自己的兒子,但他的背上是小十。小六在尚棟背上,連淵背著韓正經。

  四個小哪吒到了近前,雙手往前一扶,按在下面人的肩膀上,借一借力,由盤膝坐而變成跪拜。

  四個小嗓音清脆若新藕,跪穩了,雙手合十大聲道:“祝太上皇壽!祝太后壽!”

  太上皇和太后樂滋滋。

  袁訓四個人換個方向對著正中,四個小嗓音響亮若鶴鳴,大聲道:“祝皇上壽。”

  皇上搖搖他的象牙折扇喝了聲彩。

  再換方向對著皇后:“祝皇后壽。”皇后也稀罕的不行:“虧下面的人托得住他們。”

  加壽和太后在一起,最後祝:“加壽姐姐壽。”

  樓上陣陣的笑聲出來,都說好看。加壽也覺得看不夠,見叔叔、弟弟和表弟們的好衣裝,撲哧一聲愈發的樂。

  太上皇對著水面上的外孫喊:“這是誰的主張?”

  “我。”元皓指自己。

  “我。”

  “我。”

  “我。”

  另外三個也不客氣的承認,小手也指自己。再隨即互相瞪眼。

  下面的袁訓說了句什麽,四個哪吒對太上皇太后再拜一拜,在下面人背上站起來。

  太上皇有些擔心:“不要摔下來。”

  太后取笑他:“你忘記了,胖隊長會戲水。”

  話音剛落,四個孩子躍入水中,跟條魚似的雙手合住,雙腿並攏,漂亮的招來大片的喝彩聲。

  皇帝和皇后都是平時不怎麽玩的人,一個勤於政事,一個無心遊玩。這裡的人數他們興致最高,都期盼著下面還有什麽。

  見水面平靜,只有漣漪慢慢恢復。四個雪白的脊背也隨著孩子們沒入水中。皇帝和皇后倒不覺得有什麽,但年青的女眷們失望出來。

  日光下雪白的強健肌膚,生出來誘惑不知不覺大過皇帝。忽然見不到,心裡丟失的不僅是玩樂不僅是遐想,竟然像讓掏空似的難受。

  不過一瞬的鍾點,有些姑娘們有了垂淚。好在,隻一瞬間的鍾點而已。

  “嘩啦”水聲劇烈的響起,四個胖腦袋先露出來,再還是嘻嘻的胖面容,還是跪拜的姿勢。在驚呼聲中,四個哪吒破水而出,面龐一出水就對著皇帝,大聲同著腦袋上身子上流下的水一起出來:“願皇上壽與天齊。”

  在他們的膝蓋下面,各有一雙大手也出了水面,穩穩的舉起他們。

  看的人直了眼睛張大嘴,一雙眼睛不知看四個哪吒好,還是看下面的一雙手好。隻覺得四個哪吒是厲害的,不怕水,笑得也好看。而下面背他們托他們的人呢,就更厲害了是不是?
  也有人眼紅,小聲非議:“皇上生日可沒這麽樣,娘娘生日也沒有這麽過。”不過他很快自己把自己推翻,答案自在他心上。

  皇帝的生日早有議程,叩天地叩雙親,見大臣們,欣賞宮中精心編排的歌舞。讓權貴們脫去上衣入水戲耍為樂,不是不行,而是禮部只怕不答應,會說有失官體,有失莊容,有失…。難道以後大家會水的全戲水為賀,會上山的扛個獵物來賀?

  唱戲的再開口喝一段,這還叫官場嗎?

  而皇后娘娘的生日就更不行,娘娘生日,男臣脫去上衣為賀,這只怕是個罪名吧?

  如果皇后是個活潑過度的,也許可能會出現。但戲水為賀的也只能是柳家的人,還得有這幾個好孩子為哪吒,才不顯得下面脫衣裳的人尷尬。

  非議的人乖乖閉上嘴。

  ……

  皇帝開心極了,太上皇太后和皇后也開心極了,都命賞賜。倒顯得壽星加壽是最安靜的那一個。

  加壽抿著唇兒就樂去了,一時沒有想到跟上。

  見下面還沒有結束。

  四個哪吒再次落到水底,破水而出的時候,跟來的時候一樣坐到背上,擺動小手從水面去了。

  很快,漣漪又從水底生出,忽然,有一個人從水底躍出,精乾的身子劃出一道弧線落到另一處。

  在他的下方,又有一個人隨後躍出,平平的一道線的那端落下來。

  第三個人接著出來,每四個人,第五個人……

  阮英明頭一個叫了出來:“壽,這是壽字是不是?”

