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以身飼虎
  高高在上的太后娘娘突然甩出了這麽一篇下裡巴的話，一時眾將士都有點呆，不知該如何反應，還是鳳七王爺沒心沒肺的笑了起來，眾將士這才反應過來，頓時軍營中處處皆是笑聲，未歡也不禁莞爾，“我們大鳳朝的太后娘娘果然不是凡人”。

  未朝華不置可否，台上蘇凰歌也忍不住笑了起來，聲音再度遠遠傳開，“鳳羽軍歷經十三年的血雨腥風終於還我大鳳子民一片淨土，可謂勞苦功高，在來之前我一直苦惱該如何賞賜三軍，未將軍剛到長安之際朝廷已對各位將士做了封賞，加官進爵是所有好男兒的夢想，也是我大鳳朝能給各位將士最好的回報，可在我看來這遠遠不夠，世上任何的功名利祿在你們流的汗、流的血，甚至是奉出的寶貴生命面前什麽都不是！”

  少女稚嫩的聲音沉重而哀傷，“我一出生便被先皇接進皇宮，封為皇后，我從不知民生疾苦為何物，更不無法想象刀口飲血的生活是怎麽樣的，可是我知道今日在場的各位大哥叔伯們之所以能夠一路走來站在這裡，踏著的不僅是敵人的屍體，更是自己兄弟的生命和鮮血！跟他們的生命和鮮血相比，那些所謂的加官進爵什麽也不是！”

  人群鴉雀無聲，連未朝華和鳳七也肅容挺直了背。

  “我不知道什麽東西能補償這種傷痛，世上也沒有任何東西能補償這種傷痛，你們為大鳳朝所做的，所失去的，大鳳子民會記住，大鳳皇族會記住，我蘇凰歌更會永世銘記！”蘇凰歌深深吐了口氣，微微牽起一個笑容，“小舅舅無數次教導我要愛民如子，我就問什麽叫愛民如子，小舅舅說就是要我愛我大鳳的子民如愛自己的孩子，比如小七——”

  蘇凰歌說到這踮腳拍了拍鳳七的肩膀，“小七自小在我身邊長大，我努力想象如果是小七上了戰場九死一生的回來了，我作為一個母親，想的會是什麽，我想給他的又是什麽？我知道我無法抹去他身上所有的傷痕，無法撫平他心中所有的傷痛，我能做的只有關愛他，讓他在我的關愛中漸漸忘卻慘痛的過去，迎接美好的明天，我會關心他吃飽了沒有，穿暖了沒有，有沒有中意的姑娘娶回家幫他洗衣做飯生娃娃——”

  “母后！”鳳七王爺扛不住了，抗議的看向蘇凰歌。

  蘇凰歌溫柔一笑，“看，我們小七不好意思了”。

  人群爆發出一陣哄笑聲，蘇凰歌也跟著笑了，“小舅舅聽我這麽一說，就說凰歌你長大了，可以做好小七的母后了，如果你能待所有的大鳳子民如待小七，那你就是做到了真正的母儀天下——”

  蘇凰歌的目光如溫泉之水脈脈流淌，流淌進每個人的心田，“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做到小舅舅所要求的真正的母儀天下，可是我知道，今天我站在這裡看著你們，我滿腦子想的都是，你們能吃飽嗎，能穿暖嗎，家裡有幫你們洗衣做飯生娃娃的小媳婦嗎？”

  人群再度爆發出歡愉的哄笑聲，未朝華猛地握緊手中寶劍，“不對！”

  “將軍？”

  “這番話絕對不可能是蘇荇教她的——”

  未歡也變了臉色，“那就只有是她自己想出來的——”。

  “通知全軍將領戒備！”

  “是！”

  “今日我來之前，朝廷已經擬好了封賞，每人升官一級，賞銀十兩”。

  “太后千歲，千歲——”

  站在蘇凰歌右手邊的嚴大丞相急了，“太后，這每人十兩銀子——”

  蘇凰歌裝作沒聽見，“這是朝廷給你們的封賞，算是基本能保證你們能吃飽穿暖，而我蘇凰歌則在此保證，你們中六萬三百五十一個單身兒郎，我一定幫你們每個人都娶上一個溫柔貌美的小媳婦，包君滿意，如不滿意隨時到來儀宮來，包退包換！”

  人群再度爆發出一陣哄笑聲，蘇凰歌亦是滿臉的笑，“小七有段時間翻遍史書，發現幾乎每位太后娘娘都喜歡給人做媒，有的更是亂點鴛鴦譜，不知撮合了多少怨侶，心有所屬的兒郎們一定記得提前跟哀家說明情況，別害得我做了惡人不自知，還洋洋自得成全了有**”。

