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我只是想活著而已(1)
說實在的,他們很懵,他們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他們不知道這三個人這是要鬧哪般?
在他們的認知裡,皇上是皇上,皇后是皇后,而凌瀾曾經心儀皇后,然後挾持皇后,一起在九景宮殉情,結果兩人都沒死。
他們只有這些訊息,將這些訊息跟現在三人的談話聯系起來,他們還是如墜霧裡。
什麽真假?
什麽痛哭?
完全聽不懂。
鈴鐺抿了抿唇,垂下眼簾。
或許她知道,剛才營帳裡,蔚景服下醉紅顏的解藥醒來那一刻為何哭泣?
是因為她是嗎?因為她跟鶩顏的對話是嗎?
夜裡,因為刺客一事,錦弦讓除了她跟蔚景以外的所有人都在此處集合。
她聽說刺客是凌瀾,正在營帳裡心急如焚,鶩顏突然闖了進來。
當時,她真嚇了一跳。
第一,為鶩顏的貿然闖入,畢竟他們的關系是見不得光的,怎可這樣明目張膽?
第二,為鶩顏的裝扮,不是夜逐寒,不是夜逐曦,竟是她原本的女兒身,還戴著一頂青銅面具。
鶩顏一入營帳就開門見山跟她說,她去偷地圖了,地圖上有毒,她中毒了,看自己的反應跟症狀,應該是‘醉紅顏’,在外面聽說凌瀾出事了,禁衛們都在追他,沒辦法,她才到她這裡來。
那時,鶩顏已經渾身燙得驚人,完全靠內力控制著,才沒讓自己暈厥,也不知是發燒燒的,還是哭過,眼睛紅紅的。
她不知道鶩顏如何會中上‘醉紅顏’,畢竟這種毒只有對非完璧之身的女子才會成為毒,而鶩顏……
當然,這種事情她也不便問,想辦法弄到解藥才是當務之急。
既然是錦弦設計的,錦弦那裡肯定有解藥。
她們就想著,正好趁他去前面場地集合去了,可以去他營帳先找找看,雖然不一定找得到,他很有可能隨身攜帶著,但是,只要有一絲機會就不能放過。
醉紅顏必須十二個時辰之內解掉,過了這個時間,就算有解藥,也定是死。
她們必須爭取時間。
錦弦的營帳外有把守的禁衛,營帳內有正在休息的蔚景。
而如今的蔚景已是一個失了記憶的人,在她的眼裡,隻認錦弦,而她們,已是陌生人。
所以,蔚景肯定不會幫她們,且她們所做的還不能讓蔚景知道。
不然,依照蔚景現在跟錦弦的關系,以及對錦弦的依賴程度,她一定會告訴錦弦,那樣就完了。
她不會武功,所以,就隻得靠鶩顏,鶩顏憑著一股心火強撐著,偷襲了守衛,將他擊暈,又劈暈了蔚景,她們入帳去找。
如料想的一樣,並沒有找到解藥。
利用蔚景,是她臨時起的意。
當時,鶩顏不同意,她說服了鶩顏。
畢竟,對於現在的錦弦來說,或許只有蔚景,才能讓他心甘情願拿出解藥。
而‘醉紅顏’這種毒,雖說通過皮膚接觸就能中毒,但是,人必須是有意識的情況下,昏迷就不行,所以,她們又將蔚景弄醒,當然,弄醒之前,她們先蒙住了她的眼睛。
反正聾了啞了,又聽不到,又不能呼救,只需讓她看不到就行。
那個時候,鶩顏還是有些猶豫。
然後,她說了一些話。
她說什麽了?
她說,讓鶩顏放心,錦弦一定會救蔚景的。
她說,到錦弦給蔚景解藥的時候,她再主動去伺候蔚景吃藥,想辦法留下一些解藥。
她還說,其實蔚景現在這個樣子也好,忘了所有事,就也斷了爺的念想,反正她跟爺也不可能在一起,免得日後爺下不了狠心。
她是說了這些話嗎?
如果這個女人食‘忘憂’是假,如果失憶是假,那麽,聾啞也是假的,是嗎?
她其實聽得到,也可以說是嗎?
