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金屋阿嬌（四十二）

  正是因為深知這一點，正是因為他們深知自己是皇上最信賴也是最擔心的點。所以他們行事才萬分的小心，話一出口就要付得起責任，所以宇文家對於舉手投足談吐之間都十分的重視。

  宇文化及忽然問道弟弟要不要做皇帝，宇文士及心頭咯噔一下，好在荒野之間在沒有第三雙耳朵。只有微風拂面，把這聲音淫滅在無盡的黑暗之中。

  宇文士及舉目望去一覽無遺的田野，方才深深的談了一口氣，仿佛他才是哥哥一樣的口氣說道，“你遲早會被你的性格害死的，到時候可別怪我沒有提醒你。”

  田野裡滿是泥濘少有站住腳的地方，更別提找個木樁坐了。兄弟倆兒就這麽根根立在荒野之中，既像是武俠片裡大俠的臨別寄語，又像是荒誕片裡的傻子。

  宇文士及仰面望天，雨水啪嗒啪嗒的打在眼睛上，零零星星的雨滴一刻也沒有停歇。陰雲慘淡，仿佛夜裡還要有一場大雨降臨。

  “你就甘心這麽平平淡淡的過一輩子？”

  宇文化及話一出口，弟弟好為人師的秉性便暴露了出來。宇文士及完全是本能的發出了一聲冷笑，“我們還算是平平淡淡嗎？娶了公主，做了近衛，一聲號令便可以決定千百乃至萬人的生死。這樣的一生你還覺得不夠嗎？”

  宇文化及沒有嘲笑別人的習慣，況且他知道只要自己反唇相激迎來的只能是更猛烈的反駁。

  他們都知道這樣的爭論是毫無意義的，他們都知道兩個人信仰各不相同。不過他們就是從骨子裡想要對方信服自己，想要對方認可自己，可是兄弟倆誰也不服輸。

  兩個人到了如今終於是不再向從前那樣可以辯論到口乾舌燥，相應的他們變語言爭論為實際行動。哥哥更加的放蕩不羈，在皇城裡策馬疾馳，在皇上面前也無拘無束直言不諱。

  而弟弟宇文士及卻用行動證明了自己對皇帝的忠心，迎娶南陽公主便是他有力的回擊。

  兄弟兩個無時無刻都在讓對方覺得過的比你好，實際上卻是在告訴對方。

  “你不用為我擔心。”宇文化及脫口而出，一句話徹底的終結了無端的爭論，一切歸於平靜。只有風還在吹，雨水還在孜孜不倦的落下，大地還在享受著春雨的滋潤。

  “你也不需要為我擔心。”

  兄弟兩個相視一笑，這麽多年他們似乎從來沒有如此的默契。

  兩人笑得痛徹心扉，“或許我們。”

  宇文士及接到，“應該去喝一杯。”

  兄弟兩人自幼到長大成人從來沒有在一個桌子上喝過酒，就好像第一次與父親對飲一樣，有著隆重的儀式感和莫名的心理壓力。

  兩人走過不遠便看到了一間小酒館，小酒館的老板娘在屋簷下看雨，似乎是沒有什麽客人。眼見有人來，便朝裡面請。

  “這麽晚了，客官吃點什麽？”老板娘看起來二十歲出頭，歲月竭盡全力想要在她的身上留下印記，然而都是徒勞的。

  “老板娘自己看店？”說話的自然是哥哥宇文化及。

  “那口子是跑貨的，有時候一個多月也不見人。”

  老板娘乾脆的回答道，端上來一碟花生米一壺酒，客人沒點不過她似乎看透了哥倆的心思。

  “吃些什麽？”

  “全聽老板娘計較，有什麽上什麽吧，深更半夜多有冒犯。”或許是覺得天色已晚，兩個人卻要在老板娘的店裡痛飲，宇文化及的心裡總有些過意不去。

  似乎那婦人對這一點倒沒什麽在意，只是應了一聲轉身去了後廚。不一會兒從後廚端來了滿滿一大盤肉干，再有一碟鹹菜和幾張蔥油大餅。

  “快要開春了，店裡也沒什麽應景的吃食。”

  “有酒有肉，還複何求？”宇文化及對著老板娘笑了笑，老板娘退到櫃台候著，櫃台剛巧在門口一側，老板娘就這麽面對著他們側身往門外看。

  “那位小哥不怎麽好說話啊？”

  可能是覺得氣氛太尷尬，兄弟兩人也不動筷子，也可能是她一個人太久了吧，面對著雨簾顯得格外寂寞。

  “你們是兄弟吧？”見兩人還是不答話，老板娘也挪了椅子過來坐下。

  白皙的胳膊搭著紗巾撐在桌子上，另一隻手搭在紫色的襦裙上，頭歪在一側。五官不算精致，不敢說柳葉彎眉櫻桃小口，只能說是略有姿色。

  “老板娘好眼力，能不能看出我們誰是兄，誰是弟？”說話的還是哥哥宇文化及。

  宇文士及並不是一個沉默寡言的人，只是為官嚴謹的後遺症在作祟，總讓他覺得這種場合本應該是十分神聖的。

  “我覺得你是弟弟。”

  “哦怎麽這麽說？”宇文化及詫異的問，不過話一出口便覺得暴露了身份。

  老板娘用紗巾掩嘴笑道，“呵呵真沒見過這麽調皮的哥哥，還沒有弟弟沉穩。”

  宇文化及自知棋輸一著，不得不佩服老板娘的老謀深算，“老板娘好魄力，想來做這行有些年月了吧？”

  倆人談的正歡把宇文士及晾在了一旁，老板娘似乎也覺得有些過意不去，方才尷尬的笑了笑起身離去。

  “實在是不好意思耽誤你們的時間了，你們聊，有什麽事叫我就好。”

  “你的名字。”冷不丁的宇文士及冒出了這麽一句話，兩個人都冷不防的打了個冷戰，真是一陣見血但又無傷大雅。

  “叫我春柳就好了，江湖事江湖了。知道我的名字又有什麽用處呢？”老板娘用背影對著他們說話，兄弟二人都能看得出他是在遮擋不能控制的情緒。

  “宇文士及。”

  “宇文化及。”

  老板娘的聲音有些顫抖，可以看得出他在竭力控制，“哦？原來是宇文將軍的公子哥，先前多有冒犯。”

  兄弟二人相視一笑，“化名罷了，走江湖的誰敢用真名呢？”

  噗嗤一聲，老板娘也笑了，“行走江湖又有誰誰敢用官面人的名字呢？”

  兄弟兩個尷尬的笑了笑，老板娘繼續望著雨簾發呆，淅淅瀝瀝的小雨在屋簷下看起來似乎更大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