  大家就都看出來,水底的人用自己跳出的弧線,在水面上劃出一道壽字。

  皇后認了出來,現在出水的人可不是四個人,壽字的筆劃不少。有一個人不是別人,正是柳至。而她在皇帝身邊找找,這才見到柳至不在。

  皇帝都不用找,他的前太子黨裡哪些人水性好,哪些人就不在身邊。

  他只等著下面還有什麽。

  見水底忽然晃動,有什麽紅紅的拉開來。一道大大的條幅凌水而出,上面不知用什麽寫的竟然不模糊。

  一行字人人看得清楚。

  “上善若水,國運亨通。”

  ……

  “哈哈哈哈…。”皇帝開懷大笑。

  ……

  等安王看出這些字是刻上去的,所以在水裡面不會掉色,已經氣得面色鐵青。

  這是一位太子妃生日,不是民女過生日,忠毅侯這些人也不是玩雜耍的,卻生生把這生日變成耍百戲的。

  安王很想啐他們無數口,啐這些人當差有能耐,耍百戲居然也行,阿諛奉承已經成精。而這種人殿下他沒有,放眼望去大多和太子交好,安王的心裡驟然多出無數隻焦躁的貓,把他搔的差點大罵大跳,再從這裡一溜煙兒跑回自己府中苦苦哭泣。

  ……

  遠處水面上,又有人過來。笑聲出來,這一回來的哪吒打扮的孩子可是不少,有高有低,大的是十幾歲的少年,有柳雲若。小的還是鎮南王世子,約有二十來人,盡是京中權貴子弟,還必須會水。

  在他們的身子下面,跟剛才一樣有人背著。到了這裡以後,袁訓等人過去和他們會合,背的人就多出來。

  元皓小胖腿一邁,另一隻腳到了壞蛋舅舅背上,雙腳邁兩人,扎一個馬步出來。

  太上皇現在放下心,有會水的人在,摔進水裡元皓也不會怕。太上皇隻笑道:“站穩了。”

  水面,同時又多出好些脊背,所有的孩子們全踩住兩個人,讓他們踩的人反手往後,扶住他們的腿腳。

  元皓等人十分得意,也可以騰開手,在短短時間內不必在乎平衡。後腰上一摸,一個紅紅的條幅出來。

  雙手一展,上面寫著:“太上皇壽比南山!”

  字不太大,怕太上皇看不清,齊聲念出來。把這個卷卷,塞到前面的腰帶上。後腰上一拔,又是一個到手上。

  “太后長壽!”

  又一個:“皇上添壽!”

  又一個:“娘娘增壽!”

  又一個:“太子哥哥多壽。”

