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朕沒有殺她(2)
凌瀾臉色一變。
“不要否認!或許今日之前,朕還不知道是誰,但,此時此刻,朕心裡清楚得很,就是你們!你們殺害了七公主,拿走了七公主身上的玉佩,那塊朕送給七公主的祖傳玉佩,是嗎?”
“不然,你們為何隻偷地圖?只有地圖是進不去的,必須要鑰匙,而鑰匙就是朕的玉佩,朕只有兩塊,當時,送了一塊給七公主,另一塊在朕身上,為何你們不來偷朕身上的這塊?因為你們已經有了,是嗎?”
錦弦鳳眸冷冽,一瞬不瞬地盯著凌瀾,口氣灼灼,似乎所有的積怨在這一刻全部爆發出來。
凌瀾沒有吭聲,心裡忽然有些慌亂。
當然,他很清楚,他的慌亂不是來自於面前的這個男人。
他並不懼怕這個男人,而是……
四周沉沉夜色一瞬間將他包圍過來,他忽然覺得呼吸都變得有些困難。
第一次,他竟有些自私地慶幸,好在,那個女人不在,好在,她現在忘了過往……
強自調了調息,他咬牙冷笑:“錦弦,不要篡了人家的江山,現在又想要將自己的罪孽洗白,難道你沒打算殺七公主嗎?難道你的計劃不是讓她死,然後挑起兩國的戰爭,然後,趁京師主力傾巢而出之際,自己發動宮變奪位嗎?當然,不是光計劃如此,你也是這樣做的,你做到了。”
錦弦臉色一白,掃了一眼全場目瞪口呆的眾人,嘶聲吼道:“朕沒有殺她!”
“那是因為你晚了一步!”
“被你們搶了先是嗎?”
“除了沒親手殺她,你做的事還少嗎?需要我一件一件給你抖出來嗎?”
兩個男人你一言我一語,毫不示弱,直到一聲女子的輕笑驟然響起。
兩人皆是一震,噤聲,驚錯轉眸,就看到女子黑發長衣,緩緩從一側的黑暗中走出來。
“果然,凌瀾,果然被你說中,這世上再親密無間的兩人,也是兩個人,兩顆心。”
長衣輕曳,女子一步一步從黑暗走進火光明亮裡,也一步一步走進眾人的視線,清麗容顏逐漸清晰。
赫然是……皇后蔚景。
她這個時候,突然冒出來說這一句話是什麽意思?
好像不同了。
哪裡不同卻又說不上來,看了一會兒,有細心的人發現,不同的是眸子裡的東西。
沒有了天真無邪,沒有了懵懂無辜,也沒有了驚懼無助,有的只是清冷,一片清冷,可她,明明是笑著的,嫣然笑著的。
“蔚景……”
“蔚景……”
對峙的兩個男人同時變了臉色,又同時顫抖出聲。
女子唇角笑容不減,遠遠地站定,眉眼彎彎,好笑地看著那抹白衣拂動、胸口殷紅的男人:“兩個人,兩顆心,你一早就告訴過我的這些道理,我卻要到今日才真正參透。”
“蔚景……”凌瀾眸色一痛,正欲出聲,女子卻是已經別過眼,看向另一道也震驚在原地的明黃身影,略一頷首:“多謝皇上未殺之恩。”
未殺之恩?
在場之人無不為之一震。
這個帝王要殺皇后?
而且,一般情況下,不應該說‘不殺之恩’嗎?為何這個女人說‘未殺之恩’?
這跟這兩個男人正在說的前朝七公主之死又有什麽關系?
她明明是九公主不是嗎?
“你沒有失憶?”錦弦難以置信地看著她。
蔚景微微一笑,“皇上希望我失憶嗎?”
“你怎麽可以裝得如此像?”
怎麽可以裝得那樣清純,那樣懵懂,那樣弱小,那樣無助?
如果說,她本是失憶了,現在不過是食了‘忘憂’的解藥他還相信,竟從未食過‘忘憂’是嗎?
一個人的偽裝,怎麽會連同眼神都裝得如此無辜?
