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授命於危
鳳凰花火一般在枝頭絢爛,未朝華渾身浴血,銀色的鎧甲已看不出原來的顏色,他走過的青石板上每一步都留下或深或淺的血色腳印,時而有鮮血滴到地面,濺起朵朵血花,他在遲疑,不知自己這副模樣該如何前去拜見那位將他算計個徹底的太后娘娘。
“撫遠將軍”。
抹茶匆匆而來,提起的裙擺揚起陣陣落花,軟緞的鞋底染上層層鮮紅,她向他奔來,一如他一步一個血色腳印,只不過他踏的是鮮血,她踏的卻是鮮花紅粉……
“撫遠將軍,太后娘娘醒了,請將軍隨奴婢來”。
他木然跟著她的腳步,再沒有憐花惜玉的力氣,她亦沒了軟語讚他溫柔的心思,兩人一路無言進了內殿,剛進門,濃鬱的藥味便撲面而來,尋常人只怕會掩鼻奔走,三天兩夜不眠不休的未朝華卻覺精神一振,不知什麽時候失去的嗅覺也回歸身體。
宮人禦醫見了未朝華均都俯身行禮,未朝華動了動嘴,卻什麽都沒說出來,抹芳托著一隻銀色的托盤躬身上前,“將軍,這是太后娘娘吩咐禦醫給您備的參湯,將軍喝了吧”。
未朝華接過一飲而盡,連那沉在碗底的參片也嚼著吞了下去,麻木的四肢這才又像是自己的了,也能發出聲音了,“不必多禮”。
抹芳一揮手,所有人無聲息走了個乾淨,抹茶走在最後面,關上了殿門,未朝華一愣,“娘娘?”
“未卿——”
少女的聲音微弱漸於無,呼吸卻沉重而急促,顯是處於極大的痛苦之中,未朝華走到屏風前站定,“太后娘娘有何吩咐?”
“過來——”
未朝華遲疑繞過屏風,藥味更加濃鬱起來,未朝華看了看地板上摔的粉碎的瓷碗,再次站定,“娘娘?”
蘇凰歌似是想笑,卻連聲咳了起來,未朝華上前一步,又頓住腳步,“臣去叫太醫來”。
“不必,你過來,扶我坐起來”。
未朝華遲疑不動,蘇凰歌咳了咳,“怎麽?卿怕哀家吃了卿?”
那聲音雖虛弱,卻分明含著笑意,未朝華默了默,上前半跪到榻前,先拿了個大迎枕放在床頭,方扶著床榻上的少女坐了起來,又將繡龍鳳呈祥花紋的錦被往上拉了拉,蘇凰歌卻不耐將被子推了推,“熱”。
未朝華默然將她推下去的被子往上拉了拉,蘇凰歌又笑了笑,“卿倒是個體貼的”。
戰場上殺人如麻的鐵血將軍先是被她的貼身宮女評價為“溫柔,”又被她評價為“體貼,”雖是在這種情況下,未朝華還是不由牽了牽嘴角,“娘娘病重,萬不可任性”。
蘇凰歌無力靠在迎枕上,烏黑的發絲披了滿枕,越發襯的那張慘白的小臉沒有半絲活氣,“外面如何了?”
“叛黨已全部拿下,臣進宮時遇到了蘇少傅,動亂想必很快就能安定下來了,娘娘不必憂心”。
“這一次,多虧了你,”蘇凰歌大口喘息著,喉嚨間隱見破風聲,不複當初的甜美,“小舅舅,我已派人攔下了他,你,趕在他之前出宮,這是——”
蘇凰歌說著去抓未朝華的手,她的手冰冷沒有一絲溫度,手勁卻奇大,仿佛握住的是今生的所有希望,“這些人,你幫哀家除了,做出被亂軍誤殺的模樣——”
蘇凰歌說到這又喘了起來,未朝華掌心漸漸起了一層黏膩的汗水,“娘娘放心”。
“卿既然頂著哀家護法神將的名頭,早與哀家綁在一起,此事事了,哀家不會虧待你,更不會叫你背上罵名——”
“凰歌!”
隨著殿門猛地被推開的聲音,蘇凰歌猛地縮回手,仿似用盡了渾身最後一絲力氣,癱倒在迎枕上大口喘息著,未朝華不動聲色起身往後退了兩步。
蘇荇轉眼便奔到了跟前,大喜叫了聲凰歌,動作輕柔的扶著她平躺下去,“怎麽不吃藥?”
這質問的一句話被他說的比殿外飛舞的鳳凰花還要輕柔,蘇凰歌虛弱一笑,“凰歌都要死了——”
“不許混說”。
“小舅舅,凰歌不想一個人孤零零的死——”
“凰歌——”蘇荇大慟,水墨眉目氤氳出如霧煙雨,“凰歌,你不會死,小舅舅不會讓你死,不會……”
蘇凰歌朝未朝華使了個眼色,未朝華無聲退了出去,秋日的陽光灑在身上,暖洋洋,未朝華緊了緊右手,冰冷堅硬的觸覺莫名讓他心安了些,太后娘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