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同舟共濟
  未朝華無法想象自己與大鳳的太后娘娘同舟共濟相處融洽的場景，然而真正發生時，他卻覺得再正常自然不過，蘇凰歌乍一看上去與蘇荇很像，優雅溫柔，言談詼諧，時不時還喜歡開點無傷大雅的玩笑，搞點讓人哭笑不得的小惡作劇，實質上卻是一個相當冷淡甚至冷漠的人。

  未朝華不知道當初她與蘇荇在深宮相依為命是怎樣的情形，又是因為什麽養成了這樣冷漠的性子，在這短暫的近距離相處中，他深切的感受到了大鳳子民和長安百官，甚至他自己一直以來對這位太后娘娘的誤解。

  她很少說話，也很少睡覺，甚至在她短暫的入睡期間，他也總是懷疑她根本沒睡著，只不過是因為習慣，因為自己需要休息，隻好閉著眼睛躺在那裡而已。

  除了必要的活動，諸如吃飯喝水等，她一直安靜的坐在那裡看著洞口，神色安寧平靜，他療傷之余偶爾看到她那樣的表情，總會有種莫名的情緒在心頭慢慢滋生，他可以想象在深宮的無數歲月中，處理完家國大事，應付完“男寵”“忠臣”，她就一直這樣平靜的坐著，他不知道她腦海中想的是什麽，或是什麽都沒想，只是，這樣的安靜、這樣的寧和，不屬於一個還不滿十八歲的少女……

  第二天天還沒亮時，正在打坐調息的未朝華覺察到有人靠近，忙喚醒了蘇凰歌，蘇凰歌本來梳的一絲不苟的發髻早亂成了一團糟，隻好草草用一截錦緞束住，聞言問道，“你的傷怎麽樣了？”

  “不礙事”。

  “礙事也沒關系，你先引那些人進洞，保護好自己，我自會幫你解決他們”。

  一向威風八面的未大將軍滿心不是滋味，什麽時候他未朝華成了拖後腿的了？

  那些殺手到的很快，未朝華也很快見識到了讓蘇凰歌自豪不已的箭術，其時東方隻微微現了一絲曙色，山洞裡卻依舊伸手不見五指，未朝華一向自負眼力不錯，也只能隱隱綽綽看到對方的大致身形，然而在這一片黑暗中，那殷紅的短箭卻如神助，一支又一支無聲將對手一一射殺。

  等到天大亮，來的殺手已一個不剩，他照例去拔回短箭，發現那些短箭無一例外的深入心臟，所以才能一擊斃命，那些人連吭都來不及吭一聲就送了性命。

  蘇凰歌冷哼，“總共一十六個，看來那些人為了撫遠將軍的命，還真是下血本了”。

  未朝華心頭微暖，“這些都是江湖上的亡命之徒，衝著高額賞金去的，後面應該還有，我們要不要換個地方？”

  “不用，明天鳳翎衛應該就能找來了”。

  未朝華拖走屍體，山洞裡的血腥味才淡了些，“娘娘，洞裡沒有乾淨的水來，臣去打點水來”。

  蘇凰歌站了起來，“你扶著我”。

  “臣自己去就行了”。

  “再有殺手來，卿能保護的了自己？”

  未朝華一噎，上前一手扶著蘇凰歌，一手提著木桶往外走。

  山路難行，兩人一個天盲一個地殘，撞撞跌跌到了一條山澗旁，未朝華接了水清洗蘇凰歌的短箭，洗好後交給蘇凰歌，蘇凰歌放回箭筒中，將拿在手中的弩遞給他，“好像濺到血了”。

  殷紅如血的小弩，小巧玲瓏，乍一看就是個小孩子玩的玩具，想不到竟會有那樣的威力，然一入手才發現弩雖小卻十分沉重，材質也十分特殊，似金似玉，機弩設計的十分精巧，至少他就沒見過比這更精巧的短弩，上面的花紋更是讓他無端覺得熟悉——

  “凰魄”。

  “嗯？”

  “她的名字”。

  未朝華一驚，隻覺那小小的弩入手更加沉重起來，鳳魂弓，凰魄弩，想不到這就是傳說中凰之精魄而化的凰魄弩！

  說到這凰魄就要說到大鳳朝另外一位彪悍的皇后娘娘——大鳳朝開國高祖發妻武仁聖德皇后。這位太后娘娘原是前朝大將軍司春城的獨生愛女，司春城的經歷與他很像，都是生於亂世，因種種原因投身戎馬，憑著過人的武力與頭腦終於嶄露頭角，被前朝末世之君看重，又奉旨娶了公主，相傳司春城與那位公主夫妻恩愛，多年沒有子嗣也不肯納妾延續香火，直到二十年後，這位公主三十六歲，而司春城已年近五十時才終於生下一女，即是後來大鳳朝開國高祖的發妻武仁聖德皇后。

