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1章 番外（五）

  “那你覺得呢？會是她做的嗎？”藺宸曜不答反問。

  “當然不會是她做的，你想想，我們康哥兒雖是長孫，可他同時也是北平侯的長子，根本不需要爭什麽爵位，所以，他雖佔了長孫之位，但與大嫂未來的孩子沒任何衝突，再說，我相信大嫂的人品，她不是那種冷漠絕情之人，如果她想害我，早在我懷哥兒的時候便下手了，何必等到他出生再用這種手段呢？”

  在她懷疑期間，韓氏對她很照顧，也親自給康哥兒做了一些衣服，在她懷康哥兒四個月時，她到龍華寺上香，走下梯級時，不小心踩差腳，若不是有韓氏在身後拉住她，她肯定會摔滾下去。

  如果韓氏有心害她的話，何必等到孩子出生呢？那時韓氏只要假裝沒看見，她的孩子便沒了，何況那時韓氏為了拉住她，自己站不穩，倒是扭傷了腳踝。

  當時她們身邊都隻帶了一個丫鬟，不過韓氏身邊跟著不是麗香，而是如意。她怕回到被藺老夫人訓話，以後出府便沒這麽自由，故此事只有她們四人知道。

  所以，對方想引火到韓氏身上，那這如意算盤是打錯了。

  藺宸曜道：“問題是出在麗香身上，我已吩咐晨光將她帶回來審問了。”

  “結果如何？”

  “她把所有責任都推卸給大嫂，說是大嫂指示她這樣做的，大嫂的動機與你之前分析的差不多。”

  “荒謬！大嫂根本不可能害我。”

  “我知道，所以我吩咐晨光派人去查了一下麗香的底細，和她這些天接觸過的人，很快就會有結果了。”

  藺宸曜的話剛落，紫鈴便從外面進來道：“侯爺，夫人，大公子和大少夫人來了，他們在前廳侯著。”

  “大哥和大嫂肯定是為了這事來的。”

  楚歆羽說完，便回頭吩咐紫鈴請帶他們到這裡。

  藺宸曜就道：“我出去就行，你不用出去。”

  “行。”

  藺宸曜抱了抱她，才站起來出去。

  不一會兒，紫鈴領著藺宸翀夫妻內廳，坐落後，紫鈴上前倒了茶，才退了出去。

  “三弟，康哥兒現在怎麽了？弟妹她還好嗎？”藺宸翀是因為晨光昨晚連夜把麗香抓走，才知道發生什麽事，夫妻倆一大早便過來探望康哥兒和楚歆羽。

  藺宸曜道：“康哥兒暫時沒事，羽兒陪著他，但要再觀察一段時間，才能確定他是否無恙。”

  “三弟，對不住！是大嫂沒管教好身邊的人，但請你相信我，我並沒有吩咐過麗香做這種事，老夫人好不容易才盼到小曾孫，我怎麽會傷害他呢？”

  “是啊，三弟，我相信你大嫂。”藺宸翀輕輕握著妻子的手道：“她不會這樣做的，弟妹生康哥兒時，她回了娘家，當她回來聽聞弟妹生了，她比任何人都高興。”

  他與韓氏成親三年了，因為一直未能替自己生下一兒半女，他知道她內心對自己是滿滿的內疚，但她從沒想過傷害一個嬰兒，而且當她知道楚歆羽懷孕時，她不知有多高興，早早就開始縫起小衣裳，春夏秋冬都有，但因為不知道是男是女，所以男女她都各準備了一份。

  所以，當她從娘家回來，聽聞楚歆羽生了，便迫不及待的過來看哥兒，但沒想到，因為這樣被有心人利用了。

  “我知道，我和羽兒都相信大嫂。”

  “真的？你們都相信我？”韓氏很激動，眼睛有點濕濕的，當她聽說麗香嫌疑放蟲子傷害康哥兒，她感到震驚和心疼。

  震驚麗香為何會這樣做？心疼康哥兒受到傷害。

  而且麗香還指證是她吩咐下去的，她真不敢相信，跟隨自己多年的丫鬟居然會在背後捅她一刀。

  “大嫂，我們都相信你。”楚歆羽這時從內室走出來，“但那個麗香……”