  最後一個:“加壽姐姐加壽!”小十的“加壽大侄女兒”,完全讓壓在裡面。

  嘩啦一聲,孩子們齊齊入了水,再不下水,估計背的人穩不住平衡。

  聽的人到這裡,是幾回高漲的心潮澎湃。眼神亮起來,笑容不能再多,都以為這就結束了,喝彩聲,鼓掌聲,把水面快要蓋住。

  而水底,有一道小小的漩渦起來。漩渦的中心,袁訓等人合力托出一個人。

  她生得明眸皓齒,胖胖嘟嘟。雙手高舉著一個大大的雕刻而成的薄薄木頭壽字,魚躍龍門似的騰到半空中。

  這是蘇似玉。

  她在半空中還能移動手臂,把壽字分別對太上皇太后加壽、皇帝和皇后亮了亮,往下落時,雙腳踩住水面,不是撲通直到水下,而是緩緩的沉了下去。

  這踩水的功夫有人懂,蔣德大喝一聲:“好能耐!”勾得誇讚聲鋪天蓋地而來。

  說是雜耍的人讓壓下去,說有失官體的人也讓壓下去。這真的比耍百戲的還好看,人人看得過癮之至,沒有功夫再計較合不合體面,是不是端莊。

  今天的主角本是加壽,但太上皇也好,太后也好,皇帝和皇后也好,認成自己是當事人。

  太上皇和太后呵呵地笑,皇帝讓阮英明就戲水作詩,皇后對部分女眷們的不悅也下去,面對她們一視同仁的含笑。

  宮宴擺上去,酒也上來,但太上皇等人沒有盡情的吃喝,而是不住往樓下看,等著元皓等人過來。

  元皓等人洗過澡,換過衣裳,擦得頭髮半乾,已是小半個時辰過去。先見的皇帝,皇帝跟好久沒見過外甥似的大喜過望,見到胖腦袋在面前出現就招手:“過來。”

  元皓把腦袋一頭扎到他懷裡,就開始邀功:“皇舅舅您喜歡嗎?這是我的主意,是我的。壞蛋舅舅雖出了力,可他說不斯文。蘇大人出力最多,會水的人大多是他家裡出來的,可他說會遭彈劾。是我說只要皇舅舅喜歡,有一些不斯文沒什麽。只要皇舅舅喜歡,誰會彈劾……”

  他絮絮叨叨的說下去,蘇先柳至一起不答應,對著同樣傻眼的袁訓道:“讓我們出力的時候,這胖隊長可不是這麽說的話?誰怕過彈劾?”袁訓雙手一攤:“你們問我,我能怎樣?”

  壞蛋舅舅竊笑,搶功是小壞蛋舅舅的專長之一。

  “喜歡,朕很喜歡。”皇帝撫摸著還有濕漉漉的發髻,想著賞賜什麽才能表達他的滿意。

  珠寶?皇帝平時就沒少給元皓。

  珍玩?皇帝今天覺得不新鮮。

  眼角看到另一個人,同樣的一個雪白小胖子,恭敬的同戲水的人站在一起,他是文章侯世子。

  皇帝命進前,當著眾人吩咐:“朕聽說你也有從軍的意思?”韓正經對胖隊長偷看下,說聲是。

  “不必去了。元皓不讓你去,他喜歡你伴讀。陪他念書,比你從軍要緊。”

  韓世拓帶著家裡人小心翼翼過來,跪下來接這口諭。

  在韓家的人心裡,早就知道皇帝有這個意思。那是胖世子把韓正經強行帶走又送回家的那天,韓正經帶一個大包袱回來還不算,雙手捧著一個包袱。

  不過幾天,鎮南王府給韓正經做了好些衣裳,做一個大包袱回來。

  皇帝不知怎麽聽說到,宣胖瘦孩子進宮,給他們一模一樣的宮衣賞賜。

  當時沒有下旨說是王世子的伴讀,但意思已呼之欲出。

  這意思親耳聽到,韓家的人沒有人吃驚。

  當下謝恩,皇帝留下袁訓等人作詩。元皓等人去見皇后,問她喜不喜歡。皇后也誇了又誇,留下柳雲若做伴。最後見太后,在這裡不再亂走。

  胖腦袋在太上皇懷裡扎一圈,再扎到太后懷裡,再到加壽身邊又撒嬌一回,扮上一回表弟。見到壞蛋外甥時,小壞蛋舅舅架子端起來,這時候看上去,是王世子的體態。

  太上皇太后讓孩子們吃東西,孫子盡在眼前,難免的把執瑜執璞、加福蕭戰想起來。

  太后流露出思念:“不知加福今天在吃什麽?姐姐過生日,有沒有給她吃點兒好的?”

  ……

  這片營地上不是練兵的喧鬧,也不是爭鬥的熱烈,卻熱火朝天,人聲鼎沸。

  四面無擋的篷子把日光攔在樹下,樹林的木葉又把這可以曬化一切的日光遮上一層。陰涼的風也由此而來。

  但戰哥還是不滿意,手裡端著面碗,和周圍的人一起吃得吸溜溜痛快的他不時看著篷子下面的加福。

  他們手中的面,是加福帶著奶媽丫頭,及會做飯的女兵做成。

  這麽熱的天福姐兒親自做面,因為今天是大姐加壽生日。執瑜執璞邀請軍中常往來的少年,必不可少的京中貴公子,還有長輩親戚們為加壽慶賀。以面挑壽,給加壽送去一份兒祝福。

  沒有坐得下的椅子,大家不是站著吃,就是蹲著吃。放眼這一片吸溜吸溜的,精白的面跟片小瀑布似的從碗裡起來掛到嘴邊。

  戰哥的不滿意就由此而來,先是自己邊吃邊嘀咕:“你們都來吃,加福都擀了半天,你們要吃自己怎麽不擀?”

