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你自生自滅(2)
“不,”蔚景搖頭,“我感謝你。”
男人一怔,她的話繼續:“感謝你救了我,但是,這並不是表示,你就可以隨意強加自己的想法在我的身上。”
“強加?”男人忽然低低笑了,就像是聽到了一個好笑的笑話一般,“難道我說錯了嗎?你沒有冒充皇后?沒有躺在龍吟宮的龍榻上?”
如果是他冤枉了她,那些宮女呢?
那些宮女可是喊她皇后娘娘,還拾撿了她這個皇后娘娘丟棄的別的男人的錦巾,不是嗎?
“你沒有說錯,我的確冒充了皇后,不過,我做這一切,都是為了……”
她略略猶豫了一下,才道:“名冊!”
名冊?
男人一震,眸色驟冷:“你怎麽知道名冊?”
蔚景無奈,隻得將那夜無意聽到他跟黑衣人談話之事原原本本說了一遍,“我不知道你知不知道那首詩的意思,我也是突然之間想到的,然後就想找你,卻不見你,我見時間緊急就自己去了鍾樓。”
“是嗎?”男人挑眉冷笑。
他何嘗不知道那首藏中詩的意思是午時鍾樓,為了萬無一失,這次他沒有委派他人,而是自己去了,誰知錦溪竟然後腳跟上了他,還粘著他、跟他糾纏了許久,直到他哄她說,自己其實是想去禦花園給她摘木蘭花給她驚喜的,讓她先回未央宮等他,她才離開。
他去了鍾樓,等了很久,他看到錦弦派的禁衛統領去了,一直沒有看到那個接頭的內奸出現,當然,更沒有看到這個女人。
“你不信?”蔚景有些氣苦無力。
“我必須信嗎?”男人輕笑。
蔚景看著他,深潭玄黑的鳳眸裡哪有一絲笑意,她本想說,她還看到他跟錦溪在那裡接吻呢,卻終是沒有說,隻垂眸彎了彎唇,“罷了,事實勝於雄辯,等會兒我帶你去個地方,你就知道我有沒有撒謊?現在我也不想多說。”
“那就別說。”男人聲音清冷,拾步走到衣櫥邊,取了女人的衣服,朝石床上一拋,衣服就散落在她的身上,“穿上,得趕快出去。”
蔚景一怔:“我們還在宮裡?”
“不然你以為呢?”
她以為?
她以為已經出宮了。
宮裡哪裡來的這樣的地方?
她環顧了一下四周,分明是一間密室。
在皇宮裡造出這樣一間密室本來就很奇怪,更奇怪的是,這間密室裡竟然還有女人的衣衫。
她抬眸看向男人,卻發現男人早已背對著她而立。
“今日之事,我只是救你!”
男人淡淡的聲音徐徐傳來,蔚景正在穿衣的手一頓,片刻,便彎了唇角:“我知道。”
她一直知道。
她還不至於自作多情到以為,他對她有意思,且不說,這樣一個冷情涼薄的男人不會輕易對一個女人有意思,就算有,也不是她。
應該是這個密室的女主人吧?
衣櫥裡有男人的袍子和朝服,她可以理解,因為凌瀾跟夜逐曦,需要經常變身,但是,女人的衣服呢?
為何會有女人的衣服?且裡裡外外,一應俱全。
這個女人是宮裡人嗎?
會是那夜殺全福奪名冊的那個紅衣女子嗎?
正一邊穿衣,一邊愣愣想著,又驟聞男人的聲音響起。
“這是最後一次,若你再一意孤行,我不會攔你,也必不會再救你,你自生自滅!”
男人的話說得篤定決絕。
蔚景愕然抬頭。
因男人背對著她而站,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但是他周身散發出來的那股涼薄和冰冷,她卻明顯地感覺到了,不知為何,心頭竟蔓過一絲鈍感。
“反正你從不信我。”
望著他頎長俊逸的背影,她微微苦笑。
“我隻信我自己。”
男人緩緩轉過身,鳳眸睥睨著她。
她怔了怔,也不想多說,收了目光,從床榻上下來,剛堪堪站穩,就聽到男人問:“你的鶩顏的面皮呢?”
城樓上
男人一襲明黃,迎風而立,鳳眸微微眯著,一瞬不瞬看著宮道上、花徑中奔跑穿梭的身影,薄唇緊緊抿成一條冰冷的直線。
皇宮的上空還籠罩著濃濃的黑煙,飄飄嫋嫋,直上青天,所幸火並不大,且已陸陸續續撲滅。
只是這場火……
來得太過蹊蹺了。
六房四宮所處的位子並不是挨在一起,幾乎分布在整個皇宮,要讓這不在同一個地方的十處同時起火,絕非一般人能夠做到的事。
肯定是一場有預謀、有計劃、有目的、有組織的行動。
是什麽呢?
他想了又想,今日也就兩件大事,一件是選妃,一件是跟那個有名冊的人接頭。
第一件還沒有開始,而且,縱火跟選妃,他實在想不出有什麽直接或者間接的關系。
第二件也等於沒有開始,他派去的禁衛統領在鍾樓等了將近一個時辰,也未見到那個接頭的人出現。
他想,可能是因為宮裡突發大火的緣故,對方謹慎,就沒有露面,就像上次碧湖,半路殺出個落水的鶩顏一樣,對方也沒有現身。
這樣也好,謹慎總歸是對的。
只是,如此一來,那縱火之人的目的到底是什麽呢?