  韓氏上前握著楚歆羽的手道：“歆羽，你放心，我絕不會輕饒她。”

  楚歆羽道：“但問題是，她仍是不肯招忍誰指使她，她一口咬定是你，我看你平時對她不錯，她怎麽會這樣？”

  韓氏對身邊兩個大丫鬟如意和麗香像姐妹一樣，上個月還給如意配婚了，如意芳齡二十了，屬大齡姑娘，原本如意不想成親，想一直留在韓氏身邊服侍她，但韓氏覺得女人該有個自己的歸宿和孩子。

  所以，她陪嫁的一間酒坊掌櫃看上如意，而如意對他也有好感，便做主替他倆辦了這婚事。

  後來聽聞麗香也喜歡酒坊的掌櫃，只是神女有意，襄王無心。

  韓氏在想，也不知是不是這個原因，麗香心裡對她有微言，才會如此報復她，可當時麗香並沒有表現出失落的神情，那時她還很大方的祝福如意。

  “她會不會因為我把如意許配給酒坊掌櫃，才會如此報復我？”韓氏把自己心裡的疑惑說了出來。

  楚歆羽搖頭，她覺得麗香並不是因為此事，再說，她見過麗香和掌櫃之間的互動，並不覺得麗香喜歡掌櫃，反而她每次見到藺宸翀時，眼睛都會隨他的身影轉動，當時她曾跟韓氏暗示過幾次，如果有適合的人，給麗香婚配出去。

  可韓氏卻說，前兩年就跟她提過幾次，如果她有心上人，就跟她說，她給她做主，可麗香說不想嫁人，想一直留在她身邊服侍。

  直到如意和掌櫃的婚事辦了後，才有些流言傳到她耳邊，說麗香其實喜歡酒坊掌櫃，但掌櫃不喜歡她，當時，心裡對她還有些愧疚，如果知道麗香喜歡掌櫃，她是不會把如意配給掌櫃的，因為她不想麗香覺得自己偏心於如意。

  “那……”

  韓氏正想說什麽，晨光便進來了。

  看來麗香的底細和她這些天來的接觸的人，晨光已查出來了。

  晨光進來後，便跟藺宸曜報告。

  麗香八歲被家人賣到韓府，之前她一直在韓夫人身邊當小丫鬟，直到十歲，和如意一樣，被韓夫人放到韓氏身邊。

  韓夫人是韓氏的繼母，與楚歆羽一樣，韓氏的生母在韓氏出生的第二年便得病過世，韓父半年後，便娶了繼室，也就是現在的韓夫人。

  這些年來，韓夫人對韓氏像親生女一樣，但她不像袁氏那樣，對繼女和親生，一個寵一個嚴厲，她都是一視同仁。

  故而韓氏對韓夫人極為尊重，對於麗香和如意兩個丫鬟也視如姐妹，嫁到榮國公府，也選她們作陪嫁丫鬟，日後好替她們找門好親事。

  可晨光卻查到麗香每個月都會以出門買胭脂為由，通過胭脂鋪，與韓府的周媽媽秘密見面，周媽媽是韓夫人的親信。

  至於兩人為何偷偷秘密見面，晨光便順著這條線去查，結果在麗香的寢室裡，搜出了一盒已開封的枸骨粉。

  枸骨有抗生育功效，宮裡便使用枸骨來防止娘娘妃子懷孕，但這味藥卻有一個壞處，就是與苦丁茶一起長期食用，會使女子患上宮寒，嚴重者，甚至終身不能懷孕。

  韓氏和藺宸翀聽到這裡，都臉色一變，因為韓氏很喜歡喝苦丁茶，雖不會每天都喝它，但至少有半個月是喝苦丁茶，而麗香是韓氏的親信，因她泡得一手好茶，每次韓氏喝的茶都是經她之手。

  韓氏成親三年了，卻未能懷上一兒半女，也這麽巧，她平時喝的苦丁茶是麗香泡的，而麗香又有枸骨粉，這是說明什麽？
  “她……她怎麽會害我？我自問沒有哪裡對不住她？”韓氏臉色灰白，腳步站不穩，跌落藺宸翀懷裡。

