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打掉!(3)
鴉雀無聲的全場頓時掌聲雷動。
蔚景彎了彎唇,眼梢略略一掃激動的眾人。
許是手抱瑤琴的緣故,只有他,凌瀾,不在鼓掌之列。
錦弦揚手,掌聲止,場下四寂。
他轉眸看向凌瀾:“凌掌樂,可以嗎?”
邊說,邊指了指自己對面的石凳。
凌瀾沒有吭聲,隻略略躬了躬身,抱著瑤琴拾步上前,走到他對面的石凳上坐下,將瑤琴放於石桌上。
十指修長、輕攤在琴弦上,輕輕一動,撩起一串音符。
蔚景一震。
果然厲害。
雖然不是百分百一樣,卻已是八。九不離十。
所有人都看著凌瀾,看著他調音試音。
蔚景亦是。
男人很專注,低垂著眉眼、唇瓣輕輕抿著,面色許是因為認真的緣故,有些冷凝,就連下顎都微微繃著,讓原本就輪廓分明的五官更是顯得刀刻一般。
頭頂陽光正豔,被初夏的雲層折射成七彩的顏色,毫無遮攔地鋪下來,讓這道綠地之上、石桌之邊,輕撫瑤琴的偉岸身影,越發得不沾一絲凡氣,恍若神邸。
蔚景緩緩斂了眸光,視線下移,看向他靈活而動的十指。
十指淨長、在陽光下白得有些透明。
趁凌瀾調音之際,錦弦又轉眸朝她看過來,“對了,不知此舞可有名字?”
蔚景微微一怔,將目光從凌瀾處收回,看向錦弦,頷首道:“回皇上,此舞名叫《化蝶》。”
“化蝶?”錦弦怔了怔,旋即,一副恍悟的樣子,“難怪,夫人方才所跳之時,朕仿佛就是看到了一隻翩然飛於天地間的美麗蝴蝶。”
最後四個字落下時,凌瀾那邊好像調音出了點問題,“錚。”的一聲,尾音好響。
錦弦跟蔚景都循聲望過去。
卻只見他面色平靜、依舊專注在手中動作,重新調試。
錦弦又轉眸朝蔚景看過來。
“朕也是第一次看此舞,不知此舞有何出處?”
蔚景怔了怔,略略頷首:“此舞來源於一個民間傳說。”
“民間傳說?”錦弦挑眉,頓時來了興致,“什麽樣的傳說?”
蔚景垂眸抿了抿唇,猶豫了一下,才道:“是一個美麗、淒婉、動人的愛情故事。”
錚錚入耳的琴聲似乎又突的跑了一個音。
“愛情故事?”錦弦眸光微微一斂,眸色也濃鬱了幾分,聲音卻不徐不疾道:“不妨說來聽聽。”
蔚景想了想,不知當講不當講。
本能地,眼梢輕輕一掠,瞥了一眼坐於這個帝王對面手撫瑤琴的男人。
男人眉眼未抬,面無表情,依舊專注在自己的手上,就像根本就沒有聽到他們這邊在說什麽一般。
蔚景彎了彎唇,也是,這個男人早已經一副不管她死活的樣子,怎會給她什麽暗示或警告?
“嗯?”錦弦疑惑地看著她,“怎麽了?”
“哦,”她連忙訕訕一笑,“沒什麽,鶩顏正在想,因為聽得有些久,很多都忘了……就是傳說,在很久以前,有個叫梁山伯的男人離家讀書,在路上遇到同樣出門求學、卻女扮男裝的祝英台……”
說到這裡的時候,凌瀾那邊琴音嘎然而止,眾人一怔,齊齊看過去,包括錦弦,包括蔚景。
卻只見男人微擰了眉心,做出一副思考狀,緊接著,又再彈了起來。
見並無什麽事,眾人又將視線收回,錦弦也轉眸再度看向她,“繼續。”
蔚景抿了抿唇,不知是不是心裡作用,她覺得方才凌瀾驟然停止的動作是因為她的那句“女扮男裝”。
這也是她方才有些猶豫該不該講這個故事的原因,畢竟鶩顏也是這樣。
不過,後來轉念一想,越是掩飾越是惹人懷疑,這個故事並沒有什麽,大大方方說出來,故事只是故意,又不影射誰,誰會往他人頭上去想?
