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午時,鍾樓!(1)
熱,熱得身子像是要被溶化,冷,冷得身子又幾乎被凍僵,冷熱不但交替,不斷在身體裡衝撞、翻攪。
好難受。
不知過了多久,也不知自己是睡著還是醒著,隻覺得迷迷糊糊之間,似乎有人影逼近。
很近。
呼吸就噴薄在她的面門上。
有一絲熟悉。
一聲輕歎,若有似無。
是個男人。
她想睜開眼睛,無奈眼皮太重,怎麽也睜不開。
渾渾噩噩中,她就想,努力地想,好像是錦弦,又好像是凌瀾。
忽然,一抹清涼落在滾燙的額頭上,她舒服地輕哼。
那感覺,那感覺就像是小時候,她感冒發燒,母妃用濕毛巾敷在她的額上。
“母妃……”
她抬手摸索著抓住對方的腕。
對方身子微微一僵,卻不說話。
“母妃……我好難受……”
她真的很難受,睜不開眼,她卻哭了。
在母妃面前哭鼻子不丟臉不是嗎?
有溫熱的指腹輕輕揩上她的眼角,一點一點幫她拭去臉上的淚水。
這種感覺好溫暖,她想起,曾經每每這個時候,她的母妃都說:別怕,孩子,母妃在這裡陪你,你安心睡吧,睡一覺就好了。
勉力牽了牽唇角,她將對方的手拉到自己的胸口,沉沉睡了過去。
再次睜開沉重的眼瞼,她忽然有種不知身在何處的錯覺。
屋裡的燭火已滅,天已經亮了。
耳邊是雨點打在琉璃瓦上的聲音,淅淅瀝瀝、劈裡啪啦。
竟然真的下雨了。
頭依舊有些痛,她支撐著身子,強自坐起,一方疊得整整齊齊的錦巾從額頭上滑落下來,跌在身前的被褥上。
蔚景一怔,拾起錦巾在手上,又想起昨夜的事來。
大概是燒得太嚴重,她幾乎想不起來什麽,就算有些零星的記憶,也非常淺淡,她也不知道是她的夢境,還是現實。
弄兒端著托盤走了進來,見她坐著,連忙上前,將手中的托盤放下,扯了袍子裹在她的肩上:“夫人還病著,千萬不能再受涼。”
弄兒緊張的樣子讓蔚景隻覺得心中一暖,這種感覺有多久沒有過了,她已經記不得了。
微微一笑,她道:“我沒事。”
“藥都煎好了,夫人先趁熱喝了,奴婢再去給夫人端早膳過來。”
藥?
蔚景一怔,弄兒已將托盤裡的瓷碗端起,來到面前。
一股腥苦之味撲面而來,蔚景蹙眉看著瓷碗裡黑濃的湯汁,忽然開口:“誰開的藥?”
“二爺。”弄兒手執瓷杓,輕輕攪動了一下湯汁,舀了一杓,遞到蔚景的唇邊。
蔚景怔了怔,沒有接。
“二爺幾時來的?”
“奴婢也不清楚,這些藥是管家康叔送過來的。”
“哦,”蔚景垂了眼簾,眸光又落在手中的錦巾上。
“藥要涼了,夫人趁熱喝了吧。”弄兒又將瓷杓往她面前遞近了一分。
“我自己來吧。”蔚景伸手將她手中的瓷碗接過,白皙纖長的手指撚起瓷杓,舀了一杓送到唇邊,輕輕飲下。
一抹濃苦在口腔內彌漫開來,她皺了皺眉,又想起什麽,“對了,相爺回來了嗎?”
“還沒有。”弄兒搖頭,轉身將托盤裡的一個小瓷碟端起,遞到她的面前。
蔚景垂眸看過去。
上好的青瓷小碟中,兩粒果脯晶瑩剔透。
雨一連下了幾日,才漸漸轉晴。
蔚景將瓷碗中濃苦的湯汁一飲而盡,將藥碗遞給弄兒,下床開了窗戶。
燒已經退了,身體也差不多好了!
