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至喜重逢

  “我只求三年的西北風沙別將他洗成個糟老頭兒，風采更甚當年可不敢奢望”。

  這句話意蘊相當之深廣，未朝華心念微動，“太后娘娘此次是前往玉門關？”

  “不是去玉門關，哀家跑這深山老林體會做瞎子的痛苦麽？”

  未朝華默了默，“千金之軀不坐垂堂，太后娘娘想去玉門關，應讓鳳翎軍護送鳳輦而去”。

  “不必麻煩了，哀家只是想去看看他，再順便看看是不是到時候將他召回京城了”。

  未朝華聽了這話又是一默，“太后娘娘召回朱衣侯，玉門關該交給誰？”

  “自上次玉門關一戰，西楚十年內，絕無能力再起戰火，且西楚新皇可不是之前那個心高氣傲好大喜功的蠢材”。

  未朝華，“……”

  其實人家也只在太后娘娘您手中犯了一次蠢吧？
  “三年了——”蘇凰歌長長一歎，“未卿，你說維之會不會讓我失望？”

  未朝華，“……”

  某都不知道您老的“望”是什麽，又怎麽知道他會不會讓您老“失望”？
  蘇凰歌顯然也是不需要未朝華回答的，又是長長一歎，“未卿，哀家想沐浴”。

  對於蘇凰歌神一般轉移話題的速度，未朝華作為其座下護法神將，其實早已習慣，只是這話題的內容——

  好吧，未朝華默默為自己掬了一把同情淚。

  折騰了一圈的蘇凰歌同學一回了山洞倒頭就睡著了，一直睡到太陽西落才睜開眼睛，吃過東西，很是淡定的開口道，“哀家要換衣服，卿且到洞口站一站”。

  未朝華無語的拖著傷腿去了，等蘇凰歌再出聲才又回了山洞裡，蘇凰歌已經換了一套粉色的春衫，烏發高高束起，也不知道她怎麽弄的，看起來隻比他的發辮稍長了一點，中間不知道做了什麽手腳，束起的發辮分明利落又俏皮，卻偏偏營造出了一種烏發滿肩的嫵媚來，兩種截然相反的氣質融合在一起讓她的美麗如同夜明珠般在夜色下分外奪目起來。

  而此時，這美麗奪目的少女正揚著手中亮晶晶的發飾衝自己笑彎了眉眼，“未朝華，來幫我將這個卡上去”。

  未大將軍心情突然就有點複雜，接過她手中的發飾看了看，好吧，他也不知道是什麽東西，絨絨的感覺溫暖又可愛。

  “很簡單的，你小心點，別卡歪了就行”。

  發飾的結構一看就是專為這種發辮設計的，只要不卡歪了，簡單一套就上去了，無數極細彩色絨線組成一張很奇怪的網，似是要將那滿頭青絲網住，卻又讓發絲更加飛揚起來，唔，這個絲網設計的很有水平——

  “你喜歡這個？”蘇凰歌撫了撫發絲， “回去我送表姐一個一模一樣的，保證表姐戴的好看”。

  未朝華收回目光，“這個太后娘娘戴著好看，雲湘就不適合了”。

  蘇凰歌笑了起來，“想不到撫遠將軍竟對女人的飾物也如此精通”。

  未朝華隻好默默忍受了這句打趣，蘇凰歌不再說話，屈膝支起下巴對著火光發呆，雖然她還是一如之前安靜的坐著，臉上的神色卻完全不一樣了，不再是之前那種死一般的寧靜，嘴角含笑眉眼含情的模樣，讓未朝華想說這不是懷春少女的模樣都不行。

  夜漸漸深了，蘇凰歌盼望的人一點出現的跡象都沒有，未朝華忍不住開口了，“娘娘，夜深了，睡吧？”

