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議事
  過了一日，果然韓鉞領著一名錦衣衛前來拜訪傅天極。

  傅天極只見這位袁彬已是花甲年紀了，兩鬢皆是斑白，已是一臉的褶子。容長的臉，眼睛細長，蓄著兩縷長髯，目今也是發白了。雖然已顯老態了，但精神矍鑠，兩眼泛著精光，一副頗曉人情世故的模樣。

  見他穿著茶色的織錦圓領袍子，外面罩了件灰鼠的小帽褂子，腳上蹬一雙皂靴，頭戴一頂黑色的瓦楞帽。

  傅天極知道這位袁彬曾在土木堡那一役中曾於父親並肩作戰，後來隨太上皇被俘，又多次保護太上皇有功，雖然現在還只是個錦衣衛百戶，可在朝中名望很高。如今袁彬又正奉命在南宮當值，今天來造訪，傅天極仍然有些意外。

  大家相互見過，天極一直以晚輩自居，沒有絲毫國公爺的架子。

  袁彬打量了傅天極然後撚須讚道：“少國公倒很有幾分傅老將軍的樣子，只怕還是雛鳳清於老鳳聲，一輩更比一輩強。傅老將軍一生忠烈，只是可惜呀……”

  傅天極兩眼漸漸低沉了下來，父親的早逝讓他過早的承擔起家庭的重擔，雖也是大家子弟出身，但也還來不及紈絝的時候就必須擔起肩上的責任。

  傅天極又向太上皇請過安，三人在一起商議些朝中政事。

  芳草聽說家裡有人來，在後簷隔著窗戶看了一回。

  心慧在旁邊拉著芳草：“少奶奶，我們回房去吧。”

  芳草嘴巴一撇：“也不知他們說些什麽，怪神秘的。”不過她是不準備上前打擾，與心慧一道要去廚房看看。

  廚房裡的廚子廚娘們突然見芳草來了，顯得有些慌亂。

  芳草微笑著說：“你們乾各自的去吧，我只是隨便看看。”又問準備的是什麽飯菜果饌。招呼了一會子，便就出來了。

  當芳草與心慧再次經過議事廳，卻見屋裡空空如也，一個人也沒有。芳草覺得有些疑惑，他們上哪裡去呢，叫來小廝詢問。
  小廝前來回答道：“回少奶奶，爺說有事要出門一趟。是跟著韓大人和今天前來的那位老人走的，沒有說去什麽地方。”

  芳草自是納悶，又覺得天極要出門連招呼也不打一個，有些讓人不痛快。剛剛吩咐人做的招待客人的飯菜，看來又是白做了。芳草隻好讓人去吩咐不用麻煩了。

  來京幾天，傅天極一直忙碌朝中之事，芳草在毓園呆著也沒怎麽出過門。她還真有些想念以前住過的屋子，不知那座小院裡如今有沒有人居住，院裡的凌霄長勢如何呢？

  芳草覺得在毓園呆得煩悶，也不讓準備車轎隻帶了心慧便就出門了。

  心慧不知道芳草要去什麽地方，隻得小心翼翼的跟在後面。芳草走在京城的大街上，此處比起南京來繁榮程度也都不相上下，商鋪林立。雖然沒有城市設計規劃師的精心設計，但街道依然寬闊平整，有專門官道，車馬道。只是兩邊沒有什麽綠化設施，特別是這樣的季節，總感覺灰蒙蒙的，揚起的路塵有時候竟有丈高。

  芳草與心慧慢慢的走著，芳草想起當初她央了三哥換了男裝出來逛街的場景。一晃也都大了，再次踏上這片土地，一時心生感慨。兜兜轉轉的繞了幾圈。芳草還真詢問到了以前臨安侯府的舊址，好在距離不算很遠。

  兩人一路步行，從鍾鼓樓穿了過去了，走不多遠便見一大片的整整齊齊的房屋。隔著圍牆看去，仍然有幾分宏偉軒峻，院子裡的樹木愈發的高大了。光禿禿的樹乾，偶爾還掛著幾片搖搖欲墜的黃葉。

  以前在京裡住著的時候，這條胡同來往的車轎奴仆何其多也。如今倒同秋天一樣冷清了。芳草迂回到大門前，抬頭看了一眼，只見臨安侯府的門匾還端端正正的掛在那裡。幾扇大門都緊閉著，門上的朱漆顏色早已經不鮮豔，門環上的銅鉤已經掉色了。

  進不到裡面去，芳草小小的有些失望。她順著牆根繞到了以前居住的院子，隔著圍牆望了一回，只見牆頭上爬滿了許多藤蔓。雖說不是花繁葉茂的季節，但那些枝條的生命力卻是不同尋常的頑強。芳草伸手去夠牆頭上的藤蔓，哪知卻夠不著。

  心慧在旁邊看著很是不解，忙問：“少奶奶是要摘些枝條下來麽，只怕是太高了夠不著呢。”

  芳草隻得作罷，笑了笑：“不用了，算了吧。”

