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靖國安寧
  江流走了，未朝華對什麽才子論詩沒什麽興趣，甚至連誰會得那個金貴的東坡硯也沒多大好奇心，尋了個借口也走了，不一會就有宮人來報，太后和皇上賜宴暖泉閣，請他前往。暖泉閣是整個皇宮唯一有溫泉泉眼的地方，連來儀宮的溫湯也從暖泉閣引入，雖時至臘月，暖泉閣中因數個泉眼依舊溫暖如春，一路行來更是繁花似錦春意盎然，這暖泉閣原是先帝寵妃梅貴妃所居，先帝駕崩後一應宮妃嬙嬪俱都陪葬，只剩下八歲的太后娘娘蘇凰歌一枝獨秀，這暖泉閣自然也空置下來，這次因宮中設宴第一次清理出來使用。

  主殿中用屏風將男賓女客分隔開來，蘇凰歌高坐於上，小皇帝居於左下手，稍右下則是嚴明珠，蘇凰歌致辭開宴，小皇帝率先敬酒，嚴明珠跟著湊趣，絲竹聲中酒宴的氣氛很快就熱烈起來。

  酒至半酣，一個嫩粉色衣衫的女子舉杯起身行禮，“太后娘娘，時近佳節，蒙太后娘娘隆恩，臣女等得以進宮賞如此美景，不如臣女等作幾首詩給太后娘娘湊湊趣兒？”

  蘇凰歌正要說好，皇帝陛下突然冷聲開口，“女子無才便是德，賣弄詩詞文藻又豈是大家閨秀所為？”

  小皇帝一開口就扣了這麽大個帽子，那女子俏臉瞬時慘白，就地跪了下去，“臣女有罪，請太后皇上責罰”。

  那女子的祖母姐妹亦跟著跪了下去，“太后皇上恕罪”。

  蘇凰歌笑了起來，“皇上說的是，閨閣女兒詩書略通即可，關鍵是要相夫教子孝順公婆”。

  “太后教訓的是”。

  “平身吧，不是什麽大事兒，未出閣的姑娘們就該活潑些兒”。

  那一家子人自然是千恩萬謝，蘇凰歌擺擺手，“梅六姑娘也是想給哀家解解悶，聽聞梅六姑娘極善女紅，不知是否屬實？”

  女客處的話題移到了女紅刺繡上，未朝華不動聲色掃了一眼面沉如水的小皇帝，心中萬千思緒拂過，卻隻化作一笑，扭頭看向坐的端端正正的小安寧，“司小少爺，不如我們喝一杯？”

  說來好笑，大鳳朝的武官中，若論最耀眼職位最高的自然是他未朝華，可資歷最老的卻是靖國侯，所以作為司家唯一的代表，小安寧便坐在了他下手，數百年來，靖國侯府良將無數，在宣帝時更是達到頂峰，招致皇帝猜忌，這才慢慢收斂爪牙，可就是這樣靖國侯府在大鳳的地位依舊不可撼動，單看他為皇帝所忌卻還是能安享這麽多年的富貴便可知一斑，而如今大鳳除了他的鳳羽軍、南疆方家軍和玉門楊家軍，也只有靖國侯府所率的三萬朱雀營能上的了戰場了。先帝猜忌了靖國侯府一輩子，卻在臨死前將朱雀營交給了靖國侯，將唯一的女兒嫁給了靖國侯世子……

  想到這未朝華不得不感慨，先帝混帳了一輩子，臨死前乾的幾件事卻沒一件是混帳的，靖國侯府是一件，加封蘇荇為曲逆侯是一件，讓所有宮妃陪葬是一件，還有讓蘇凰歌垂簾聽政——

  未朝華眸色暗了暗，那梅貴妃生前盡得聖寵，所生九皇子更是聖寵優渥，不是梅貴妃殉葬，九皇子又承受不住雙親俱亡病重夭折，小皇帝要坐穩皇位，即便是個傀儡，也是妄想，如今發作梅家，想是秋後算帳了，隻可憐梅家人還不知死活的往前靠……

  眼看氣氛又融洽了，蘇凰歌問道，“司家的老封君來了吧？哀家的乖外孫有沒有帶來？”

  嚴格說來，先帝子嗣總共有九個，夭折了幾個，又被先帝猜忌圈禁了幾個，現在碩果僅存的也只有現在的皇帝陛下和鳳七王爺，另外就是嫁給靖國侯世子的長平長公主鳳菲了，鳳菲嫁入靖國侯府後很快就懷孕生下了嫡長子司安寧，說來也怪，靖國侯世子這一代兄弟有五個，加上姐妹六個，也算得是子嗣旺盛，到了下一代卻隻得司安寧一個，不但鳳菲沒再懷孕，連她三個弟妹也都沒有半分動靜，急的靖國侯夫人不是燒香拜佛，就是往兒子們房裡塞小妾，塞通房丫頭，可還是沒有半點效果，直接導致了司安寧小朋友與他外祖母全無二致的一枝獨秀地位。