只是著陰雨綿綿的天氣,濕氣太重,雖是春日,卻有些冷得不正常,難得今日見了陽光,她頓時覺得心頭的陰霾也去了不少。
窗外,青石路面的低陷處,還蓄著泥濘的水窪,金絲黑靴蹁躚而過,濺起一些積水。
男子束發,面如冠玉,竟是朝她這邊走來。
蔚景眯了眯眸子,隨手撿起一件披風披在肩上,便迎了出去。
她看第一眼,以為是凌瀾,可第二眼,她就知道,不是!
不是凌瀾,而是夜逐寒!
這幾日,凌瀾一次都沒有來過,而夜逐寒也不在府上,所以她這裡,很安靜,安靜的竟有些恍然不知年歲。
“相爺!”蔚景走到門口,朝著來人微微一鞠。
男人腳步微微一頓,微眯了鳳眸朝她看過來,片刻,又拾起步子走到她面前,伸出手臂,輕攬了她的肩。
“聽說顏顏病了,現在可好些了?”
蔚景微微一怔,低眉順眼,“謝相爺關心,已經無礙!”
“無礙便好,回房換身衣服,隨本相一起入宮參加皇上的選妃大會。”
當蔚景簡單地梳妝一番,走出相府的時候,才發現,凌瀾和錦溪也在,還有夜逐寒,三人早已候在了府門口的馬車旁邊。
夜逐寒和凌瀾兄弟二人不在在說著什麽,兩人都面帶笑容,邊上的錦溪亦是笑得璀璨。
已是晌午的光景,早朝已過,所以兩個男人又恢復了那標志性的著裝。
蔚景微微眯了眸子看過去,不得不承認,這兩個男人的確有著得天獨厚的資本。
夜逐寒一身玄袍如墨,袍內露出銀色木蘭花的滾邊,氣度高潔;而他邊上的凌瀾,一襲白衣勝雪,袍角和袖邊金絲銀線繡著雅致的墨竹花紋,風神如玉。
兩人這樣隨隨一站,無疑就是一道風景。
她一出來,三人就看到了她,夜逐寒笑著朝她招手,“顏顏。”
蔚景回了他一個笑容,說實在的,經過那夜,她已經對這個丈夫不抱任何希望,他越笑得絕豔,她越是覺得寒涼。
邊上的凌瀾,眼梢輕抬,鳳眸眸光輕輕從她臉上一過,恭敬又疏離地喚了聲:“大嫂。”
她微微一怔,禮貌地點了點頭,見他的目光早已收回,不知落往何處,便也沒有理會,拾階而下。
“走吧!”夜逐寒拾步走向前面那輛馬車。
馬車內
蔚景和夜逐寒面對而坐,原本她還擔心不知兩人該如何獨處,沒想到夜逐寒自上來後,就一直閉目養神、一聲不吭。
這倒也省了不少事。
她不知道,這幾日男人去了哪裡,關於紅衣刺客之事又查到了幾分,她只知道,這個男人這幾日肯定很辛苦。
因為他的臉色,明顯泛著蒼白,就像是大病初愈一般。
本想關心幾句,又恐多問不好,便也就作罷了。
而且,她也沒有時間去關心,因為有另外一件事情困擾著她。
因為是新帝的第一次選妃,所以宮裡上上下下都特別重視,早在幾日前,皇宮就是被布置得一派喜氣洋洋。
特別是未央宮外面的空地上,更是紅毯鋪了一地,四周彩幔飛舞。
一排一排的案幾軟座擺放得整整齊齊,案幾上各種瓜果糕點擺了滿席。
蔚景一行趕到的時候,很多人已經到了,或三五成群聊著天,或坐在軟座上翹首以待,一派熱鬧非凡的景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