  他的老子卻滿意之極,邊吃邊讚:“嗬,當年我慧眼識兒媳婦兒,嗬,當年親家母說有了,我搭眼一看,天邊有金光呐,我說不對,這是個好孩子,又會練兵,又會做飯,老子一把子好眼力。”

  大家忍俊不禁,霍德寶借機道:“那我再來一碗!”

  每天操練、念書飯量大,這裡的個個都添過不止一碗。蕭戰心疼的壓抑不住,怒道:“你都吃了三碗了?你是飯桶嗎?”

  “挑壽呢,越多越好,笨蛋!”

  霍德寶從來沒有這麽猖狂過,蕭戰倒一時愣在原地。寶倌得意洋洋去篷子下面添過面回來,還一定要加福姐姐親手給澆頭,把蕭戰從怔忡中再次惹惱。

  寬身板兒站到寶倌面前,戰哥想要罵他,今天這日子不適合罵人。而寶倌說的也沒有錯,今天是挑壽的日子,越多越好。

  攔人吃飯也是最大的屈辱,所以蕭戰還是個面上功夫。鼻子裡出氣,眼睛瞪大:“哼!”

  “哼哼!吸溜。”寶倌回他以瞪眼,不忘記吃上一口。把面挑得高高的,剛才是為挑壽好看,現在是為氣一氣小王爺。

  蕭戰沒轍,繼續:“哼哼哼哼!”

  “吸溜,吸溜,吸溜。”寶倌學聰明了,對著他大吃特吃。

  風把澆頭的香味往蕭戰鼻子裡鑽,他饞涎上來。加福恰好叫他:“戰哥,新配的澆頭剛出鍋。”

  “我來了。”蕭戰走了。

  寶倌得勝,貴公子們為他道聲好。而蕭戰也不再回來鬧事,加福喚他過去,不勸一個字,也是讓他吃飯而不要吵鬧。加福親手為戰哥澆上澆頭,還親手拿筷子調了調,戰哥就喜歡了,沒脾氣了,端起這碗,加福又指蔭涼地方讓他去,戰哥乖乖的走到那裡,吃得心滿意足。

  他在加壽面前從來要爭,但為加壽挑壽,也是挑得高高的。

  梁山王見到歎上一聲,王爺這粗魯性子也有了哀怨:“他們兩個多麽的好啊,”

  胖妞兒悄無聲息來到王爺身邊。

  梁山王懊惱,胖妞兒也會看兵書,自己要是開口,胖妞兒也會陪自己,而自己當年竟然沒想到夫妻相陪,這是件美事兒不是?
  惱上來,一碗面吸溜幾下就沒了。面是兒媳婦親手所製,雖不是加福全程的和面、一遍遍擀下來。但不管是添水,還是擀上一道,最後切面,以至澆頭出鍋,都有加福的身影。或者說福姐兒是學過名菜吃過好些名菜的,她在全程監視和指點。梁山王為表重視,自己端著碗過去。

  阮瑛等人見到,悄悄的對笑:“他一定說,加福,也給我調一碗。”

  果然,梁山王笑聲如雷:“加福,給父帥調一碗跟戰哥一模一樣的。”

  連陳留郡王和龍氏兄弟都對著他好笑,何況是少年們。

  大家擠眉弄眼中,梁山王下巴昂得高高的,端著面碗跟得到敵人上將首級似的,也是凱旋而歸。

  蕭戰同樣心疼加福,因為是他的爹,小小聲地道:“福姐兒會累到的,爹你吃五碗了!”

  說話太小,除去他自己沒有人聽到。而霍德寶哪能服氣,借著加壽姐姐的生日不佔上風,寶倌算軍中白走一回。寶倌的尖聲和戰哥抱怨老爹同時出來:“不能厚此薄彼!”