自認為閱人無數,被她騙了嗎?錦弦輕輕搖頭,依舊一副無從相信的樣子:“你怎麽就可以裝得如此像?”
“因為我想活著!”
蔚景唇邊笑容慢慢斂起,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凌瀾,四目相對時,她眸色一痛,垂下眼簾,“我只是想活著而已,而且……”
蔚景頓了頓,再次抬起眸眼時,唇角又恢復一抹如花笑靨:“而且,跟你們在一起久了,多少也學了一點裝模作樣的本領,這方面,蔚景謝謝你們!”
“蔚景……”
錦弦臉色一白,凌瀾眉心皺起,兩個男人都作勢上前,卻被蔚景揚手止住。
“別過來!”
蔚景嘶聲喝止。
或許是被她顫抖嘶啞的聲音震住,又或許是人多他們不便太過放肆,在她那一聲喊出後,兩人竟依言齊刷刷頓住腳步。
全場一下子變得很靜,沒有人動,沒有人吭聲,只有風過衣袂的“簌簌”聲和禁衛手中的火把燒得“呲呲”的聲音。
“你那樣痛哭也是假的嗎?”
不知自己出於什麽心理,或許是不甘心,或許是還不相信,錦弦忽然開了口。
“皇上說哪次?”
“樹林裡,夜裡的時候在樹林裡。”
她那樣依賴他,又是打他,又是哭,也是假的嗎?
蔚景怔了怔,默然垂下長睫,樹林裡……
是假的嗎?她問自己。
她不知道,她只知道,那一刻的心痛和失望是真的。
兩個男人,為了試探她是否真的食了忘憂,一個故意將她丟下,一個一路尾隨躲在暗處,然後就看著她像小醜一般在那裡上蹦下竄、驚恐無助,也不現身。
她當時甚至悲哀地想,如果她傷了呢,如果她傷了他會出來嗎?
所以,她故意重重摔下去,她的手掌如願以償地摔出了血,可是,那個人,依舊沒有出。
後來想想,也是,一個見她暴露,都要用銀針取她性命的人,又怎會見不得她傷?她又在心存僥幸地希翼什麽。
她永遠忘不了,太醫院院正將她銀針的毒解掉時,那個男人的表情。
那般震驚又那般失望的表情。
如此還不死心,還要請示錦弦非要親自探她的脈搏看看。
如果說,在這之前,她依舊相信他,依舊固執地覺得,他給她發毒針一定有他的理由,一定跟殺她無關,那麽在那一刻,她終於不得不承認,那真的只是她一廂情願的覺得。
許是見她半天沒有動靜,錦弦又再次問了一遍:“樹林裡,你那樣……”
“當然是假的!”
錦弦的話沒有說完,就被蔚景口氣篤定地打斷。
她徐徐抬眼,淡然看向那一抹黃一抹白的身影。
錦弦俊眉微蹙,凌瀾眸色黑沉,都灼灼盯著她,一瞬不瞬。
這是什麽眼神?
覺得被她騙了氣憤是嗎?
彎了彎唇,她正欲將視線撇開,又聽得錦弦再問:“那剛才呢?剛才在營帳裡呢?”
營帳裡?
蔚景怔忡了一瞬,才想起營帳裡的事,眸光輕轉,看向鈴鐺。
鈴鐺臉色一白,心虛得想要別過眼,蔚景卻微微一笑,先她一步將目光掠開。
“也是假的。”蔚景看向錦弦。
錦弦鳳眸一斂,唇角一抹笑意緩緩綻開,他搖頭,“蔚景,這不是你!這種事情怎麽也能作假?”
“為何不能?”蔚景同樣勾著唇角,笑靨如花,一副很不以為然的樣子:“這世上有哪種事情不能作假?三年的感情可以是假,十幾年的姐妹可以是假,忠心的仆人可以是假,舍命的恩人可以是假,為什麽,為什麽我就不能流點虛假的眼淚?”
蔚景輕輕笑著,聲音也不大,非常平緩的語氣,可不知為何,在場的所有人都在這一份淡然中聽出了質問的味道。
她在質問。
質問誰?
質問他們的帝王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