疲憊地閉了閉眼,他抬手捏了捏有些隱痛的眉心,忽然,身後傳來急遽的腳步聲,以及女人焦急萬分的聲音。
“皇上,皇上,皇上沒事吧?”
錦弦一怔,徐徐睜眸,他差點忘了,還將她留在龍吟宮的矮榻上呢。
回過身,女人已經上完石階行至面前,一副風塵仆仆、擔驚受怕的樣子。
“皇上你沒事吧?臣妾在下面四處都找不到皇上,臣妾擔心死了……”女人直接撲入懷中。
錦弦怔了怔,“朕沒事,你怎麽也來了?”
不是中了媚香麽。
心中疑惑,他垂眸,看向懷中女子,目光在她繁複華麗的鳳袍上一頓,驟然,瞳孔一斂,他驀地伸手將她的雙肩扳起。
“你……”
蔚卿吃痛,被他的樣子嚇住,怔怔看著他:“怎麽了?”
“你今日一直穿著這身衣袍?”
宮裡都失火混亂成這個樣子,她怎麽還有時間和閑心去換衣服?
呼吸驟沉,他隱隱感覺到了什麽。
蔚卿有些懵,也有些慌亂,莫非,她私自跟兩個哥哥見面,他看到了?
心頭狂跳,卻也只能實話實說,她點點頭,“是啊,臣妾今日一直穿這身鳳袍,有什麽不妥嗎?”
錦弦臉色一變。
果然!
胃中有什麽東西驀地往上一湧,直直衝入喉中,他張嘴,一股腥甜噴濺而出,濺灑在他明黃的龍袍上和女子墨綠的鳳袍上,殷紅刺目。
蔚卿大駭,連忙伸手將他扶住:“皇上,皇上怎麽了?”
侯在一旁的趙賢亦是大驚失色,快步上前,“皇上!”
“快宣太醫!”蔚卿擰眉,沉聲吩咐趙賢。
趙賢領命作勢就要離開,卻是被錦弦抬手止了,“不用……朕沒事。”
他穩了穩身形,從袖中掏出一方繡著龍紋的明黃錦帕,揩了揩唇角的血沫,眸色一點一點沉冷下去。
他知道,這一口血,不過是心火太旺所致,因為他中了媚香,而未行男女之事。
他一個有內力修為的人尚且如此,那麽,那個女人呢?
所以,她跑不掉的。
五指驟然一收,手中明黃錦帕瞬間皺成一團變了形,他揚手一擲,轉身,“走,回龍吟宮!”
話落,明黃一晃,他已是快步拾階而下。
蔚卿看著那被風吹起,飄飄揚揚的錦帕怔了怔,水眸一轉,睇向趙賢,“今兒個發生了什麽嗎?”
趙賢一怔,心想發生了什麽,你當事人不清楚嗎?可是這種事,他如何好說?遂躬了躬身:“奴才也不知。”
末了,就連忙轉身追隨錦弦而去。
蔚卿又一個人愣了片刻,便也疾步下了城樓,追了上去。
龍吟宮三殿的門都是洞開。
錦弦眸光一斂,快步而入,穿過大殿、中殿,來到內殿。
內殿裡,一片狼藉,女人已不知去向。
凌厲目光掃過屋內,香爐的鏤空蓋子是揭開的,置在邊上,香爐裡悄無聲息,顯然,媚香已被弄滅。
眸光一轉,落向床榻邊上的茶壺。
龍吟宮向來都是兩個茶壺,一個盛熱茶,一個盛涼茶,他跟那個女人糾纏時,女人已經摔碎了盛熱茶的那個茶壺,他記得清清楚楚,涼茶的茶壺在桌案上。
如今卻是在床榻邊上。
他走的時候,女人已然沒有了意識,又怎會自己滅了香,取了茶壺,所以,是另有其人。
另有其人來救是嗎?
這樣一想,困擾他半天的問題似乎就有了答案。
六房四宮的火,就是為了救這個女人而放,是嗎?
目的就是為了調虎離山!
是了,就是這樣!
這是最合理的解釋。
可是,他又不明白了,那個女人的目的何在?
仔細回想了一下兩人在一起的情形,他得出一個認知。
那個女人應該很熟悉他,很熟悉蔚卿,也很熟悉宮裡的一切,不然,不然,怎會連他都被蒙騙了?
到底是為了什麽呢?
刺殺?
顯然不是!
因為她有機會的,卻並沒有刺殺的行動和跡象。
那,媚香是故意點的呢,還是不知那是媚香,失手點的呢?
顯然是後者。
眼前又浮過女子粉面含春、眸光迷離的模樣、紅唇瀲灩、哼哼唧唧,現在想想,竟是比平素蔚卿魅惑風情許多,當時,他怎麽就沒有看出來?
是被媚香迷了神識是嗎?
眸光一斂,他走向矮榻。
救人者想要讓女人清醒用水淋她是嗎?
可是,媚香豈是一壺水能淋清醒的?
錦弦唇角冷冷一勾,又轉眸看向矮榻旁邊的案幾。
案幾上,分類放著女人挑選過後的畫軸。
他隨手拿開一軸展開,看了看,見沒有什麽收獲,又“啪”的一聲合上,擲在案幾上,就在他剛要轉身的瞬間,案幾底下一塊薄如蟬翼的東西驀地躍入眼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