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二曲肝腸斷（二）
  一夜的雨水過後，清爽的早晨，生機勃發的早晨，姐妹二人神清氣爽，天色還早。

  昨夜雖然雨已經停了，但是雷還是打個不停，索性兩人同榻而眠，朱紅色的帷帳拉開了。

  “呼~啊~睡得真香~最喜歡和姐姐一起睡了~”香君眨了眨眼睛，推了推睡夢中的卞玉京。

  “起床啦！起床啦！太陽曬屁股啦！”

  “淨瞎說，這房間常年見不得光，哪裡曬得到。”玉京雖然是姐姐，但是卻是個瞌睡蟲，有時候日上三竿了才起床，又得花很長的時間梳妝打扮。客人等的久了，管事的面子上也過不去。

  多虧了卞玉京天生麗質，就算是不施脂粉也是個美人，所以很多客人就在玉京的房間裡一邊喝酒，一邊等候。時間久了，甚至有人專門起早，專門為看玉京化妝而來。管事的也就不再為難玉京了，玉京也樂得可以睡到自然醒。

  可是香君不一樣，香君還是個孩子，精力旺盛，每天都是早早的就起床梳妝。而且還養成了叫姐姐起床的壞習慣，偶爾玉京就會緊鎖房門，不讓香君進來，可是今天就沒那麽好運了，只能拖著朦朧的睡眼起床梳妝。

  “香君妹妹，可不可以不要折磨姐姐了呀，在這麽下去姐姐會生出皺紋的。”

  今天香君的唇彩是粉紅色，顯得十分的俏皮，衣服也是新裁的，料子摸起來就是上乘貨色。

  “才不會哩！反倒是姐姐睡得太多才會長皺紋。”香君也沒抬頭看一眼，繼續對著鏡子梳妝，左右歪了歪頭，覺得還不錯。

  “我今天有種預感，我覺得我的真命天子就要來了~一大早眼皮就跳的厲害。”

  卞玉京一邊刷牙（PS：其實早在南宋，就已經出現了專門製作牙刷的店惹。）一邊不是很清楚的說，“眼皮跳還有跳財跳災之分呢~別再是一會咱們姐妹倆大禍臨頭~”

  “略~就隻許姐姐有心上人，我就不能有嗎~我有種預感，我的如意郎君肯定比那個什麽董秋生好得多！”

  “略略~不和你說了，我去吃東西嘍~可把我餓壞了~您就等著董公子梳攏姐姐你吧~”

  玉京心想，梳攏（如果看中了某一名妓女，那麽只要出資舉辦一個儀式，邀請她的常客知道，再付給管事的一些錢，這名妓女從今往後就只服侍您一人啦~）也好，不梳攏也罷，實際上自己對董公子究竟有沒有感情，就連她自己都不清楚，為妓這麽久，情感早就麻木了。為了不讓自己的天真幼稚傷害到自己，反倒是把自己偽裝的像是一個渾身都是利刃的刺蝟，像是仙人掌一樣，讓人只能遠觀，不敢觸碰。

  李貞麗就是李香君的養母，非常的疼愛她，變著花樣給香君做好吃的。香君吃完早飯，客人還沒上座，憑靠著欄杆，四下觀瞧又望見了昨日大雨裡的男子。這一次沒有滂沱大雨，看的真切，那人生的眉清目秀，一副書生模樣，看穿著應該不是什麽大戶人家，不過也還說得過去。香君看的出了神，那人也看的出了神，許久之後，香君朝那人招了招手。那人尷尬的笑了笑，也揮了揮手算是打了招呼。

  “喂~你在哪兒看著人家做什麽？”李香君的一聲喊，香風繚繞，吹得侯方域暈頭轉向，一旁的路人拿他打趣。“哎呦侯方域，看上魅香樓的頭牌了啊，豔福不淺啊！哈哈。”

  四下的人一嚷嚷，侯方域臉上發燒，急匆匆的走遠了，李香君有些慍怒，“喂！你們幹嘛嘲笑人家！快走開，快走開，真是掃興。”

  回到房間氣鼓鼓的喝了一口茶水，好在玉京姐姐不在，否則又要嘲笑我了，不過那侯方域倒是有幾分姿色，就是不知道人品如何。既然那人對我有意，就不愁他不上門兒，我就在這等著遲早他會來看我。

  果不其然，三天后二人在香君的房間裡見面了，侯方域的穿著頗為得體，好像是為了逛妓院特意準備了一件衣服，香君覺得好笑。

  “公子不必如此拘謹，點心不合胃口？要不要叫人換一些來？”

  看著侯方域一副緊張的神情，李香君越發的喜歡，雖然侯方域年長了香君幾歲，不過李香君從小就缺乏的母愛，在他的身上展現的出來，侯方域在香君看來就像是一個孩子，可愛，又無害。

  “小女子略懂一些音律，公子想聽些什麽盡管吩咐便是。”李香君心想，這哪裡像是個嫖客？
  “在在下侯方域，見過小姐。”

  “咯咯~哪有人對著妓，稱自己為在下的呀~公子多禮了~”香君對著瑤琴輕彈了一曲，侯方域側耳傾聽。

  “此曲志在流水，洋洋灑灑，雜亂中透著靈韻，好琴。”

  “公子也懂音律？”

  侯方域有些不好意思的抓了抓頭髮，“略懂一些，曾經寒窗苦讀，可惜最後也沒能考取功名，琴棋書畫都是略懂，最後也都沒能成大器。”

  “公子不能這麽說，好男兒志在四方，即便考不取功名，也不見不能出人頭地。更何況江湖那麽大.”

  說到這兒，李香君又想起了那個存在於飄渺之中的江湖，不少嫖客都自稱江湖人士，給香君講了不少江湖上的故事。有韓瑩瑩和黑蜈蚣，有荊軻，有燕南飛，有小鑽風，香君十分喜歡。對於香君來說，那是一個既夢幻，又現實的地方，在那兒沒有勾心鬥角，沒有貪官暴吏，只有人們心中的正義。他們都說，俠客們心有正氣才有江湖。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李香君眼神迷離。“嘿嘿，開玩笑的，我還是喜歡相濡以沫。”

  “額”好像道破了什麽心事一樣，侯方域愣了愣，兩隻手不知該放在哪。

  香君站得累了，一屁股坐在侯方域的懷裡，仰頭說道，“別害羞嘛，否則回去以後要後悔的哦~”

  侯方域也不那麽拘謹了，話也多了起來，或許這就是妓女的特殊力量吧，任何男人都可以應對自如的力量，可是一旦擁有這種力量，就連自己都開始討厭自己起來。卞玉京已經意識到了這一點，為此而感到頗為苦惱，因為她不知道是否動了真情，玉京常常想，這份感受香君也知曉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