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潁州為三（6）

  洛無憂渾身顫抖，落在地上的不屈半晌都沒有收起。

  門外敲門的聲音比之前更加急促，大約是沒有聽到門內的動靜感到擔心。

  “何人？”洛無憂有氣無力地問道，她明白自己再不出聲，外面的人一定會破門而入。

  葉芷柔溫柔的聲音傳來：“小憂兒，你沒事吧，我怎麽聽到屋子裡面好像有什麽動靜，該不會是那妖物來襲擊你了吧？”

  “我沒事。”洛無憂扶著桌子勉強站起身。

  葉芷柔輕聲道：“那你開門，我幫你看看胸口的傷口如何了？”

  洛無憂搪塞道：“我傷口完全沒事了。我已睡下，不方便開門，師姐請回吧。”此刻她的屋子裡一片狼藉，如果葉芷柔進來會問東問西，況且她腳下的這隻老虎妖也不好交代。

  “真的沒事了？”葉芷柔站在門外關心道。

  洛無憂道：“真的沒事。”

  葉芷柔稍微放心下來一些，繼續道：“這幾天等師尊審批，應該可以多休息休息。我看你衣衫也破損了，明日我帶你去買件像樣的衣衫。”

  洛無憂聽到這句話，心中一陣酸楚。葉芷柔能這樣對自己，大概是因為不知道自己是妖吧。

  “小憂兒，你睡著了嗎？”葉芷柔見門內沒有聲音，再次試探著開口。

  洛無憂慌忙回答：“沒有，謝謝師姐。”

  “不用客氣，吹雲小築與荷月閣交好數百年，在狐妖發動那場災難之時，我們也沒有幫上忙，心中實在有些愧疚。”葉芷柔道。

  洛無憂不知如何接話。

  葉芷柔似乎笑了一下：“你睡吧，明日我來叫你。”說完，轉身離去。

  洛無憂聽著門外的腳步聲越來越遠，心下有些愧疚。葉芷柔對自己是真心的，而自己卻想著利用他們消滅遂安雲，自己坐收漁翁之利。

  老虎妖似乎看出洛無憂心中所想，悠悠道：“無憂姐姐，你也別被仙人的好話蒙騙了，說不定他們都是有自己所圖。仙人啊，比我們妖不知道狡猾多少倍。”

  “你說這話，好像被仙人坑過一樣。”洛無憂撇嘴道。

  老虎妖立刻瞪起眼睛，一本正經道：“可不是嘛！我剛剛修煉成人，那仙人就要殺了我奪走我內丹，難道不是狡猾？”

  洛無憂搖搖頭：“你那是偏見，仙人有好有壞，就像妖有好有壞一樣。”

  “但是仙人才不管這些。”老虎妖反駁，“你做了壞事，就是代表整個妖界都是壞的。你要是做了好事，那你是被仙人感化，好話壞話都被他們佔去了。”

  洛無憂一時竟然無法接話。

  “無憂姐姐，謝謝你救我，出門在外果然還是要靠同伴啊！”老虎妖說著，對著洛無憂行禮。像模像樣的，仿佛洛無憂見慣了的那些仙人。

  洛無憂皺皺眉，懷疑的目光在老虎妖身上來回掃，半晌出口問道：“從方才我就想問，你怎麽知道我的名字？”

  老虎妖神情自若地指了一下她腰間的紙皮人，淡淡道：“我聽它這麽叫，就跟著叫了。”

  紙皮人被莫名點名，心虛地閉上眼睛。

  “那你叫什麽？”洛無憂歎氣。

  老虎妖咬咬嘴唇，一副委屈的樣子道：“我才剛剛修煉成人，沒有名字。”

  在妖界，修煉成人形的妖怪才能擁有名字。沒有修煉成人形的妖怪，只能稱之為妖物。

  他像是想起什麽一般，眼睛亮了一下，道：“無憂姐姐，既然你救了我，不如你給我取個什麽名字吧！”

  紙皮人聽到老虎妖的想法，不由得用手捏捏眉心。洛無憂向來最頭疼取名字，就拿這個白傘不屈來說，她之前一直稱呼為白傘。

  從月半湖中爬出來，才想起來給法器取個名字好操縱。思來想去，最終憋出個“不屈”的名號，意為“不屈不撓”。

  面對沒有名字的紙皮人，洛無憂也躍躍欲試想叫他“皮皮”，被紙皮人非常嫌棄的拒絕後，隻好作罷。

  老虎妖似乎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眨巴著眼睛期待著。洛無憂嘖了一聲，想了想，很認真地拍拍他的肩膀道：“不如，你就叫小漁吧。”

  “為什麽？”老虎妖大約也沒想到是這麽個簡單的名。

  洛無憂笑的眼睛泛光：“因為我喜歡吃魚，而且你不是大貓嗎？”

  “老子是老虎！”老虎妖絕望起來，有些後悔讓洛無憂給自己取名。

  洛無憂卻似乎特別滿意，當即念叨著：“小漁，說好的珠寶謝禮，什麽時候給我兌現啊？”