  少年們哈哈大笑聲中,梁山王一瞪眼:“小子,你吃飽了一邊兒去!”

  蕭戰一瞪眼:“吃撐到了一邊去打滾,這裡沒有人系你籠頭!”

  這是拿霍德寶當騾馬比喻,不由得霍德寶冷笑兩聲。蕭戰蔑視的回他:“你想怎麽樣!”

  “加福姐姐,我還要一碗!”寶倌扭扭身子,端著空碗又過去。

  蕭戰倒吸一口涼氣:“上他當了,吵架費糧食!”眼睛放回面碗裡,是個專心致志吃自己的神情。

  看他這樣,阮瑛笑道:“軍中我算來著了,能看到戰哥服軟就值得跑這一回。”

  執瑜執璞也在這裡,瑛哥對他們道:“這一回我追上你們了,要知道出遊的那年,入藏前二叔把我和二弟接回京,後來讓祖父和父親好一頓埋怨。”

  執瑜執璞回以一笑,但別的人怎麽聽怎麽不舒服。凌離打岔:“哎哎,我們都沒去,以後別提!就說現在吧,”凌離環視周圍的十裡連營:“這是軍營,只有一件事情是咱們沒白來,怎麽打一場仗才好?我也想有個功勞報回京去,讓我父親母親喜歡喜歡。”

  長陵侯世子方鴻的兒子方瀾道:“我看打仗是極容易的事情,倒是吃福姐兒一碗面不容易。”

  他手裡的面碗還有半碗,加福也還在忙碌中。但方瀾拿筷子的手舞動著盤算起來:“加壽姐姐過了生日,就是太子哥哥生日,福姐兒不知道還肯不肯做面?太子哥哥生日過後,是小古怪、柳雲若,稱心如意…。”

  蕭戰尖耳朵聽著,卻聽到方瀾叫一聲:“褚大路,你和小古怪一天的生日是不是?”

  褚大路達成他的心願,在胖兄弟頭一回走的那年,他的父親離京去軍中,他說下回跟上,他也在這裡,和父親褚大在一處吃麵。

  聞言,褚大路笑回:“是啊,還有我呢!”

  蕭戰火了:“姓方的壞蛋!跟小古怪一天生日的是我,這小子晚兩天。”

  褚大路大笑:“從不知道你跟我這樣的好,倒記得我生日。”

  方瀾等大笑:“原來你也生日,好嘍好嘍,下個月又有福姐兒面吃了,戰哥你自己說出來,到那一天想來不會不承認,跟加福偷跑去玩樂。”

  蕭戰好生瞧不起:“就知道你們騙我福姐兒親手做飯吃,”忽然覺得這裡一幫子飯桶,渾然不見京中貴公子在哪裡。要說有,也只有自己是。再就舅哥們…。胖舅哥們不陪妹婿,和飯桶說得火熱,也暫時的當個飯桶吧。

  小王爺嘴頭子上沒佔便宜,暗暗卻有一個上風在心裡,聳聳肩頭感覺不錯,又把耳朵支得高高的,聽聽他們還要說些啥。

  ……

  “要說打仗很容易,這話也不假。”凌離接上話,對著執瑜執璞點點頭:“一隻魚一隻兔子,戰哥說有個人很不和氣,要尋你們報仇,這事兒帶上我們。”

  阮瑛稱是:“雙拳難敵四手,餓虎還怕群狼,”

  一圈兒的人讓他不要再說:“我們才是餓虎,我們群虎不怕弱狼。還沒遇上呢,別先助長別人威風。”

  “那我說錯了,我是說打仗得帶上我,別又跟入藏那會兒……”阮瑛知錯就改的話說到一半,少年們又攔下他,大家笑話他:“你就不能把入藏這事兒給忘記?”

