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與誰都是公平的(1)
這幾日,只要不當值,他就會出來轉一圈,確切地說,是去曾經的那個農院轉一圈,他希望出現奇跡,他希望,那個人驟然出現在那裡。
夜越走越深,街道也越走越偏僻,遠處的喧囂慢慢歸複了平靜,偏僻街道的兩旁只有稀稀落落的燭火,將他投在地上的影子拉得細細長長。
遠處傳來打更的聲音。
這樣不知走了多久,他在那座熟悉的小院前站住。
黑燈瞎火,依舊沒有人。
夏夜的空氣裡帶著微涼的薄露,他輕輕環抱了胳膊,在門口的石階上坐下來。
頭頂星光斑駁、月輝綿長,清冷月光灑在身前的地面上,讓寂寂夏夜更是平添了幾分寒意。
又獨坐了一會兒,他起身站起。
該回去了,以防那個帝王臨時找他找不到。
帝王這幾日也很辛苦,被沉重心事所纏,雖然他不說,他一個做下人的也不好問,但是,大概為了什麽,他心裡也清楚。
帝王喜歡上了一個有夫之婦是嗎?
常伴帝王左右,他明顯看出了他對那個叫鶩顏的女人的上心和不同。
作為天子,呼風喚雨,要啥沒有,偏生喜歡上一個已嫁作人婦的女子。
果然,情之一物,與誰都是公平的,就算是帝王,又如何,還不是一樣被其所磨。
彎了彎唇,他拾階而下。
驟然,身後傳來“吱呀”一聲細響。
他呼吸一滯,猛地回頭,就看到正打開院門的那人。
許多年後,他依舊記得這一眼。一瞬間,似乎天地萬物都不消失不見,映入眼底的只有一人,那人盈盈站在門扉邊,輕紗掩面,滿眸愕然。
好一會兒兩人都沒有說話,就站在那裡,靜靜對視,後來,兩人又似乎同時反應過來,葉炫快步上前,女子慌亂掩門。
於是,一人門外,一人門內。
葉炫想喊她,卻發現連對方叫什麽他都不知道,猶豫了一會兒,抬手輕輕叩著門扉。
裡面的人沒有理他,也沒有任何聲響。
他站在門外,忽然覺得一切就好像是一場夢,那樣的不真實。
緩緩放下手臂,他轉身,默然離開。
當他提著輕功,越過院牆,翩然落在小院子裡面的時候,他就看到了那抹依舊站在院門後面,正透過門縫偷偷睨著外面的身影。
說不出來心裡的感覺,他隻覺得心裡面有什麽東西“啪”的一聲爆裂開來,他步履如風、快步上前,自後面將那抹清瘦的身影抱住。
事後他想起這一幕,隻覺得自己不可思議。
那是他嗎?
是因為夜色太過美好嗎?還是因為心裡想了太久,抑或是看到女子明明將他關在門外,卻又忍不住偷望外面的樣子,又還是怕再不抱住,又會像幾年前一樣,曇花一現?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就那樣抱住了她,緊緊地抱住她不放。
接下來的事就順理成章。
兩人一起進了屋,女子炒了幾個小菜,兩人相對而坐,一同進食。
就算這個時候,女子都不願意將臉上的輕紗揭掉,用她的話說,她長得太醜,怕將他嚇住。
其實,在他的心裡,美醜早已不重要,他根本不在意,但是,既然她不願,他便也不強求,心中滿滿都是重逢後的喜悅,就像是一段缺失的人生驟然完整,那感覺強烈得無以名狀。
因為一直在帝王跟前做事,所以謹慎如他,幾乎滴酒不沾,但是,今夜,他破了例。
兩人都喝了些酒,酒到醺處,話就慢慢說開了。
她告訴他她叫葉子,身負著一個很重要的使命,不方便說,這次回來有點事,會呆幾日,幾日後又要離開。
他聽完之後,就笑,說,葉子,果然是葉子,飄來飄去,沒有根,亦沒有心。
