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日至渭陽
  剔撥股味道算不上好，蘇少傅的嘴到底是被皇宮的美酒佳肴養刁了，倒是撫遠將軍府客房的床鋪柔軟舒適很是讓蘇少傅滿意，一滿意從來自律甚嚴的蘇少傅免不了就起晚了那麽一點點，造成的後果就是太后娘娘面前最得寵的玄九公公在撫遠將軍府等的一張冷臉也差點繃不住了。

  蘇荇對玄九跑到撫遠將軍府給自己宣旨的行為很驚訝，不過也還是乖乖要跪下接旨，卻被玄九扶住，“蘇少傅，太后有令，少傅站著接旨即可”。

  蘇凰歌的旨意很簡單，送了套豪宅給自家舅舅，順便送了塊匾，匾上有蘇凰歌親筆所書“渭陽”兩個大字。

  “我送舅氏，曰至渭陽。何以贈之？路車乘黃。我送舅氏，悠悠我思。何以贈之？瓊瑰玉佩，瓊瑰玉佩……”

  “太后娘娘說蘇少傅一見就知，果然不錯”。

  這句話理應是個滿臉諂笑的老太監奉承著送上，現在卻是年輕俊俏木瓜臉的玄九面無表情的吐出來，怎麽看怎麽別扭，蘇荇卻沒有注意到，“無功而受賞——”

  玄九從袖中掏出一疊紙張，“太后說蘇少傅若是不想要宅子，看過這個之後再說”。

  一張又一張雪白的宣紙上寫的都是“渭陽”兩個大字，筆跡一如他熟悉的雋秀有力，字形卻歪歪倒倒，蘇荇無法想象她一遍又一遍寫著“渭陽”時的心情，腦海中那個小小的身影認真執筆的模樣再次浮現，蘇凰歌秉承著蘇家人的特點，從小就對讀書寫字表現出異於常人的興趣和天賦，常常一拿起筆就是幾個時辰，一拿起書就是一天，當年他發覺無法再執筆，頹喪過後就苦練左手，可雙目盲了……

  “蘇少傅，太后吩咐奴才領少傅去曲逆侯府看看，少傅若有不喜歡的地方，太后會派工部的人去修繕”。

  “不必，既然是太后安排的自然是極好的，太后這幾日可好？”

  玄九默了默，“都好，就是夜裡睡不安穩——”

  蘇荇面色一沉，“怎麽？你主子沒教你怎麽說話？”

  玄九跪了下去，“蘇少傅息怒！太后近日很有些反常，只要身邊沒有聲音就無法安心，抹茶姑姑便請了禦樂坊的伶人於來儀宮中奏樂，太后偏愛一位琴師的琴音——”

  “那個琴師，不妥？”

  玄九咬牙，“那琴師不但彈的一手好琴，嗓音更如天籟，太后娘娘一刻無法離身，那琴師來歷清明，平日言行亦無出格，只是，奴才，奴才不知為何，總是難以安心”。

  蘇荇默了默，開口，“鳳九，去查那琴師的底細”。

  鳳九應了一聲，蘇荇淡淡看向恭敬跪在地上的玄九，“你先回去，不必讓太后知道我知曉了這件事”。

  玄九應了一聲，躬身退下，未朝華挑眉，“不去看看那位琴師是何方神聖？”

  蘇荇苦笑，“那個琴師在明處，不會有什麽問題”。

  “那你的意思就是在暗處的江流有問題了？”

  蘇荇苦笑，未朝華拍拍他的肩膀，“孩子長大了都這樣，看開點”。

  “唔，等你兒子長大了，再來教訓我”。

  未朝華轉移話題，“今天春闈放榜，我們去走走過場？”