  阮瑛嘻嘻:“聽我說,牢記在心裡的真不是我,也不是我二弟琬倌。二叔去幾回書社也就記不得了,他隻記得對詩有沒有贏。祖父有了年紀,雖然閑也不是天天放心上。竟然是我父親。他公事最煩,回到家要拜會他的人也多,還三天兩天提一回我和二弟沒入藏,我和二弟沒長見識。我說跟來從軍,父親快要哭出來,眼睛是濕的,我看得真真的。”

  “快別說這話,”凌離、方瀾等也讓勾起心事。

  凌離苦瓜臉兒:“我父親和上官叔父協助去辦的江強,大胖二胖你們把衙門砸壞半邊,皇上不高興,我父親留在半拉子衙門直到江強的人根除的差不多才回京。到家那天對著我就不高興,我心想幾年不見兒子,這是什麽表情?”

  “哈哈,你倒敢這樣想嗎?”

  凌離裝個硬氣出來:“怎麽不敢?他理虧的模樣我還是看得出來。巧了,我相中一個筆架要買,出我私房我又舍不得,我就上前去,”

  一幫子人湊著他笑,準備等他怎麽說。

  “我說父親,您有什麽地方對不住我,再或者對不住我娘,倒也簡單,把這一件東西的銀子給我就行了。”

  “吹大牛。”站開幾步的蕭戰頭一個反駁。

  “我就是這樣說的,筆架我也到手了,在京裡呢,不信你去看看。”凌離火冒三丈:“我沒有吹牛!”

  蕭戰握個空心拳,放到嘴邊:“嗚嗚…。你就是表弟在海邊愛吹的法螺!你想說你爹對你內疚的很,所以你從軍,你全家歡呼雀躍,恨不能一棒子把你打出來!”

  凌離嘀咕:“事實就是這樣,我們都盯著大胖二胖,去年他們來沒趕上,今年趕上了。”胸膛一挺怒上來:“橫豎,為你不來!”

  蕭戰搖頭晃腦:“好啊好啊,趕緊走吧你。跑來騙我家加福做飯給你們吃,還想把自己標榜成全家歡送的小英雄!”

  往地上重重一啐:“我呸!別跟我和加福比!”

  阮瑛小聲道:“吃一碗面,別指望他這幾天裡能消停。”大家都懂蕭戰,不容他單獨欺負一個人,齊聲回他:“咄!沒跟你比,衝著你,我們走遠遠的。”

  話音剛落,戰鼓聲響了起來。

  梁山王、陳留郡王霍地起身,聽出是中軍的鼓聲,往那個方向看,見當值軍官快馬到來:“回王爺,蘇赫之子布和營門外索爹!”

  “索爹?這裡沒有他爹。”陳留郡王微笑。

  “只有他祖宗!”梁山王回的更淋漓。

  命人:“帶馬來,看看去!”

  馬還沒有帶到,歡呼聲出來。少年們興奮的舉起雙臂:“有仗打了,哈哈,”

  不知誰想起來的:“為加壽姐姐添壽!”

  放下碗,笑容滿面尋馬整兵器,又把蕭戰堵在馬下面。

  蕭戰翻臉:“你們打仗,偏不讓我出去?”

  一堆手伸出來把他肩膀拍拍,手臂拍拍,後背拍拍。蕭戰怒目:“小爺我會揍人的!”

  “戰哥,呵呵,你有許多仗打,我們可在這裡呆不久。家裡答應的,隻呆一年明年回去下科場。這一年裡有仗,你讓給我們。”一堆兒笑臉兒亂晃。

  蕭戰大聲嘲笑:“你們倒能伸能屈,不過,有人見天兒說不是為我來的,我耳朵裡聽出繭子來,怎麽辦?”

  一堆兒笑臉變成正色:“為你戰哥,是不來的。但打仗這事兒另當別論!”

  直到他們離開,蕭戰還在原地納悶:“這話通嗎?虧這些也是上好先生教著念書,這話是怎麽想出來的?”

  為小王爺不來,打仗小王爺就要讓?蕭戰到營門前還百思不得其解,這是哪個南山北村裡來的先生有如此見解?

   這裡的壽字是繁體字。

    近來腦袋還是暈暈,每天人在情節裡,出門好幾回忘記鎖裡面的門,好在仔有不大的強迫症,哈,習慣性把門拉了又拉,外面的門無事。而仔晚上也不大出門。白天樓道裡又有樓上婆婆抱著小孫子走來走去。

    感謝親愛的們幫忙起名字,幫忙檢視。鞠躬感謝。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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