  “我不困”。

  未朝華忍了一會，終於還是勸道，“時日太短，朱衣侯就算要來這兒，今晚也是趕不過來的”。

  “我知道”。

  看著淡定而愉悅的蘇凰歌，一貫冷靜自持的未大將軍突然湧起一股一巴掌抽醒某人的衝動。

  “你睡吧，今天我來值夜”。

  未朝華默默撥了撥火堆，蘇凰歌笑了笑，“我吩咐十一要他帶兩萬人馬直接奔赴黃河，卻又期盼著他能擔心我的安危，不顧大局趕到這裡，但如果他真的趕來了，我免不得又要怪他不顧全大局，唉，果真我還是該再練練心境的”。

  未朝華，“……”

  好吧，太后娘娘，您能不能在臣子我面前稍微注意一下自己乃是大鳳最尊貴的寡婦身份？
  東方第一絲曙色照進山洞時，未朝華猛地睜開眼睛，“有人來了”。

  抱膝小憩的蘇凰歌動了動，倏然站了起來，就要往外跑，又猛地頓住腳步，還帶著幾分睡意的雙眼茫然睜大，雙手慌亂理著衣物，“未朝華，幫我看看，衣服頭髮亂了沒有”。

  未朝華轉開目光，“沒有，娘娘儀容甚是得體”。

  蘇凰歌微微松了口氣，想了想，又坐了下來，恢復剛剛雙手抱膝的姿勢，“撫遠將軍請隨意，權當哀家不在”。

  未朝華眼睜睜看著蘇凰歌同學又將臉埋進膝頭做睡熟狀，嘴角就是一抽，話說太后娘娘您在臣子面前這麽不注意形象，真的好嗎？

  不一會，濃烈的血腥味伴著一襲玄色身影如風般卷進山洞，看見抱膝守在火堆旁的蘇凰歌，神色一松後就是狂喜，看都沒看盯著他的未朝華一眼，長臂微伸便將朝思暮想的人兒撈進了自己懷中，嘴唇動了動，那聲小四卻沒有溢出喉嚨。

  蘇凰歌迷蒙睜開眼，將略帶迷惘的驚喜演繹的淋漓盡致，聲音氣促，卻盛滿了驚喜，“維之？是不是你？”

  “是我——”江流又緊了緊胳膊，一路上有多擔心，此刻就有多喜悅，這喜悅摻入多年的思念化作了此刻幾乎顫抖不成聲的呢喃。

  相對於江流的激動，蘇凰歌則是欣慰居多，在江流看不見的地方，一滴眼淚潸然滑落眼眶，臉上卻浮出了喜悅安然的笑花……

  眼看某“喜相逢”的兩人暫時沒時間理會自己，未朝華同學很是識趣的出了山洞，洞口警惕外間動靜的少年無聲朝他一抱拳，未朝華眯了眯眼，眼前的少年輪廓堅毅，目光深沉，再不可見當年那個總是笑眯眯的包子臉少年半分影子，歲月如斯，當年稚嫩青澀的少年都已長大……

  “朱衣侯有無安排？”

  “侯爺已令楊軍師率兩萬將士前往長林，楊軍師有言，請撫遠將軍緩緩而行，此次玉門關鐵騎打先鋒，將軍率鳳羽軍抄後，打豫州府一個措手不及”。

  未朝華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不再開口，山洞裡小情人無聲的擁抱已被低聲的呢喃歡笑替代，未朝華突然就覺得時間流逝的有點緩慢，開口問道，“朱衣侯帶了多少人來？”

  “隻樂成一人”。

  “就你一個？”

  “將軍想做什麽？”

  他能想做什麽？一萬鳳羽軍全部淹死在滔滔黃河水中，他恨不得肘下插翼飛回鳳羽軍中，而不是困在這深山洞穴之中，寸步難行！
  “侯爺來的急，並未帶護衛，將軍若心急前往豫州，可請示主子遣樂成護送將軍”。

