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你才是最狠的那個(1)
“夫人,這些讓奴婢來做吧,夫人剛剛滑胎,要躺著才是。”
弄兒蹙眉站在旁邊,不知該怎麽辦才好。
這個女人自從大廳回來,就這樣,提了個壺站在這裡滅火,其實想要熄暖爐很簡單,只需將爐心的隔板蓋上即可,怎需要用水?
而且,就算用水吧,一淋便是,又何須這樣一點一點地澆,就像是搞著玩似的。
當然,她知道不是搞著玩。
這個主子心裡有事呢。
看她紅著眼睛、抿著唇,一副要哭出來,卻一直隱忍不發的模樣就知道。
是難過吧?
無處宣泄,所以才這樣,是嗎?
見她對自己的話無動於衷,就像沒聽到一樣,弄兒又心疼又無奈,上前,輕輕碰了碰她的手臂,“夫人,去躺著吧,這樣很容易落下病根……”
“你先下去吧,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可是,夫人……”
“你先下去吧,”蔚景蹙眉,轉眸有些不耐地看著她:“受不住了我自然會休息。”
跟這個主子已有些時日,極少看到她冷臉的時候,見她如此,弄兒也不便再多說什麽,隻輕頷了一下首,就退了出去。
蔚景又繼續著手中動作。
可一會兒,門又開了,有人走了進來。
蔚景沒有回頭,以為是去而複返的弄兒,本就心情不好,見她如此鍥而不舍,就禁不住有些惱了。
“說了讓我一人靜一靜,你做什麽又……”
邊不悅地沉聲開口,邊轉頭望過去,當一臉沉冷的男人映入眸底,她一怔,話,沒有說完。
四目相對,他眸子裡的冷色讓她一顫,別過眼,她轉回頭繼續手中動作。
男人走過來,伸手就要抓她的腕,她本能的一縮,男人便直接將她手中的茶壺接過,甩手擲在暖爐裡。
隨著“哐當”一聲巨響,茶壺碎裂,裡面的水盡數撒潑出來,炭火澆滅的“噝噝”聲響起,炭灰被衝得老高,彌漫開來。
蔚景不意他會如此,桌子就在旁邊,他不放,竟直接將茶壺丟到暖爐裡面。
本就覺得有什麽東西哽在喉嚨裡出不來,如今又突然被炭灰入鼻,嗆得蔚景又猛烈地咳嗽了起來。
而男人卻儼然沒看見,大手抓住她的腕,修長的手指徑直撫上她的脈搏。
咳嗽未止間,蔚景看到他瞳孔一斂,下一瞬,落在她腕上的手一緊,直接將她拉至自己的面前,逼視著她:“怎麽回事?”
鼻尖差點撞上鼻尖,蔚景看到他眸子裡血色妍豔絞著冷色昭然。
她有些嚇住。
見她沉默不響,男人驟然嘶吼出聲:“說啊,到底怎麽回事?孩子呢?”
蔚景痛得瞳孔一斂,感覺手骨幾乎就要被他捏碎了一般。
“墮掉了……”
皺眉,她的唇抖了半天,才艱難吐出三字。
男人死死盯著她,胸口急速起伏,她看到他眸中的血色越來越濃鬱,越來越妍豔,她心口一痛,別過眼,下一瞬,腕上驀地一松,男人驟然將她推開,轉身就往外走。
蔚景驟不及防,又加上身子本就虛弱,直直跌倒在地上。
夏日本就穿得不多,這樣跌撞,臀部和背脊都是一痛,可這些都沒有小腹和心痛來得強烈。
她蹙眉看向門口,男人一直走了出去,頭也不回。
垂眸微微苦笑,她撐著身子,從地上爬起來,還未站穩,一股外力猛然將她裹起,等她意識過來,她已被人拉到面前。
是去而複返的凌瀾。
蔚景有些意外,不是走了嗎?怎麽又回來了?竟然連腳步聲都沒有。
“你為什麽要這樣做?”
男人咬牙,一字一頓,聲音從喉嚨深處出來。
明明可以保住,明明他已經將這個孩子保住了,不是嗎?