  司家老封君是現任靖國侯的母親，看起來與京都的貴婦沒什麽區別，眉宇間卻依舊可見當年的精明幹練。

  “回太后，帶來了”。

  “快抱來讓哀家瞧瞧”。

  司安寧自然也知道自己這位太后外祖母，聽了脆生生道，“太后外祖母，安寧會走路了”。

  好吧，未大將軍又被萌到了，開始考慮生個兒子的問題。

  蘇凰歌笑了，“好，那安寧自己走到外祖母這來”。

  司安寧甩開丫鬟的攙扶，蹬蹬跑到蘇凰歌面前，仔細看了看，啊地一聲驚叫，“太后外祖母，你幾歲了？怎麽比我小姑姑還小？”

  司老封君急了，“安寧，不得無禮！”

  蘇凰歌將司安寧摟進懷裡，伸手摸索著他的小臉，“不礙事，童言無忌”。

  對於這根獨苗，司家上下都當祖宗供著，司安寧自然不會懼怕最疼他的祖母，又聽到蘇凰歌說不礙，試探伸手在蘇凰歌面前晃了晃，見蘇凰歌一點反應沒有，歎了口氣，“太后外祖母，你真的看不見啊？”

  “看不見就是看不見，還有真的假的？”

  “真可憐，”小家夥憤憤一攥拳頭，“太后外祖母放心，以後壞人敢欺負你，安寧就揍他！”

  蘇凰歌噗嗤笑出聲來，“好好，那我們安寧習武可不能偷懶，壞人都很厲害的”。

  小東西不滿了，“我沒有偷懶！”

  “好好，我們安寧沒偷懶兒，來，跟外祖母說喜歡什麽，外祖母送你啊”。

  小東西眼前一亮，“什麽都行？”

  “嗯”。

  “那我要劍，要真劍，像爹用的那種，可以殺壞人的！”

  “抹荷，聽到了沒有，去庫房給司小少爺尋一柄好劍，出宮讓他帶著”。

  抹荷答應著去了，小東西高興了，“太后外祖母，你真好！下次你來我家，我也送個好東西給你！”

  蘇凰歌捏捏他的臉，“好，外祖母記下了，安寧可不許食言”。

  小東西抬頭正要抗議，卻沒來由的一呆，五歲的司安寧小朋友第一次意識到美貌的魅力，脫口道，“太后外祖母，你真好看！”

  蘇凰歌一愣，隨即笑的更歡，“真的？安寧覺得外祖母好看？”

  “嗯，比娘親都好看！”小東西想了想，似乎覺得不夠，又一握小拳頭加了一句，“比安寧見過的所有女人都好看！”

  好吧，蘇凰歌也被萌到了，司老封君在下面死的心都有了，大殿中大多數人都低下頭，力圖讓自己透明化，隻未朝華繼續思量生兒子的問題。

  “母后——”皇帝陛下努力糾結著措辭怎麽讓蘇凰歌同學注意一下母儀天下的端莊問題。

  蘇凰歌聞言看向左下首，一雙明眸盛滿笑意，皇帝陛下目光微閃，一時竟說不下去。

  “說起來安寧是長平的嫡長子，身上流著我皇家的血脈，不如就此機會哀家替他跟他的皇帝舅舅要個品階？”

  皇帝陛下微一遲疑，“既然母后喜愛安寧，封個品階也是該當的，此事母后做主就是”。

  “那，就封個從二品的郡王好了，李愛卿，此事便交予你負責，正月過後就辦，萬不可委屈了哀家的乖孫”。

  禮部尚書在嚴黨作亂時被殺，此時禮部做主的乃是左侍郎李敏，這李敏也是如江沅般在嚴黨作亂後破格提拔上來的，才二十二歲，尚未娶妻，因此也在賞花宴上，此時聞弦歌知雅意，知道自己立功升職的機會到了，大喜跪下，“臣領旨，定不會負太后所望！”

  司老封君喜的聲音都微微發顫，領著自己最小的孫女兒跪下，“臣婦多謝太后恩典”。

  “來人，快扶老封君起來，小七大了，皇帝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讓哀家抱上孫子，老封君日後得空多帶安寧進宮走走才是”。

  司老封君自然一連聲應了，皇帝和嚴明珠起身告罪，蘇凰歌意味不明一笑，“皇帝和良妃不用惶恐，此事是要看緣分的，緣分到了哀家自然也就能抱到孫子了”。

  依舊是那慣常溫柔親切的聲音，嚴明珠卻不自覺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她說過會保她一世榮華，她想，時至今日，她沒必要騙她，而她也的確沒有騙她，可這一世榮華榮華一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