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女人她並不陌生
書房的門“吱呀”一聲被推開。
有清冷的涼風灌入,腹部又是一陣抽痛,夜逐寒輕蹙了一下眉心,纖長的睫毛顫動了一下,卻依舊只是靜躺在軟椅上沒有動,也未睜開眼睛。
想動她也動不了,因為身上被施了銀針。
而不睜眼,是因為,她知道來人是誰!
是他回來了吧?
方才他給她施了針,便說去熬一些藥過來,估摸著時辰,應該正好差不多了。
而且,尋常人,也不敢不敲門就這樣擅自入書房不是。
隨著細碎的腳步聲逼近,細碎?
她一驚,怎會是細碎,驀地意識到不對,驟然睜開眼睛,就看到站在軟椅邊上的女人。
夜逐寒一怔。
女人她並不陌生,是婢女弄兒。
自己人。
夜逐寒微微松了一口氣,剛想張嘴問對方什麽事,又驚覺不對。
女人的神情不對,女人的行為也不對!
沒有行禮,沒有說話,自進來伊始就一直盯著她的臉,面色沉沉、眸色幽幽,而且,而且手裡還抱著一個軟包袱。
“弄兒。”心中疑惑,她先出了聲。
當然,她依舊用的是男聲。
弄兒似乎怔了怔,眸光微閃,她以為她要說什麽,卻發現她猛地抬手,一陣袖風拂面。
意識到對方的動作,她一驚,本能地想避開,卻又意識到銀針在身,她根本無法動彈。
臉上傳來一陣撕裂的灼痛,她驚錯望去,就看到女人手上一枚薄如蟬翼的面皮輕顫。
這個女人,這個女人竟然撕下了她臉上的人皮面具。
心中大駭:“你……”
她愕然看著女人。
雖是自己人,卻也只是知曉自己的真正身份而已,她根本沒想到對方竟然會有如此大膽的舉措。
而女人亦是看著她。
確切的說,是盯著她,一瞬不瞬地盯著她,一雙清麗的眸子裡先是滿滿的難以置信和驚愕,後是恍然大悟和自嘲,最後就只剩下一片血色。
血色?
夜逐寒一驚,怎會是這種神色?
這個女人又不是不知道她是誰?換句話說,又不是不知道她面皮下的臉是怎樣的?
怎會這樣一幅見了鬼的表情?
忽然想起什麽,她眸色一寒,沉聲道:“你是誰?”
這時,門口又是推門聲響起,她轉眸望去的瞬間,看到弄兒同時也回了頭。
男人高大的身影翩然而入,看到屋裡的情景,男人臉色一變。
手中藥碗“嘭”的一聲落到地上,砸成一瓣一瓣,褐色的湯藥四下飛濺,幾乎是一瞬間發生的事,白影如雪動。
掌風擊打在人身的聲音,女人吃痛悶哼的聲音。
夜逐寒抬眸望去,就看到弄兒的身體,如同一片凋零的落葉斜斜飛出老遠,然後“砰”的一聲撞到門板後面,再重重跌落在地上。
而她抱在懷裡的包袱也隨著她身體落地的那一刻被甩出,裡面女人的衣服散落出來。
“噗!”
女人伏在地上,張嘴,一股殷紅噴濺出來,灑在漢白玉石地面上,如一朵一朵怒放的梅,觸目驚心。
男人緩緩收起掌風,衣發飛揚、白袍輕漾,薄唇緊緊抿成一條冰冷的直線,眸中寒氣吞吐,如同一個殺神一般。
“就算是自己人,你也沒有逾越的權力!說,你的意圖何在?”
男人一字一頓,字字如刀,聲音從喉嚨深處出來。
女人並沒有理他,抬起手背揩了一把嘴角的粘稠,艱難地從地上爬起,搖搖晃晃地站起身,還沒站定,腳下一軟,踉蹌著後退了兩步,差點再次摔倒在地上,所幸,就在門旁邊,她連忙伸手扶住門板,才穩住自己。
微微喘息地看了最後一眼屋內的兩人,她搖搖欲墜地轉身,小手觸上。門閂,作勢就要拉開。房門。
“話沒說清楚就想走?”
男人聲音森冷,沒有一絲溫度,袍袖下的手腕一轉,內力盡凝。
就在他準備劈出掌風的那一刻,女人忽然回過頭,破碎的聲音如同鋸木一般。
“換衣服!”
換衣服?