  藺宸翀擁著妻子，內心也極為震怒。

  楚歆羽萬沒想到，因為哥兒的事，會查出韓氏多年未能懷孕的原因，她懷孕五個月時，康寧來看過她，那時韓氏也在，也不知怎麽說起的，韓氏知道康寧醫術不錯，尤其是婦產這方面的，便讓康寧替自己把脈，看看她怎麽還沒懷上，是不是身體有毛病。

  當時康寧說她身體不錯，並沒什麽毛病，若要說毛病，便是她有點宮寒，聽聞她有喝苦丁茶的習慣，就讓她少喝些，若是想懷孕，最好暫停喝它。

  韓氏看過很多大夫，之前並沒說過她有宮寒，都說她身體不錯，懷孕這事要看緣分。

  如果之前那些大夫都沒診出來，只能說明韓氏那時身體還沒受傷害，未能懷孕可能是枸骨粉起了作用，枸骨粉配合苦丁茶，因為食用時間長了，所以開始起效果了，康寧替她把脈時，才會診出她宮寒。

  對藥理有些研究的晨光解釋了這原因，他道：“枸骨和苦丁茶一起食用，只要每天給一點點，既能做到避孕作用，也能慢慢的損害人的身體，通常大夫是看不出來的。”

  接著，晨光又道：“我們還在麗香寢室的床底下，找到了這個。”

  語畢，他將一隻布袋扔上桌面。

  楚歆羽打開一看，裡面是一些金銀首飾，件件都很名貴，而且有一隻玉鐲她覺得很眼熟，對了，她曾見過阿蘭黛戴過。

  記得藺老夫人壽辰那天，長公主見她沒戴這隻玉鐲，還問過她，當時阿蘭黛說玉鐲不小心被她摔碎了。

  長公主便當即脫下自己手上戴著的玉鐲，給她戴上，說她的手戴玉鐲好看。藺毓見了，還吃了一陣吃醋，說母親對她還不如對阿蘭黛好。

  楚歆羽看見桌面上還有一對耳環和簪子，阿蘭黛曾戴過幾次。

  就算麗香是榮國公府大少夫人的親信，也不可能擁有這麽多名貴首飾，這些東西，可頂一個富家千金的嫁妝了。

  晨光道：“這些天，麗香和阿蘭黛曾私下見過幾次面，估計這些東西，是阿蘭黛給的。”

  榮國公府裡處處都有眼線，她們幾時見過面，只要一查便知曉。然而，是不是阿蘭黛指使麗香這樣做的，單憑這些證據還不能定她的罪，如果麗香願意指證她，那麽，阿蘭黛這罪是脫不掉的。

  “麗香如何說？”韓氏問。

  “阿蘭黛似乎許諾了她什麽，她始終不肯松口，一時說是大少夫人指使她說的，一時又說是她自己做的，有些語無倫次了。不過放心，我已派人去查麗香的家人了，很快就有結果了。”

  “家人？”韓氏大吃一驚，她道：“她服侍我這麽久，從來都沒聽說她有家人，當時母親將她挑給我時，說她是孤兒，沒有家世的拖累，會更用心照顧我。”

  因為這樣，她對麗香比如意更照顧一些，曾想過麗香既然不想離開自己，就替她在府裡的護衛或管事中，挑選一個夫君。

  藺宸曜想了想，抬頭對藺宸翀道：“大哥，我想你該去查查韓夫人了，這丫鬟既然是韓夫人給大嫂的，又隱瞞了這丫鬟的底細，而且這丫鬟每月都跟她的親信見面，可見這事必得有妖。”

  他想到袁氏，當初這女人表面上不是對楚歆羽一副慈母模樣嗎？韓夫人雖沒袁氏那樣捧殺韓氏，可若她是清白的，又為何要隱瞞麗香的身份，又為何派親信與麗香每個月見面？而麗香又為何會有枸骨粉，韓氏身體健壯，為何偏成親多年卻未能生育？
  以上種種原因，不得不懷疑韓夫人這個原頭。

  “好，我會的。”