  長安最豪華的鳳來客棧中，雲端正捏著茶杯想心事，鳳來客棧原來並不叫鳳來客棧，一百多年前大鳳朝出了一個異常彪悍的皇后娘娘，這位皇后娘娘有一次跟皇帝陛下吵架，氣憤下離家出走，就投宿在鳳來客棧，後來皇帝陛下親自上門來迎接這位皇后娘娘，轟動一時，於是鳳來客棧更名，從此客似雲來，傳承百余年不衰，這裡就算是一壺茶也跟普通的茶水不一樣，這已經是雲端喝的第十六壺茶了，她也已經在這裡守株待兔守了十六天，再見不到那個路爾雅，她就要傾家蕩產了。

  雲端煩躁不已時，一聲路公子叫醒了她，轉眼看去，只見一個二十五六歲的素衣公子不緊不慢踏著樓梯往下走，面容清秀，肌膚泛著不健康的蒼白，周身的氣度倒像是個考舉的讀書人，隻雙目中偶爾閃過的精光可一窺這位號稱天下第一生意人的精明強乾，可惜再精明強乾，錢掙的再多，也無法換來一個健康的身體，路家一直屈居何家之下很大的原因就是這位路大公子身體羸弱。

  “路公子，留步”。

  路爾雅停住腳步，無喜無悲看向雲端，“姑娘有何見教？”

  “想與路公子做筆生意，請公子借一步說話”。

  “陸某還有事——”

  雲端打斷他，“我可以保證我要公子做的生意絕對比公子的事重要”。

  路爾雅微微挑眉，“路某從來不和藏頭露尾的人做生意”。

  雲端也不廢話，將袖中的帳冊遞到路爾雅跟前，“路公子，我出門一趟不易，否則也不會如此急促”。

  路爾雅看了她一眼，伸手接過帳冊，剛翻到第一頁就倏然變色，加快速度翻了起來，等翻到最後一頁，閉上眼睛微微吐了口氣，再睜開眼已恢復了從容淡定的模樣，“姑娘想要什麽？”

  “錢，路公子最不缺的東西”。

  路爾雅微微一笑，“姑娘，請借一步說話”。

  雲端從鳳來客棧出來時袖中少了一本帳冊，多了一遝比帳本還厚的銀票，腕上還纏著一串路爾雅友情贈送的極品南珠，雖然路爾雅比傳說中還難纏，但拿到了一大筆錢的雲端心情還是很不錯的，因此在見到人群翻滾群情激奮時決定去湊湊熱鬧，一打聽才知道原來是春闈放榜了，一路各色人各色的表情舉動，雲端看的興致勃勃。

  “秦姑娘？”

  雲端轉頭看去，身邊停下的馬車中一隻素白的手掀開簾子，路爾雅清秀的臉出現在面前，“秦姑娘也是去看放榜？”

  雲端點頭，路爾雅一笑，“正巧我也是去看，不如一起？”

  “多謝路公子美意，我不大習慣坐馬車”。

  路爾雅好脾氣的笑，“正巧我也有些氣悶，陪姑娘走一走”。

  雲端其實很想跟某人銀貨兩訖，然後從此相逢不相識，但伸手不打笑臉人，拿人手短的雲五姑娘隻好默默忍受。

  兩人不緊不慢走著，路爾雅撿了些路上的趣聞來說，雲端從未出過長安，聽的興致勃勃，不知不覺便到了放榜的地方，兩人排了半天才排到了前面，雲端一眼就看見一甲第三的位置上寫著江染的名字，嘴角不自覺就露出了幾分笑來。

  路爾雅雖無法透過面紗看到雲端嘴角的弧度，卻還是感覺到她的愉悅，問道，“怎麽？有認識的人考中了？”

  雲端點頭，雖然她只見過江染一面，但他的三弟實在可愛，他考的好，她真心代他高興。

  路爾雅正要問問是誰，一個驚喜的聲音在二人不遠處響起，“小五？真的是你？”

  雲端循聲看去，就看見一身盔甲的司纈奮力撥開人群振奮的盯著自己，雲端頭皮一陣發麻，轉身就跑，她身材嬌小，身形又靈活，很快就隱入了人群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