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快去通知你的女人(2)
馬兒越走越快,越走越遠。
一路塵土飛揚。
直到遠遠看過去,變成了一個小黑點,最後小黑點都不見了,山林恢復了一片死寂,凌瀾才緩緩將目光收回,再次垂眸,看向自己的手。
胃裡激烈翻湧,他張嘴,一股血泉從口中噴濺而出。
人的虎口邊上有兩個穴,挨得很近。
一個是麻穴,刺入,會讓此隻手臂麻木。
一個是殤穴,刺入,不僅會讓此隻手臂麻木,也會讓同邊的那條腿麻木,更會讓人血脈逆流,造成內傷。
因為兩個穴位實在挨得太近,也容易搞混,所以一般人不會去刺這兩個穴,稍稍一偏,就會弄錯。
蔚景的銀針,正不偏不斜地刺在他的殤穴上。
抬手輕輕將銀針拔出,他隻腳挪了挪身子,靠在一棵大樹的樹乾上,緩緩滑下,坐在地上。
待氣息稍定,他又抬手握住刺在胸口處的匕首尾柄,猛地一拔,帶出一泓殷紅,他又連忙點了邊上的幾個穴位,靠坐在那裡喘息。
抬頭望了望天,頭頂枝杈繁密,陽光透過枝杈投下來,斑斑駁駁一片,映入他沉痛的眸底……
林間小路,烈馬奔騰。
影君傲幾乎整個人都靠在了蔚景的身上,原本是由他握著韁繩,見他慢慢變得連抓握的力氣都沒有,卻還在強撐,蔚景也不好說讓她來,隻默默地將自己的手塞進他的掌心,她握著韁繩,他的大掌裹著她的手背。
一路前行。
“謝謝你,甜海!”影君傲貼著她的耳邊輕輕開口。
蔚景勉力笑笑,“該說謝謝的人是我,如果沒有你,今日我可能已經死了。”
“不要瞎說。”影君傲佯怒輕責道。
蔚景又是牽了牽唇,沒有吭聲,目光投向前方,山風過耳,兩側景物急速後退。
“對了,甜海,你怎麽知道他們要抓的人是鈴鐺?”
蔚景怔了怔,淡聲道:“因為那副畫像。”
畫像上雖然沒有正面,只是一個背影,但是女子的衣袍卻畫得很清晰。
那衣袍她見過,早上在洞裡,她出現,鈴鐺慌亂地攏起,就是這身衣袍。
她不知道鈴鐺為何會是慌亂的表情,就像凌瀾說的,他只是在給她療傷。
療傷而已。
為何要做出那樣一副表情?
她也不知道,鈴鐺這個錦弦的賢妃娘娘到底做了什麽,會被官兵所傷?又為何會出現錦弦送給她的那枚玉佩?
當然,這些只是疑問,答案她卻已不關心。
是是非非,就這樣吧。
從此,她再也不要跟這些一個一個心懷大志、心思比深井還要深的人有一絲牽絆。
再也不要!
源汐村一片混亂,因為官兵還在一家挨著一家搜查。
雖然遭遇了一男一女的襲擊,他們也有不小的傷亡,但是,這是屬於突發事件,也是沒辦法的事。
畢竟是他們誤會人家在先,人家才反抗在後。
那個女人的確不是他們要找的那個人。
雖然背影跟畫像上的女人有七八分相似,卻也僅僅是相似,背上沒有傷,也沒有易容,這是千真萬確的事。
凌瀾回到殷大夫家的時候,家裡已經沒有一人。
門窗破碎、桌椅橫陳,就連屋頂的瓦片都有好幾處大洞。
到處都是血,到處是亂箭,也隨處可見穿著兵士服的屍體。
一看就知道不久前這裡剛剛經歷過一場血戰。
跨過橫七豎八的屍體,趟過小溪一般流淌的血路,他一間一間入內。
堂屋、裡屋、廚房,每一處都不能幸免,每一處都在告訴著他,這裡剛剛經歷過一場浩劫。
鮮血一路逶迤到後院,後院的情況更糟糕。
羽箭更多,屍體也更多。
遠遠就可見一堆柴禾堆在山洞的門口,他想起蔚景最後說的話,她說在山洞裡,她用銀針封了影君傲的穴位。
可見他們在山洞裡避過。
用銀針封穴位,是不想讓影君傲貿然出來吧?怕連累他,怕連累嘯影山莊是嗎?