  經藺宸曜的提醒，藺宸翀也開始感覺韓夫人有可疑，而韓氏卻仍是不相信，視自己如親女的韓夫人，會如此傷害自己？她傷害自己的目的是什麽？自己和她並沒有利益衝突？
  再說，韓夫人的弟弟不但好吃懶做，也愛拈花惹草，儼然天生的麻煩精，可自從她嫁來榮國公府後，替韓夫人的弟弟擺平了不少麻煩事，按理上，韓夫人應該感激自己，而不是傷害自己？
  楚歆羽的想法卻與韓氏不一樣，韓夫人育有兩兒一女，大兒子讀書是有點出色，二兒子卻是遊手好閑的公子哥兒，而她的女兒長得花容月貌，與韓氏有幾分相似，但姿色甚勝韓氏幾分。

  她今年已十五歲了，上門提親的很多，可韓夫人卻遲遲未給她定下來，而韓氏這個繼妹卻很喜歡往榮國公府裡竄門，有時還會在府裡住幾天，而且總是愛纏著藺宸翀，叫他教她書法。

  前兩年念她年齡小，沒人會往那方面去想，可現在她長大了，及笄了，就該避忌些，可偏她不但沒有收斂，反而來得更勤快，不過纏人卻收斂了些。

  可她每次來府裡住，都要跟韓氏睡，藺宸翀沒辦法，只能住在外院，有好幾次藺宸翀跟妻子投訴，她妹妹可以來府裡住，但能不能另找廂房讓她住，不要和她睡在一起。

  韓氏卻說丈夫小氣，妹妹一個月才來府住幾天，想和她睡只是太想她了，讓他不要吃醋。

  藺宸翀很無奈，楚歆羽知道後，也婉轉的提醒過韓氏，韓氏聽進去了，下次妹妹來的時，就讓她住廂房。

  韓夫人明知道自己女兒這麽勤快來竄門不好，可她卻默認讓她來，若說姐妹情深，卻不見得，如果韓妹妹心裡真有自己姐姐，就不會常來打擾姐姐和姐夫，佔去了兩人的私密空間。

  可見韓夫和韓妹妹是有私心的，楚歆羽不想韓氏繼續被這對母女蒙著眼睛，便將自己的分析一一告訴了韓氏。

  韓氏真的被打擊到了，她怎麽都沒想到，自己疼如命根的妹妹會看上自己的丈夫，而視自己如親女的繼母，會害自己至今未能懷孕的凶手。

  回想起自己回娘家時，韓夫人總是在自己面前問她懷上沒，知道她沒懷上，又是安慰又是給她看找大夫，然後給她準備各種調理身體的補品帶回去。

  上次她回娘家，韓氏還試探的問過她，如果她真的無法懷孕了，她會如何？
  她其實也想過，雖然藺家有規定，男子四十無子女才能納妾，可她卻不想自己愛著的男人老來得子，若再過三兩年，自己真的無法懷上，會自願和離。

  當她把這個想法跟韓夫人說時，韓夫人還勸過她，叫她打消這個念頭，說相信她一定會遇上神醫，治好她的不育症。

  韓氏想著想著，眼淚不敢往下流，如果今天不是三弟查麗香的底細，從而引出這些事情來，她這輩子很可能被這對母女蒙騙了，再過兩三年，只怕自己真的再無法懷孕了。

  “三弟，我和你大嫂先回去，若有什麽消息，立即告訴我們。”藺宸翀見妻子哭得如此傷心，立即跟藺宸曜告辭。

  晨光因有事務在身，也跟著他們一起離開。

  內室剩下楚歆羽和藺宸曜，楚歆羽依偎在丈夫懷裡，想著事情出神。

  藺宸曜輕點了一下她鼻尖，問：“想什麽呢，這麽用神？”

  “我在想，若今天沒查出大嫂的不育症是喝了枸骨粉，再過兩年，大嫂仍未懷孕，韓夫人會用什麽方法，讓自己的女兒代替大嫂？會不會生米煮成熟飯，以為懷上了，就能逼宮？”

  藺宸曜笑道：“你以為榮國公府會允許這種事情發生嗎？即便韓妹妹不小心懷了大哥的孩子，最壞的打算是能留子去母，當然不是殺了孩子的母親，而是將她送走或給她找個好人家嫁了，我們藺家絕不會休妻的，所以，你放心，這輩子你都是我的妻子。”

  “臭美！”楚歆羽輕捶了他一眼，嬌嗔道：“若你敢負我，看我會不會把你休了！”

  藺宸曜低低笑了，在妻子的臉頰上親了一口，“不會，因為你沒這個機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