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丈夫
蔚景微微苦笑,似乎第一次才認識這個男人。
也是,她又何嘗真正認識過他?
雖是他的夫人,卻並沒有幾次交集,她不了解他,一點都不了解。
可以說著最動聽的話,做著最無情的事,流連花叢、片草不沾,沉溺女色,卻從不愛誰,這是外界對他的形容。
看來,傳聞非虛。
就算給了她名分,卻依舊將她當成一個風月樓的女子。
就學你們風月樓那些給客人表演的姐妹就好了。
風月樓?
他這是在提醒她的出身嗎?還是在告訴她,不要假裝正經了,以前又不是在風月樓裡沒有表演過,是這個意思嗎?
她不知道,他到底是抱著怎樣的心思,對她說出這樣的一番話來?
是為了在天子面前,表自己的忠心嗎?
還是真的想證明她,以及相府的清白?
亦或是,純粹他在找樂子,以羞辱女人為樂?
她只知道,一個丈夫竟然對著自己的妻子說出了這樣的話語!
院子裡的所有人都看著她,鄙夷有之,同情有之,興味有之,看好戲有之。
各人眉眼,各種心思。
就連錦弦也是少有的沉默,微抿著唇,鳳眸深深,靜候事件的發展。
蔚景恍惚抬眸,一一環視過院中眾人,錦弦的、蔚卿的、禁衛的、太監的、府中下人的、錦溪的,一百多號人,這一百多號人也都聲息全無地看著她這個焦點人物。
哦,不,有一人沒有看她。
他微微低垂著眉眼,眸光不知落在面前的何處,長長的睫毛遮住了眸中所有的神色,只看到他英挺的鼻梁和緊緊抿成直線的薄唇,在搖曳的火光中時而清晰,時而模糊。
一陣夜風吹過,蔚景打了一個寒顫,她將身子往夜逐寒的懷裡縮了縮,美眸殷殷地看著他,軟軟喚了一聲:“相爺。”
眼前又晃過,那日蔚卿跟錦弦在相府門口當著眾人的面撒嬌的樣子,當時,她渾身汗毛都豎了起來,惡寒了許久。
而現在,她卻不得不如法炮製,眾目睽睽之下,朝另一個男人撒嬌,希望能得到對方的疼惜。
她想告訴他,夜真的很冷,她穿了那麽多還冷,如果脫了衣服,如何受得住?
悲愴嗎?蔚景!
你竟淪落到如斯地步!
可是沒用!
沒有憐惜!
或許是她的人不討喜,又或許是她的媚功不行,就算她如此沒皮沒臉地湊上去,對方依舊笑得絕豔,說得決絕。
“夜那麽冷,顏顏速戰速決吧,杵在這裡也不是事兒,大家都等著,證明了自己的清白,你也好回房休息不是。”
溫熱的氣息噴薄在她的臉頰上,她隻覺得渾身的寒意更甚。
“要本相幫你嗎?”將她自懷裡放出來,夜逐寒體貼地問。
“不用。”蔚景第一次冷了聲音,微微後退了一步跟他拉開了一點距離。
屈辱一點一點從心底深處泛出來,翻江倒海,也不知她哪裡來的勇氣,竟是突然開口問向錦弦:“民女鬥膽,請問皇上,是每一個穿紅衣的女人都要驗身對嗎?”
錦弦一怔,似乎沒有想到她會突然有此一問,還未做出回應,另一個男人再一次先他出了聲。
“方才我已經說過,公主跟刺客無關,為何兜來兜去,又回到最初的話題?再說了,公主金枝玉葉,豈可在眾人面前脫衣?”
男人聲音不大,卻擲地有聲。
不用看,她也知道是凌瀾。
重重閉眼,死死地攥緊手中的同心鎖,刺痛從掌心傳來,她才總算沒有讓自己失控。
金枝玉葉,豈可在眾人面前脫衣?
那麽她呢?
殘花敗柳嗎?
看吧,這就是區別!
今夜的新人有兩對。
同為人夫,同為人妻。
她的丈夫說,沒事,你就學你們風月樓那些給客人表演的姐妹就好了,將外袍、中衣、裡衣脫掉即可。
別人的丈夫說,公主金枝玉葉,豈可在眾人面前脫衣?”
而這個別人的丈夫曾經也跟她說過:不管我是什麽人,我都不會是害你的人。
也是,如今他也沒有害她不是。
他不過是維護了自己的妻子而已。
微微苦笑,她便也不再多說一個字。
輕輕垂下眼簾的瞬間,她看到凌瀾眉心微攏,略略將視線別過。
她也無心去想那是什麽意思,小手微顫地來到領口,開始解喜袍上的盤扣。
心裡一遍一遍說服著自己。
不就是脫衣服嗎?
她都是死過一次的人了,還在乎這副皮囊作甚?
眾人見她真的動作了,低低的唏噓聲四起。
錦弦沉眸,唇角一抹微弧若有似無,夜逐寒瞳孔微斂,眸色深幽。
凌瀾終於也緩緩抬眸朝她看過來,輕抿了薄唇,眸中神色不明。
蔚景無視,通通無視,隻低垂著眉眼,定定望著自己身前的地面,繼續著手中動作。
不知是盤扣做得過於複雜,還是自己的手太過顫抖,她解了半天,竟是沒有解開一粒。
邊上的夜逐寒見狀,伸手想要幫忙,被她略一側身避開。
到底是心裡擰著一股氣,她乾脆拉著衣領,大力一扯,“嘶”的一聲,三粒盤扣盡數脫落。
喜袍做工繁複,她解了腰間羅帶,不好解的機關,她就乾脆用扯的,終於喜袍被脫下,當然,也基本壞得不能穿了,她隨手丟在地上,又開始脫中衣。
所有人都看著她,看著這只有在風月樓裡看到的場景,一個一個眸色複雜。
而蔚景就好似這些人不存在,面不紅心不跳,手中動作不停。
中衣就好脫多了,她幾乎沒費多少力氣,大紅中衣就委頓在地。
夜越發深了,氣溫也低到了一日的極致。
濕寒的夜風吹過,她薄顫了身子,暗暗咬牙,她強自忍住,又開始脫裡衣。
全場一百多人聲息全無。
肚兜有些緊,將她的身材包裹得無一絲縫隙,而裙裾又非常寬松,長長的裙擺幾乎曳地。
就是這樣奇怪的上下搭配,穿在她的身上,竟是驚人的美。
玲瓏有致。
再加上女子皮膚白皙,大紅更襯得肌膚勝雪,頸脖和臂膀全部裸露在外面,在火光的輝映下,如上好的瓷器,看得在場的有些人兩眼發直、喉頭滾動。
錦弦眸色愈沉,邊上的蔚卿看看他,又看看蔚景,眸底凝起一抹鄙夷和陰冷。
夜逐寒依舊鳳眸深深,凌瀾俊眉微蹙,薄唇越抿越緊,邊上的錦溪看看他,看看蔚景,面上露出不悅的表情。
蔚景就像是一個失了靈魂的木偶一般,不知道冷,不知道羞澀,就木然地站在那裡,任眾人各色眼神掃過她全身上下。
“還要脫嗎?”
她忽然開口,眾人驚得下顎差點掉下來。
還能脫嗎?
“皇上,”夜逐寒上前一步,對著錦弦微微一鞠:“可以看出,鶩顏身上並無鐵砂印,所以,是否能證明她的清白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