所以,她自己出來了是嗎?
這個傻女人!
每次都是這樣!每次都想用自己柔弱的肩挑起所有的一切,每次都將自己搞得傷痕累累。
或許他知道影君傲的內傷是如何造成的了,就是逼出銀針所致是嗎?
他是習武之人,也是會醫之人,他很清楚在穴位完全被封住的情況下,要用內力逼出銀針有多難以及會有什麽後果。
影君傲做到了。
影君傲也是用命在愛著蔚景啊!
這個認知讓他的心更加慌痛起來。
就像蔚景問他的,是誰給了你這樣的自信。
他想說,他沒有自信,從來都沒有。
如果說曾經跟錦弦比,他唯一自信的地方,就是他可以為蔚景去死,而錦弦不會。
可如今有另外一個男人也可以為了她去死,並且在她最需要最無助的時候,那個男人還在她身邊。
他該怎麽辦?
掩去眸中沉痛,他閉了閉眼,繼續往前走。
他看到了凌亂在地上,已經被踩得髒汙不堪的衣袍,被撕成兩半的衣袍。
是蔚景的,他認識。
早上他離開的時候,她穿的就是這件。
彎腰,他緩緩將衣袍拾起,涼滑的觸感入手,他五指收攏,緊緊攥在手心,想象著當時的慘烈。
不想還好,一想,他覺得自己快要瘋了。
她經歷了什麽,他都能想象得出。
今日,她提到了大婚那夜相府的那次,原來,她一直在意的,在意他的袖手旁觀。
一顆心痛得不能呼吸,他將衣袍收起,目光觸及到邊上一具老人的屍體,他瞳孔一斂。
殷大夫。
死狀非常慘烈,一身的血,而讓他痛得幾乎站立不住的是,竟然,他竟然還斷了一隻手臂。
他經歷了什麽?
這樣一個善良淳樸的老人經歷了什麽?
而這一切的一切,都在那個女人親眼目睹下進行的嗎?
他不敢想。
眼角酸澀,他抬頭,望了望天,深深地呼吸。
那個女人說,是她害死了殷伯伯,可想而知,她是有多自責。
或許,這會成為,她今後的人生中,永遠也無法忘記的夢魘。
是她的夢魘,又何嘗不是他的。
在池塘邊的槐樹下,他找到了那隻斷臂,那隻已然僵硬的斷臂,然後,來到殷大夫身邊緩緩蹲下,將他的身子抱起。
這個賦予他、也賦予蔚景第二次生命的老人,怎能沒有葬身之地?
一直到黃昏時分,村子裡官兵的搜查還在繼續。
誰也不知道這個一身是血的男人怎麽出現的?就像誰也不知道這個男人是誰一樣?
只聽得“哐當”一聲巨響,大門洞開,男人就這樣如同天神一般出現在門口。
衣袂翻飛、發絲盤旋。
正值日落時分,殘陽似血,隨著男人而入。
男人身上的白衣片片成縷,卻被鮮紅染透,手上是血,臉上也是血,連眸眼都是血紅,可,饒是如此,依舊難掩其如畫的眉目,以及周身散發出來的尊貴氣質。
只是,他是誰?突然出現在正在接受搜查的村民家裡又是要做什麽?
眾人沒來得及問,因為男人根本沒有給這些兵士開口的機會。
腰間軟劍拔出,銀劍如龍,反射著外面夕陽的紅彩,男人步履如風,急速移動,而手中長劍亦是出神入化、快如閃電。
眾人還沒反應過來怎麽回事,就只見身前一晃,男人已經從門口閃到了裡面。
手中長劍垂下,曳了一條長長的血線。
隨著一聲一聲沉悶的響聲,他所經之地的兩邊,兵士們的身體紛紛重重委地,每個人的脖子上無一不例外的都有一條細細的劃痕。
而此時正在裡屋搜查的人聽到動靜出來的,一見此狀況,嚇得紛紛倉皇逃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