  未朝華看了樂成一眼，樂成會意，“無妨，侯爺會保護好主子，再者，至多今日傍晚，鳳翎衛就會趕來”。

  未朝華正要說話，裡面蘇凰歌的聲音響起，“樂成，你護送撫遠將軍去豫州，我和維之稍晚一步，若途中生變即刻回轉與我們會合”。

  “是”。

  未朝華下意識要往洞裡看，卻又垂下目光，拱手行禮，“臣謝太后娘娘恩典”。

  “不必多禮，樂成，事急從權，務必保住撫遠將軍的性命”。

  “是，將軍請”。

  耳聽兩人走出山洞，江流手臂一緊又將蘇凰歌擁入懷中，“小四，我還要趕去長林，等鳳翎衛趕到，你先回長安”。

  “我跟你一起去長林”。

  “危險——”

  蘇凰歌擰住他臉頰，“江維之，兩萬人打一個小小的長林，你好意思說危險？”

  “可是——”

  “沒有可是，你不讓我去長林，我就不讓你回長安”。

  江流噎了噎，突然想到一個很嚴重的問題，“長安並沒有傳出你離宮的消息”。

  蘇凰歌笑的跟隻偷腥的狐狸一般模樣，“山人自有妙計”。

  “那個妙計不能一直用嗎？”

  這回輪到蘇凰歌噎住了，話說某個單細胞動物腦子是什麽時候變得這麽靈光的？

  “不能？”

  蘇凰歌開始轉移話題，“這個以後再說，現在是去長林的事”。

  江流苦惱了，“你現在再扮成男人也不像吧？”

  “誰說我要扮男人了？你就說我是你表妹，我也不到軍中去，到了長林，我就找個地方住下來，你一打完仗就來找我”。

  江流這才放心了，撫向蘇凰歌眼角，“小四，你長的我差點都認不出來了”。

  “那是長漂亮了還是長醜了？”

  “漂亮了，”江流滿是厚繭的指腹緩慢而輕柔的劃著蘇凰歌嬌嫩的臉頰，“玉樓常說我以後的媳婦肯定比不上我好看，到時候連他的面子都丟光了，這次我一定要帶著小四去見他，叫他知道什麽才叫漂亮媳婦兒！”

  好吧，這就是單細胞生物的好處，簡單乾淨如江流同學從來沒有想過一國太后如何給他做媳婦兒，更沒想過自己要個太后娘娘做媳婦會有什麽後果，在過去三年的無數個日夜裡，他滿心滿腦想的都是他的小四那句“抱住我了，就不許再松開，”眼前浮現的也總是他的小四喬裝打扮親近他的點點滴滴，單細胞的江流早就認定了他喜愛的小四一定會給他做媳婦，雖然他喜愛的那個小四同時也是大鳳的太后娘娘，雖然他喜愛的那個小四從來沒說過要給他做媳婦——

  這樣樸實卻動人的情話，這樣粗糙卻溫柔的觸碰，讓蘇凰歌雙頰緋紅，雙唇卻詭異的蒼白起來，江流沒有發覺蘇凰歌的不對經勁，懷中溫軟的嬌軀，手下細膩的觸覺，讓血氣方剛的少年一陣心猿意馬，情難自禁的低頭蹭著蘇凰歌臉頰，“小四——”

  “維之——”

  江流含糊嗯了一聲，相對於江流的意亂情迷，蘇凰歌眼中卻是一派沉靜晦暗，“維之，叫我安安”。

  “暖暖？”

  “是安安，父親之前一直這樣叫我”。

  單細胞的江流沒有注意到蘇凰歌憑空冒出來的父親大人，抬起頭困惑的看著蘇凰歌，“不是暖暖？”

  “安——安——”蘇凰歌放慢聲音，江流更加困惑，“暖——暖？”

  蘇凰歌笑了起來，“這是蘇揚那邊的村音，大致在安和暖之間，聽好了，安——安——”

  “暖——安——”

  “呀，笨死了，是安——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