那麽,她當時說的那些話,跟鶩顏說的那些話,她都盡數聽到了是嗎?
難怪她握著她的腕,引著她的手摸向有毒的地圖時,她在薄顫。
彼時,她以為是害怕,怕她們。
現在想想,不是。
是難過是嗎?
難怪醒來的那一刻,她的眸中那樣悲傷,甚至眼淚無聲長流,就算錦弦當前,她都那樣控制不住。
彼時,她也以為是害怕,看到錦弦時,她的撒嬌,她的委屈。
現在想想,同樣不是。
還是難過是嗎?
因為她的話,因為她無心的那些話,是嗎?
心裡說不出來的感覺,特別是剛才那個女人輕輕瞥過來的那一眼,她不知道那是什麽意思。
或許是輕視,或許是憎惡,又或許是一種警告,意思,我只是不揭穿你而已。
場下四寂,夜,越發深沉。
夏夜的山露很重,且又站了太久,每個人的外袍上都沾染了一層濕意,特別是站在最光亮的中的三個人,尤其看得明顯。
墨黑的發絲上皆是薄薄一層白霧,還有眼睫,亦是攏著一抹濕氣。
忽然,有人黯啞的聲音劃破所有的靜謐。
“走,蔚景,跟我走,我帶你離開!”
是凌瀾,是自始至終,除了喊了兩聲蔚景便一直沉默不語的凌瀾。
此時的他胸口的紅色已經蔓延到了腰際,遠遠的,他朝她伸出手。
眾人一怔,這個男人還真心賊心不死啊!
眾目睽睽,天子當前,就這樣公然跟天子的女人說,帶她走。
錦弦早已冷沉了臉色,不過,也只是冷沉了臉色,並未發作,一雙染著血絲的鳳眸一瞬不瞬地凝著蔚景,似乎想要看看她的反應。
蔚景眸光輕凝,看向朝她伸手的男子。
火光打在他白皙的手上,骨節分明,五指淨長。
火光被夜風吹得搖搖曳曳,光影跳躍間,往事浮光掠影般從眼前滑過。
她又想起了遠嫁的時候,她坐轎裡,他站窗外,他提出要彈奏《四面楚歌》被錦弦拒絕,然後,他自袖中掏出一本卷軸遞給她,他說:“凌某這裡有本司樂坊常練的曲目單,公主自己挑選。”
彼時,她第一次看他的手,印象非常深刻。
五指淨長,笑若春風。
後來,在懸崖邊,他用藤蔓纏住了她急速下墜的身體,將她拉上來之時,他亦是這樣朝她伸出手,笑容和煦:“這藤蔓還真牢,我還一直擔心它會斷了。”
那一刻,她覺得天一瞬間亮了。
再後來,他打馬帶她離開,他說:“不管我是什麽人,我都不會是害公主的人”。
幽幽夜色下,他同樣朝她伸出手。
再然後,還有很多,很多很多次,他朝她伸出手,在她無助的時候,在她絕望的時候,在她有危難的時候,他都如同天神一般出現。
不久前的營帳裡,他一邊跟錦弦打鬥,一邊也是這樣,朝她伸著手,說著同樣的話:“走,蔚景,跟我走!”
現在亦是。
她凝著那隻手,半響,忽然,拾步朝他走去。
場下一陣低低的嘩然。
這是什麽情況?
難怪那個賊心不死的男人敢在天子面前如此猖狂,原來,原來這個女人本就心向於他啊。
她要跟那個男人走了嗎?
他們母儀天下的皇后娘娘,要當著一代天子的面,跟另一個刺殺天子的男人走了嗎?
天,這奸。情也太驚世駭俗了。
如此,將天子威嚴視為何物?將夫綱倫常又視為何物?
看來,有好戲看了。
寢袍輕曳,蔚景一步一步,緩緩上前。
她知道所有的人都在看著她,包括錦弦,包括凌瀾。
她清晰地看到凌瀾暗沉的黑眸中瞬間騰起一抹光亮,他揚手不放,甚至拾步朝她走來。
她也看到錦弦眼中的血絲變成血海,臉色黑沉得厲害,就像是一隻受傷的野獸一般厲吼出來:“你以為你能走得掉嗎?他也休想離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