  她看著那些泛著微褐的枝條，仿佛又看見了自己才十歲的時候。這些凌霄還是她剛剛得到空間時，從裡面帶出的種子。如今已經成勢了。

  京中的這處房子如今空著，只派了一戶仆人來守屋子。想來也沒什麽心情來照管裡面的花草，芳草想會不會有一天又搬回京裡來住呢？前些年急著南遷，那是因為有要遷都的傳言，這些年來已經安定不少了，其實她對南京比對這裡有感情。南京有她的幾畝薄田，有一家留香塢，算是扎下根來了。

  芳草進不到府內去，只能懷著失望的心情離開。

  心慧在跟前問道：“少奶奶，這裡以前是少奶奶住的地方嗎？”

  芳草答道：“是呀，也沒住幾年。都是些小時候的事了，我還記得有一次下了雪和雙慶扔雪球來著。去了南京以後仿佛就沒過什麽單純無憂的日子。小的時候真好。”

  心慧笑道：“本來以為這次回京來是要住回以前的國公府，可爺說不用去麻煩人打掃，又住不了幾天。”

  芳草點點頭，她又問心慧：“我記得你好像不是這京城的人，是南邊的吧？”

  心慧答道：“是呢，奴婢的舊家是鎮江的。到傅家服侍也不到一年，太太見我還勤謹便分到了爺的房裡，後來又專門服侍少奶奶。以前還沒到爺房裡的時候是巧眉姐姐在照顧。”

  芳草對那個巧眉隱隱的有些印象，聽了心慧的話忙問她：“是呢，那個巧眉上哪裡去呢？”

  心慧笑道：“少奶奶沒聽人說起嗎？說爺開的恩放巧眉姐姐出去嫁人，巧眉姐姐剛還不答應呢。又去求太太，太太見她年紀大了才準許出去的，聽說在外面過得倒也好。如今也有小家了。”

  兩人一路走一路說，芳草仿佛看見了恆源的招牌。她知道這是丁家在京中的產業，真怕從裡面走出一個丁夏來，拉著心慧快步走開了。

  出門了一趟，芳草順路買了些東西。給周夫人選了一張雲狐筒子，天嬌是兩件首飾，天麟則是一雙高筒氈靴。

  好不容易回到毓園時已是斜陽滿西牆的光景了，天極仍然還沒有回來。芳草不僅有些抱怨：真是的，又不知要多晚才回來。

  快到掌燈時分，天極總算回來了。一問吃了飯不曾，答曰還餓著肚子。芳草忙讓人去招呼飯菜。

  天極看見了放在炕桌上的東西，漫不經心的問了句：“這些是誰送的禮？”

  “才不是禮，我和心慧上街去買的。是準備給太太、天嬌他們的東西了。上京一趟，總得準備點什麽帶回去吧。平時你也沒什麽空，隻好我張羅了。”

  天極在炕沿上坐了下來，芳草見他臉上似乎有些疲憊。忙問他：“我見有客人來，好不容易讓人準備了飯菜，怎麽一轉眼就不見呢？”

  天極道：“一道出門見人去呢。”

  “什麽人要出門去見，不請上門來？”芳草也不清楚。

  天極道：“實話和你說吧，我去見太上了。”

  芳草一怔，很快就明白了，問了句：“不是被當今軟禁在南宮嗎？你去見做什麽，只怕有人知道了拿這件事做筏子呢。”

  天極眉毛微微的蹙在了一起：“朝堂的這些事你也不用多問，橫豎我是有分寸的。”

  芳草臉上有些不高興了：“去，我才懶得管呢。不過多提醒你一句。以後要是有個什麽事，別怪我沒開口。”

  天極有些煩悶：“好好的說這些幹嘛。我也是為了整個傅家的將來所考慮，再說當年父親死在大同的時候容易嗎。”

  芳草還想說什麽，卻見天極眼裡泛著幾縷血絲。臉上有些陰沉，很是不高興。見又提到他殉職的父親來也不好多說什麽。心想原來男人的心思也是這樣的難捉摸。

  很快的，心慧擺了飯菜來。芳草與天極對坐著匆匆用了飯。芳草試探性的問了句：“我們還要在京裡呆幾天呢？”

  天極道：“再留兩日。明晚宮裡有宴會，你也一道去吧。”

  芳草聽後卻嘟著嘴說：“又要穿那勞什子的笨重家夥，只怕脖子要扭出病來了。吃飯原也沒什麽，只是跟著一群不大熟悉的人吃飯，想來也不舒服。”

  天極聽她抱怨好不容易露出一絲笑意來：“這是旨意，你我都不敢不從。”

  “好，我又沒說不去。隻好舍命陪君子了。這幾日你總說忙，也沒什麽閑功夫陪我，原我也不好怪罪什麽。只是你得向我賠禮。”

  天極起身將芳草一攬，在她耳邊輕聲的說了句：“不妨，我們生兒子去。”

  芳草頓時滿臉通紅，掄著拳頭就給他胸上一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