不過他去了大廳眨眼的時間,她竟然又將孩子滑掉。
方才在大廳裡,她說,無端被人害死?無緣的孩子?他當時腦子一亂,握著她的手,卻不知道要探一下她的脈搏,等到她走了,他才回過神心急如焚想跟過來,卻被錦弦喊住。
當時,他心存僥幸地在想,或許,她只是那麽一說,她只是為了給錦弦施壓處理錦溪那麽一說而已。
沒想到,竟是真的。
她真的墮掉了腹中的孩子,她和他的第一個孩子。
“蔚景,你怎麽做得出來?”
他看著她,輕輕搖頭,聲音忽然低落了下去,眸子映著窗外投進來的陽光,每一下閃爍都是激烈的情緒。
蔚景眸色一痛,垂下眼。
是啊,她怎麽做得出來?
沒有人知道,為了這個做得出來,她下了多大的決心,鼓了多大的勇氣,就像沒有人知道,喝下藥的那一瞬,她的心裡有多痛一般。
當溫熱一點一點從腿心而出,當她感受著那個小生命一點一點從腹中剝離,沒有人知道她的痛,不是腹痛,是心痛,那種拿著鋼刀在鉸,那種千百隻手在抓的痛。
她痛得快要瘋了,所以她不想躺著,所以,她必須忙碌,所以,她澆水滅炭,她必須找點什麽分散一下自己的注意力,不然,她怕她真的會被痛死。
緩緩伸出手,攥住男人的衣袍,她怔怔看向男人的眼,艱難地開口道:“凌瀾……讓我靠靠,我快站不住了……”
一邊說,一邊輕輕將臉靠向男人的胸口。
顧不上自己的自尊,也顧不上男人的怒火,第一次,她主動靠向他的胸口。
男人身子一震,下一瞬,雙臂一裹,將她抱了滿懷。
她腳下一軟,整個人的重量全部依附在男人身上。
當熟悉的氣息入鼻,當男人的體溫透衫而來,她閉了閉眼,一直隱忍不發的淚水終於奪眶漫出,她蹭了蹭,將臉埋在他的胸口,咬著唇,哭得寂靜無聲。
“你有什麽資格這樣做?”
男人的聲音沙啞,依舊沒有一絲溫度,沉沉響在她的耳畔。
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她卻感覺得到他的怒火,以及他微微薄顫的身子和雙臂鐵鉗一般將她深裹的力道。
強自平複了很久,卻依舊沒能止住眼中的淚,她隻得在他的胸口埋首不抬,鼻音濃重哽咽道:“他來得不是時候……我們……都要不起……”
“我們?”男人再一次放聲而笑。
蔚景心尖一抖,這是今日她第二次聽到這樣的笑聲,也是認識他以來,第二次聽到他這樣笑。第一次是剛才在大街上。
“你也知道是我們?你可曾征求過我的意見?”
男人聲音沙啞破碎,絞著一絲嘲弄,似是在熱諷她,又似是在冷嘲自己。
蔚景怔了怔。
征求過嗎?
她以為,就算沒有正面征求過,他也已然給了她答案,不是嗎?
嘯影山莊,兩人歡好之後,他處心積慮地給她避子藥,就算如他醉後所說,處心積慮,是因為怕她受傷,但是,給藥,卻是事實吧?
理智如他,不是也已經明確跟她說過,他要不起嗎?
還有前日,她被錦溪設計差點滑胎,鶩顏將她從大廳抱回廂房的時候,她問鶩顏,為何要跟她搶著喝藥,為何會以一個丈夫的身份站出來幫她?
鶩顏說,因為有個人想站,卻不能站,那麽,只有她站了,雖然,這個孩子實在不該來。
第一次,鶩顏跟她說這樣的話,她震撼了。
也因為這句話,她想了很多。
她想,既然凌瀾是那個想以丈夫身份站出來的人,就應該不會是那個將墮胎藥彈進碗中喝下之人。
她想知道真相,所以,她留了下來,她將蘭竹送到外面住客棧,自己以蘭竹的身份呆在相府裡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