  傳說武仁聖德皇后出生時，天降大火，燒毀了司家滿花園的花花草草，卻留下了一柄短弩，即是未朝華此時手中拿的凰魄弩，前朝皇帝聽說後，認為這是天降吉兆，是老天又賜給他一位定國安邦的將軍，高興下當即下旨封武仁聖德皇后為武安公主，將短弩命名為乾坤弩，取一箭定乾坤之意，隻想不到這位武安公主最後卻輔助大鳳開國高祖成就了大鳳王朝，而這把弩也被高祖重新命名為凰魄。

  武仁聖德皇后於大鳳開國二十年後故去，崩逝時整個椒房裹入一片火海之中，世人傳說武仁聖德皇后乃是鳳凰轉世，天降大火便是武仁聖德皇后在人間修行已滿，於火中涅槃重生，這場大火整整燒了三天，三天后，皇后所居之椒房成一片廢墟，隻留下這把凰魄，自那以後，大鳳皇后所居之處改名為來儀宮，歷任皇后死後都會采用火葬。

  只不過其後大鳳皇后鮮有會武者，這把凰魄自然也一直珍藏深宮，沒想到竟會在今天重現於世，而他之所以覺得上面的花紋眼熟，應就是與江流那把鳳魂弓上的花紋相似了，只是相較於凰魄，鳳魂弓的傳說就少了許多，只聽說是高祖皇帝偶然間得到的一把寶弓，送給了司春城，後來因司家後人犯事，又被高祖收回。

  蘇凰歌接過凰魄後，掀起裙角，將凰魄綁在靴子上，裙擺垂下，行動間一絲端倪也看不出來，未朝華開始懷疑，以這位太后娘娘的性子會一直將凰魄貼身帶著。

  “娘娘在此稍待，臣去打些獵物來”。

  “不要走遠”。

  未朝華嘴角一抽，好吧，他閉嘴。

  未朝華動作很快，不一會就提著一隻灰兔回來，收拾乾淨了，架起一堆火慢慢烤著。

  春風拂來，草木清香沁人心脾，蘇凰歌動了動鼻子，“卿去看看有沒有一種淺紫色、葉子是鋸齒狀的草，拔四五株來”。

  未朝華將兔子架在火堆上，在四周看了看，果然找到了，拔了幾株，“娘娘，找到了”。

  “洗乾淨了放進兔子肚子裡，能調味”。

  對於名為蘇凰歌的奇葩，未朝華已不想再去問人家怎麽會知道這種事，自去洗淨了放進兔子肚子裡。

  烤肉的香味彌漫開來時，蘇凰歌再度開口了，“我派十一去玉門關調兵了，現在應該到了，一個豫州王和長林令尹不足為據，你鳳羽軍的仇，我會替你報回來”。

  未朝華默了默，乾巴巴說了句謝太后娘娘恩典，蘇凰歌笑了起來，“卿好像也就跟小舅舅一起時，話多一些”。

  想到蘇荇，未朝華目光柔和了些，嗯了一聲。

  “表姐有沒有抱怨過你太悶？”

  “有”。

  “這就是卿的不對了，為哄佳人開心，卿開開尊口又能如何？”

  未朝華不知道該怎樣接太后娘娘這樣打趣的話，隻好保持沉默，蘇凰歌心情卻很不錯，也不在意他的沉默，又打趣道，“卿若是冷落了哀家的表姐，哀家可是會治罪的”。

  未朝華決定轉移話題，“三年過去了，娘娘還不準備召藻青回長安？”

  “卿想小舅舅了？”

  “有點，太后娘娘也知道臣話少，能找個說的來的，很難”。

  “卿不怕哀家惱了遣卿去鎮守玉門關？讓你們一個天南，一個地北？”

  “玉門關有朱衣侯，不需要臣”。

  朱衣侯既是我們的江都指揮使大人，玉門關大捷後，鍾會受封太原侯，江流則受封朱衣侯，大鳳朝封侯一向以封地為名，江流卻得天獨厚，得了個“朱衣”的名號，大鳳尚火德，以紅色為尊，太后娘娘賜號朱衣，大家都很明白，所以雖然江都指揮使大人被扔在了大西北，但所有明眼人都知道，這只是江都指揮使大人榮華富貴的第一步。

  蘇凰歌眸光微動，“哀家三年沒見他了”。

  未朝華很嘴欠的下意識就接了一句，“想必朱衣侯風采更甚當年”。

  話一出口，未大將軍就後悔了，正恨不得抽自己一個耳光間，蘇凰歌格格笑了起來，“我只求三年的西北風沙別將他洗成個糟老頭兒，風采更甚當年可不敢奢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