其實他沒有喝多少酒,酒量不行的他還是醉得不輕,最後幾乎醉得不省人事。
不過,在他朦朧的記憶中,他最後,還是借著酒勁將那個女人抱在懷裡。
這是蔚景第五次來書房,依舊不見鶩顏的人,來到相府門口,問門口的守衛,也都說未見回來。
她也不知道這深更半夜的,鶩顏去了哪裡,她找她,是有事要跟她商量的。
三日時間一晃過去,總不能坐以待斃。
她要救凌瀾,必須。
她想了一個方法,想跟鶩顏討論一下,那廝卻又一直不在。
一直到第二天,鶩顏都沒有回來。
梳妝完畢,用過早膳,宮裡面派來接各府女眷的轎子就到了,她又尋了一遍鶩顏,還等了一會兒,依舊不見人,宮人催得急,無奈,她隻得先走了。
她想,應該在宮裡、或者路上可以碰到吧,這個時辰,應該還沒下朝。
葉炫醒來的時候,天已經亮了,金黃色的晨曦透過古舊的窗欞投進來,刺得有些睜不開眼,頭痛欲裂,喉嚨裡也乾灼難當。
當視線逐漸清明,他猛地翻身坐起。
夜裡發生的事情一點一滴鑽入腦海,他瞳孔一斂,四下望去,屋裡收拾得乾乾淨淨,卻沒有人。
若不是在這個地方醒來,若不是桌案上的酒壺還在,他真的會以為這一切不過是他的虛幻一場。
“葉子,”掀了薄被,快速下床,找了一圈,也未見人影。
他清楚地記得,她跟他說,會呆幾日的,莫非有什麽事情先去忙去了?
這般想著,失落的心情才稍稍有所緩解,猛地想起今日是女芳節,宮中宴請各府女眷。
這個時辰了,他早該當值了,頓時一驚,連忙取了桌案上的佩劍,準備出門。
佩劍的劍鞘上,一枚垂墜的翠玉映入眼底,他渾身一震。
黑繩綠玉,玉下垂墜麥穗流蘇,玉的本身色澤光亮、晶瑩剔透、一看就是質地上乘、價值不菲。
專門掛在他的劍鞘上,是她送給他的,是嗎?
一顆心從未有過的激蕩,略帶薄繭的指腹輕輕摩挲著那溫涼的玉面,他輕輕彎起唇角。
轉身離去的瞬間,見桌上還有一方絲絹,便也一並撚起,攏進袖中。
皇宮
蔚景來到未央宮的時候,很多人已經到了。
中淵的女芳節有些類似現代的三八婦女節,所以今日出席宴席的人都是王室以及文武百官的女眷,蔚景在宮女的帶領下,找了個比較偏僻的位子坐了下來。
一顆心懸著,手心攥了又攥。
也不知道鶩顏哪裡去了,沿路都沒有碰到她,剛剛打聽了一下,說已經下朝,她的計劃需要鶩顏的幫助啊。
微蹙了眉心,她環顧一下鬧哄哄的大廳,從座位上起身,往門口走去。
這事兒必須在宴席開始之前做,宴席一旦開始,所有人坐定,錦弦他們也來了,她就無法抽身了。
出了未央宮,她直直朝一個方向而去……天牢。
是的,昨日她想了一下午,錦弦陰險狡詐,皇宮戒備森嚴,想劫獄、想越獄根本比登天還難。
就連凌瀾跟鶩顏這般神通廣大的人,估計都沒轍吧,不然,也不會昨日十指被毀的情況下還隱忍彈琴,拖至今日還沒有行動。
可是不能等啊,她不能等,凌瀾也不能等啊。
三日已經過了昨日一日,如果再過去今日,那就只剩下明日一日了,而且,最重要的是,今日女芳節,宮裡辦宴席,人多,她也名正言順地入宮,如果錯過今日,明日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所以,她不能等了,必須今日下手。
她想好了,她就用自己的臉,扮作蔚卿,以皇后的身份去大牢,就說皇上有旨,要凌瀾去未央宮為女眷們彈奏,將凌瀾從大牢裡帶出來,只要帶出大牢了,就好辦了不是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