男人一怔,停了手中動作,夜逐寒亦是一臉愕然。
兩人都等著女人繼續,而女人卻不再多說什麽,默然拉開。房門,跌跌撞撞走出。
就算這般情況下,女人還不忘返身將房門拉上。
隨著“吱呀”一聲細響,門縫闔上,屋內錯愕的兩人就消失在女人的眼底。
女人眸色一痛,轉身,卻不想,直直撞在一個人的身上。
“你這個死奴才,眼睛長哪兒了?”
一記憤然尖銳的怒斥聲之後,“啪”的一聲清脆耳光,重重落下,扇得原本就幾欲站立不穩的女人身形一晃,踉蹌了幾步,終是強自穩住沒跌倒下去。
女人這才抬頭看向面前一身華貴的女子。
女子眉目如畫、卻怒氣滿盈,高高揚起的手還沒有落下,手背瑩白如玉,手心一片緋紅,可見剛才那一掌,所用的力度之大。
是錦溪。
也就是這時,錦溪才看清女人是誰,剛剛出門勾著頭,沒看到臉,見其一身相府婢女裝扮,只知道是個下人,原來是中午煎藥的那個,鶩顏的婢女。
只是……
微凝了眉心,她放下手臂,看向自己的手。
她是用了挺大力氣,可,畢竟只是一記耳光,怎會將對方打成這個樣子?
雖說主子教訓奴才天經地義,但是,錦溪還是微微震住。
畢竟是別人的丫頭不是,要是夜逐曦知道了,又會怎樣看她?
而女人偏生死死盯著她不放,那眼神,那眼神,竟與剛才這個女人的主子鶩顏一般無二,痛楚、隱忍、倔強、恨意,各種激烈情緒,讓人一時間都有些不敢直視。
原本還想斥責對方幾句,終究做賊心虛,錦溪眸光微閃,略略別開眼。
卻又忽然想起,眼前的這個叫弄兒的女人不是鶩顏的婢女嗎?
怎會出現在夜逐寒的書房裡?
於是,她對自己心中的那個大膽猜測更加的肯定,抬手正欲推房門,卻被女人上前兩步攔住。
錦溪一怔,再次愕然看向女人。
一個下人,竟然敢攔她的路?
而女人竟也絲毫不懼,同樣直直迎著她的目光,被血漬染紅的唇瓣輕啟:“夫人身子不適,在裡面休息,若公主有何事情,請吩咐奴婢,奴婢代為轉告,或者公主等會兒再來?”
錦溪眸光微微一斂,唇角浮起一絲冷笑:“在書房休息?”
“是!因為相爺在書房看書,夫人想陪著相爺,不可以嗎?”
女人聲音不大,且沙啞破碎,可是一字一句,卻擲地有聲,直逼錦溪而來。
反了,反了,一個小小婢女竟敢用這種口氣反問她堂堂一國公主。
錦溪氣結,要不是看對方被自己打成這個樣子,真恨不得再扇上一耳光過去。
強自忍住滿腔怒意,她冷笑,咬牙切齒,“可以,當然可以,既然夫人身子不適,那本宮更應該進去看看不是?”
一邊說,一邊伸出手臂將女人一揮。
女人踉蹌一步,一口鮮血再次從唇角逸出,錦溪一震,女人又伸手將錦溪攔住。
“奴婢就實話跟公主說了吧,夫人來月信,不知是哪個歹毒小人,竟在夫人泡手的冷水裡下了紅殤,夫人此時正忍受著痛苦的煎熬,公主現在進去怕是不好看。”
錦溪心頭一撞。
泡手的冷水裡下了紅殤?
他們已經發現了嗎?
那麽,知不知道是她下的?
公主現在進去怕是不好看?
什麽叫不好看?
誰不好看?是那個女人忍受痛經的樣子不好看,還是知道是她,一語雙關,說她不好看?
一時心緒大亂。
猶豫了一會兒,她終究決定還是必須進去。
心裡的那份好奇太難以抑製了,太多的湊巧,太多的疑點,她必須搞清楚。
伸手再次將女人揮開,正欲推開。房門的瞬間,門卻忽然自裡面被拉開。
“發生了什麽事?”男人低沉的嗓音響起。
錦溪一怔,手就僵在半空中。
女人背對著房門而立,聞進男人的聲音響起,並未回頭,而是略略斜了一下眼梢,眼角余光所及之處,是男人黑色的袍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