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我沒事
不知是昨夜折騰了一宿沒有好好休息,還是今日濕透的衣衫穿在身上太久感染上了風寒,她忽然覺得頭變得又痛又沉。
抬手撫上自己的額,入手一片滾燙,她才驚覺過來,自己發熱了。
果然是病了。
她沒有告訴弄兒,隻將她支了下去,強迫自己睡上一覺。
再次醒來,已是不知時辰。
緩緩睜開惺惺松松的雙眼,帳頂繁複的花紋映入眸底,床頭琉璃燈的燭火暖暖黃黃,恍恍惚惚間,她似乎又回到了曾經的宮裡。
“鈴鐺,我好餓啊……”
她慵懶地翻了一個身,有氣無力地拖長了聲音道,就等著坐在八角宮燈前的鈴鐺撅嘴接一句:“公主日日要減肥,卻夜夜不節製。”然後還是起身去給她端了各色小吃過來。
半響無人反應,她睜開眼。
入眼一室清冷,哪裡有人的身影?
她這才渾渾噩噩回過神來。
看來,真是燒糊塗了。
竟以為自己還是公主、鈴鐺還在。
微微苦笑,她撐著身子坐起來。
頭依舊還是痛,手心也痛,她攤手看了看,被玉如意割破的傷口被水一泡,越發的慘不忍睹,有的地方甚至還流著黃水,她知道,發炎了。
昨夜凌瀾跟她說過,不能碰水。
披衣靠在床頭,她從軟枕下摸出小瓷瓶,一點一點給自己的傷口上撒上藥粉。
一天都沒有吃東西,此刻,腹中已是餓得不行,掃了一眼屋內,似乎除了茶水,並沒有什麽可以用來充饑的食物,又不願喊弄兒,她便強自忍著。
夜很靜,心中愈發淒涼。
指腹有一下沒一下地摩挲著小藥瓶上的圖案,這兩日發生的事情又一件一件從眼前晃過。
烏騅、小黑……
眼睛染著血色的烏騅、雙瞳布滿猩紅的小黑……
朝她伸出爪子的烏騅、差點抓上她臉的小黑……
不停地在眼前交替,交替,再交替……
立即將身上的這件披風脫下來。
忽然一瞬間,有千百個念頭同時從腦子裡一晃而過,她瞳孔一斂,起身坐起,有些事情就驀地明白了過來。
原來,竟是這樣。
是這樣嗎?
披風被做了手腳是嗎?
是了,就是被做了手腳。
被蔚卿做了手腳。
她今日還想呢,以她對蔚卿的了解,如果得知她勾引錦弦,她肯定不會放過她,一定會想著法兒的折磨她,而蔚卿性子陰冷、又死要顏面,絕對不會明著來。
所以,才大度地將自己的披風給了凌瀾,是嗎?
此刻正值春季,是很多禽獸類動物的發情期,稍微一些刺激,都可能導致這些動物的瘋癲。而蔚卿便利用了這一點,在披風上她塗抹了可以讓禽獸發瘋的藥粉,然後放出烏騅。
無論最終是烏騅傷她,還是她傷烏騅,對蔚卿來說,都是百利無一害之事。
而且一切也的確朝著蔚卿的計劃在走。
烏騅剛出來的時候,的確是瘋癲的,她看到了它猩紅的眸,也看到它猙獰地朝她伸出利爪,換作常人,絕對逃不過。
只不過,讓蔚卿沒有想到的是,她是蔚景,她是烏騅的主人,所以,在她輕喚了一聲“烏騅”後,烏騅認出了她,於是,就放棄了攻擊。
而凌瀾之所以出手殺了烏騅,抓破了自己的臉不過是將計就計而已。
試想,如果在有藥粉的刺激下,在烏騅瘋癲的情況下,她卻完好,烏騅也完好,那意味著什麽。
意味著烏騅認識她。
烏騅認識她意味什麽,她不敢想。
所以,不是烏騅死,她就會死是嗎?
凌瀾劃破了自己的臉,其實在保全她是嗎?
可是,如果是這樣,他為何不跟她講?
心中萬千情緒一下子全部激湧起來,她倏地掀了薄被,起身下床。
眼前景物微微晃蕩,有些頭重腳輕,她穩了穩,拉了件中衣披上,腳步虛浮地出了門。
夜風很涼,迎面吹來,她竟是覺得身上滾燙的熱度似乎被帶走了不少,人也清醒了幾分,步子就猛地停了下來。
自己這是要去哪裡?
要去問他嗎?
這個時候去哪裡問他?去他跟錦溪的房間,將他從兩人的床上喊起來問他嗎?
她忽然覺得自己的行為很可笑。
兀自一人在夜風裡站了一會兒,她便返身朝相反的方向走。
幽幽夜色下的相府一片寧靜,只有偶爾幾間廂房亮著燭火,方才她也沒有看更漏裡的時辰,如此看來,夜已經很深了。
環抱著胳膊,她順著抄手遊廊緩緩走著,心底深處的那種無力感一點一點泛出來,讓她隻覺得頹然到了極致。
以前養尊處優的公主日子過慣了,什麽事都不需要她動手,只要交代一聲,就有人幫她做好,直到如今,她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沒用。
似乎什麽事都辦不成,還將自己弄得遍體鱗傷。
就她這個樣子,自身都難保,報仇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渾渾噩噩也不知走了多久,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竟然來到了相府的後院。
雖說是後院,卻也並不蕭條,亭台樓閣、水榭假山,也都一一俱全。
水榭下,循環的水聲叮叮咚咚,響在靜謐的夜裡異常清脆,她抬頭望了望天,今夜的星子很少,只有寂寥的幾顆,嵌在沉沉藹藹的天幕上,發著昏暗的光。
明日怕是要下雨了。
緩緩將目光收回,她正欲轉身的瞬間,一抹白衣簌簌的身影驀地躍入眼簾,她一驚,本能地將身子往邊上的廊柱後一矮,掩住自己後,這才微微探了頭,朝身影的那方望過去。
假山旁、水榭上,白衣勝雪的男人長身玉立。
雖然光線很暗,視線不清明,但是蔚景還是認出了對方。
是凌瀾,水榭水面上的波光映著男人俊美如儔的容顏,他,竟然連夜逐曦的面皮都沒戴。
也是,今日夜逐曦的面皮被他抓破了,得重新再做一張了。
只是,這個時候,他在這裡是……
正微微疑惑,就見他忽然輕撫手掌。
空氣中一股異流湧動,一個黑影也不知從何處飛出,等蔚景看到時,正翩然落在凌瀾的後面。
“二爺。”
黑影恭敬頷首。
“今日皇上去了碧湖,但接頭之人沒有出現,被……”
“我知道了。”
凌瀾轉身,淡聲將對方的話打斷。
“接下來有什麽消息?”
蔚景不知道自己怎樣回的房,只知道自己頭痛得更加厲害,身體也越發的滾燙起來。
哎,本來身子沒好,她不該再出去吹夜風的。
看吧,她就是這樣無用的一個人,身邊忽然沒有了母妃的約束,沒有了鈴鐺的照顧,她就將自己搞得那般狼狽。
勉力回到床榻上躺下,意識慢慢變得有些混混沌沌起來。
她感覺到自己的身子亦是浮浮沉沉,一會兒像是被置在灼熱的火山口,一會兒又像是跌進了千年寒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