  底下哄笑聲響成一片，蘇凰歌仰頭看了看天空，太陽已接近正空，“時辰不早了，我也該回宮了，最後，讓我以水酒三杯來表達對各位逝去英靈的敬意和對你們的感激！”

  嚴述接過侍衛呈上的托盤，奉到蘇凰歌手邊，蘇凰歌拿起一杯酒，恭敬舉過頭頂，“第一杯，敬戰死沙場的勇士，感謝你們用生命維護了我們今日的平安，願你們的英靈安息——”

  蘇凰歌說著將酒杯湊到唇邊——

  幾乎在同時，來儀宮中的蘇荇一彈而起，“凰歌！”

  鳳十一後退兩步跪下，“公子恕罪”。

  “凰歌——凰歌呢？”

  “太后娘娘有令，請公子醒後製住留守皇宮的嚴慶武，風聲一到即刻斬之”。

  “凰歌——我要去找凰歌——”

  “公子，”鳳十一扶住搖搖欲墜的蘇荇，“請公子以大局為重，莫讓，莫讓主子死不瞑目——”

  甘甜的酒香飄蕩在口鼻間，蘇凰歌牽起嘴角，眼角余光掃了鳳七一眼，小七，希望你不會讓我失望——

  “主子！”

  尚在激動余波的鳳七轉眼看去，看到了這輩子他最恐慌的一幕，蘇凰歌軟軟朝他倒來，七竅都有血跡溢出，口中更是大口大口的吐著血……

  “凰歌！”

  鳳七王爺絕望的哀嚎聲中，鳳十三手起刀落，目瞪口呆的嚴大丞相肥胖的頭顱咕嚕嚕滾到台下，鳳十三怒喝，“大膽逆賊，竟敢謀害太后！來人，護駕！”

  蘇凰歌帶來的貼身護衛一擁而上，而呆滯的鳳羽軍則下意識的隨著鳳十三的喝令上前，一時場面混亂不堪。

  鳳十三接過蘇凰歌，沉聲斥道，“七王爺，現在不是傷心的時候，請王爺立即下令捉拿嚴家反賊，為主子報仇！”

  鳳七呆了呆，霍然起身，未脫稚氣的聲音竟帶著逼人的殺氣穿透雲霄，“捉拿嚴家反賊，為太后報仇！”

  “為太后報仇！”

  “為太后報仇！”

  “為太后報仇！”

  ……

  報仇的呼聲一浪高過一浪，守候在軍營外的幾個副將探頭探腦的往裡看，被守在門口的鳳二和鳳九一刀一個劈了個精光。

  “撫遠將軍聽令！本王命你即刻率領三軍回城勤王，阻攔者，殺無赦！”

  鳳七話音未落已飛身而起落到軍營外的邊牆上，“鳳翎軍聽令，嚴家父子造反，謀害太后，如今首惡已誅，被蒙蔽者即刻放下刀槍，否則格殺勿論！”

  沒了主心骨的鳳翎軍被鳳七一嚇，不自覺的放下了手中刀劍，隨即被如狼似虎的鳳羽軍關押起來。

  鳳七眼中淚光尤在，聲音卻沉穩無比，“鳳羽軍尾羽部留下看守，背羽部押後照應，其余人隨本王回城捉拿反賊救出皇上，騎兵以布包馬蹄悄然回城，務要殺的反賊措手不及！”

  一片轟然應諾聲中，未歡焦急開口，“將軍？怎麽辦？”

  未朝華苦笑，還能怎麽辦？剛剛被太后娘娘表揚感激的忠兵良將難道還能不幫忙捉拿反賊不成？他答應，那些被熱血衝昏了頭的將士們也不會答應，他現在是明白了蘇荇為什麽一點拉攏他的意思都沒有，原來他們一開始就謀劃好了要逼他上賊船——

  大鳳啟和五年八月十六，丞相嚴述以毒酒上昭聖慈壽恭簡安懿章慶敦惠溫莊康和仁宣弘靖皇太后，反，七王爺鳳佳以十三歲稚齡於危急中率鳳羽軍製服謀反之鳳翎軍眾，回京勤王，誅殺嚴家族人及黨羽五百余人，歷啟仁、啟和二朝，權傾大鳳之嚴氏自此煙消雲散，朝野上下為之一清，後啟和帝重用蘇荇、未朝華、江沅、夏子言等能臣良將，輕徭薄賦於民休息，民生得以恢復，國力得以昌盛，史稱啟和中興。

  ——《大鳳史志·戾帝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