  小漁隻好認下這個名字，無精打采道：“你可以跟我回家去取，我家不少珠寶。”

  “你家在哪裡？”洛無憂滿臉堆笑地問道。

  小漁笑嘻嘻道：“筱安國。”

  洛無憂臉上的笑容立刻收斂，差一點沒控制住將白傘不屈扔過去。

  筱安國，妖界第二大國，國主正是第二妖王耿介一，脾氣暴戾酷愛吃人的一隻妖。想著自己的力量應該還不足以對抗這隻妖，還是躲開為好。

  小漁卻依舊滿眼亮閃閃地推薦筱安國：“我們那裡草長鶯飛楊柳依依，四季如春花開滿地，絕對可以與仙界媲美！”

  “那我有空去吧。”洛無憂隨口說道。

  小漁卻當了真，一把拉住洛無憂的手，道：“無憂姐姐，擇日不如撞日，明日我們啟程前往吧？”

  洛無憂隻好正色道：“我最近還不想去。”

  “可是無憂姐姐，我一個人也不敢回去啊。”小漁擺出委屈的模樣，“那仙人盯上了我的妖丹，說不定還埋伏在外面。我要是貿然出去，一定會被襲擊的！”

  洛無憂捂住腦袋：“小漁啊，無憂姐姐也打不過那仙人。”

  小漁聞言，當即眼淚汪汪：“無憂姐姐，你真的能夠見死不救嗎？我的名字都是你幫我取得，難不成你要舍我而去嗎？”

  他俊美的面龐楚楚可憐，淚水掛在長長的睫毛上，似落未落的模樣，實在讓人心疼。

  “那你想怎麽樣？”洛無憂忍不住問道。

  小漁小聲道：“我想跟在無憂姐姐身邊，你什麽時候有空，就把我送回去，我定然會給你珠寶作為感謝！”

  洛無憂猶豫著開口道：“我現在跟著仙人上路，總不能帶著你這麽大一個活人吧，況且你是妖……”

  “沒關系，我會偽裝！”說著，小漁兩隻手抱著膝蓋蹲下，身體漸漸縮小，最後竟然縮小成拇指大小的老虎。

  洛無憂兩隻手將小漁從地上捧起來，驚訝道：“你竟然有這個本事？”

  “我畢竟跟我們國主有些血緣關系的，當然也會在法術修煉方面有天賦！”小漁說的自豪萬分。

  洛無憂想起，這耿介一有個“虎嘯亡城”的稱號。傳聞他本尊為一隻老虎，身長數丈，一口能吞下七八個人，只要呼嘯聲響起，一整座城池就會淪陷。

  “你的本尊也是老虎，是耿介一的親戚？”洛無憂忍不住問道。

  小漁笑嘻嘻：“這倒不是，天下虎妖是一家。就如同無憂姐姐你跟墨衣上神，說不定也是一家人呢！”

  要真有這麽個家人，修仙也不至於被排斥了。

  洛無憂心中暗自感歎，轉念一想，如今自己的內丹與墨衣上神的融合在一起，倒也是有些一家人的意思。

  她將小漁隨便別在腰間，與紙皮人靠在一起。

  紙皮人似乎很嫌棄小漁，翻了個白眼，抗議道：“無憂姐姐，你腰間只有我一人就好了，幹什麽弄這麽個老虎來！”

  “我變大了還能當無憂姐姐的坐騎，你能嗎？”小漁當即反駁道。

  洛無憂聽到這句話，眼睛亮了一下，眼前浮現出自己威風凜凜騎在老虎背上到處巡遊的模樣，頓時樂了出來。

  紙皮人捂著腦袋：“無憂姐姐，這個小漁真的很古怪，不但知道妖界的事情，還知道你跟墨衣上神的事情，說不定與那仙人演了一場苦肉計，目的是為了取得你信任。”

  小漁慌忙喊冤：“我真的不認識那仙人啊！而且墨衣上神是我們妖的榜樣，誰不知道啊！”

  “那你知道我，難不成我是你們的榜樣？”洛無憂表示好奇。

  小漁毫不猶豫道：“這倒是沒有，無憂姐姐在我們妖界還是臭名昭著的。”說著，老虎的臉上還掛上了笑容。

  洛無憂一把捏住小漁，將它提到眼前，怒視著道：“什麽叫臭名昭著？”

  小漁有些害怕，聲音顫抖老實回答：“無憂姐姐，這不是我說的啊！你快飛升之前被奪走內丹，不少妖說，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偷什麽雞？我自從化成人身就不偷雞吃了好吧？”洛無憂惡狠狠地說道。

  紙皮人聽不下去了，捂住腦袋。

  小漁解釋道：“無憂姐姐，不是真的說你偷雞，意思是你巴結仙界拋棄妖界，反而被仙界誅殺封印。”

  “我……”洛無憂硬生生把“擦”這個字吞進肚子裡。

  她本以為仙界傳的夠過分了，沒想到這妖界更會編。她甚至從這句話中，悟出了一本幾十萬字的話本，愛恨情仇應有盡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