“夫人繼續!”見她半天未響,錦弦又說了一遍。
蔚景斂了斂心神,又快速掠了凌瀾一眼,見對方又毫無反應,她垂眸默了默,才接著道:“梁山伯和祝英台兩人一見如故、便拜為兄弟,一起到一個書院讀書,兩人朝夕相處、感情深厚。三年後,祝英台回家,梁山伯送她,一直送了十八裡,兩人依依不舍,卻終是分別。”
“後來,他們的師母告訴梁山伯,祝英台是女子的身份,梁山伯喜出望外,帶上祝英台送給他的蝴蝶玉扇墜到祝家求婚,遭到拒絕,因為祝英台已經被父母許配給了名門望族馬家,梁山伯回家後,傷心欲絕,一病不起,鬱鬱而死。”
“祝英台聽到梁山伯為她而死的消息後,同樣悲痛欲絕。後來在出嫁給馬家的那一日,坐上花轎,行至梁山伯的墓碑前時,她執意下轎,哭拜梁山伯,跳墓殉情而死。死後的她葬在梁山伯的邊上,有人看到一雙蝴蝶從墓裡飛出,形影不離,所以世人都傳說,那是他們二人化作蝴蝶、比翼雙飛……”
蔚景的話還沒有說完,驟然傳來“嘣”的一聲巨響。
她嚇了一跳,眾人亦是,全部循聲望去,就看到凌瀾手下的瑤琴,一根琴弦彈出老遠,又瞬間跳回,帶出一串顫音,回蕩。
琴弦斷了。
蔚景一震,錦弦臉色一冷。
眾人驚錯。
凌瀾已是起身站起,離開石凳,一掀袍角跪於地上。
“請皇上恕罪,微臣實在技淺,有一處音總也調不好、上不去,一不小心,竟將瑤琴的琴弦給弄斷了,卻還是沒有想到應對之策,看來,今日臣是無緣給夫人伴樂了,請皇上恕罪!”
凌瀾說完,深深地鞠了下去,埋首於兩手之間。
錦弦面色極為不悅,鳳眸揚落在他的身上,眸色轉寒。
蔚景攥了攥手心,心裡面說不上來的感覺。
“掃興!”
錦弦驟然起身站起,踱到凌瀾面前,居高臨下地冷睥著他:“你身為司樂房掌樂,這點技藝都沒有,還做什麽掌樂?”
末了,又轉眸看向戰戰噤噤立於路邊的其他幾個樂師:“你們其中有人可以嗎?倘若誰能奏出,掌樂之位就是誰的。”
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後,又都看看凌瀾,就像是達成了一致一般,齊齊跪在地上。
“請皇上恕罪,凌掌樂都奏不出來的東西,小的們更是不會!”
蔚景微微一怔,不意他們會那麽團結,輕輕掠了一眼跪於地上埋首不抬的男人,竟隱隱為他感到一絲欣慰。
錦弦臉色愈發青灰難看,一甩袍袖,冷哼:“一群廢物!”
正欲再說什麽,就看到趙賢氣喘籲籲地跑了過來:“皇上……”
眾人一怔,錦弦皺眉,“何事如此慌張?”
“溪公主……溪公主突然暈了過去……”
趙賢的話還未說完,就只見明黃一晃,錦弦已是快步朝大廳而去。
“怎麽回事?”
“奴才不知。”
“是暈血嗎?”
“好像不是。”
“傳太醫了嗎?”
“已經派人去了。”
“……”
蔚景站在原地,愣了愣,錦溪暈倒了?
下意識的,看向跪於地上的男人。
只見他緩緩抬起頭,從地上站起來,伸手取了石桌上的瑤琴,轉身就往府中而去。
自始至終,未看她一眼。
看著他腳步翩躚的背影,蔚景微微怔忡了一會兒。
見眾人都陸續散去,她也轉眸看向立在路邊的蘭竹:“走,我們也回大廳吧。”
蔚景跟蘭竹來到大廳的時候,大廳裡面已經亂作了一團,錦溪躺靠在軟椅上,雙目微闔,一動不動,邊上秋蟬冬雨一臉擔憂著急的模樣。
錦弦站在前面,面色冷峻,吩咐趙賢,“快去看看太醫怎麽還沒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