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拈花南珠
  暗叫晦氣的雲端一連跑出好幾條街才放慢腳步，那個司纈眼睛真毒，她都裹成那樣了，他竟然還能認出來，雲端又是一聲暗咒，又想起自己跑了，司纈肯定要為難路爾雅，不過路爾雅那樣的人也不是什麽人都能為難的了的，讓他們狗咬狗一嘴毛好了，想到這，雲端稍稍解了點氣，這才發現自己竟不知不覺到了正陽街。

  每三年一度的春闈放榜，京城的閨秀碧玉們都會全體出動，在正陽街兩旁搭設彩棚，呼朋引伴看上榜的學子們打馬遊街，當然很多時候看著看著，一些學子就成了她們的乘龍快婿，雲端想了想，決定去蘇家的棚子湊湊熱鬧。

  相比其他家棚子的熱鬧喜慶鶯聲燕語，蘇家的彩棚有點冷清，雲端一進門就看見未朝華和蘇荇相對而坐，蘇雲湘坐在蘇荇旁邊，蘇家幾個女兒湊著東南角的一張圓桌坐著，乖巧無比，宋姨娘立在一旁伺候。

  蘇雲湘見雲端到了臉上現出幾分喜色，起身迎了過來，“妹妹怎麽來了？”

  “來湊湊熱鬧，”雲端規規矩矩朝蘇荇行了一禮，然後衝未朝華燦爛一笑，“姐夫也來了！”

  蘇雲湘白皙的臉瞬時紅雲遍布，掐了她一把，“亂叫什麽！”

  “就算姐姐不認我這個妹妹，我也是要認這個姐夫的，姐夫，噢？”

  “雲五姑娘今天心情不錯？”

  雲端點頭，“今天好不容易尋到了給雲湘姐姐的添妝禮，是要高興的”。

  蘇雲湘嗔，“平日怎麽不見你話這麽多？”

  雲端笑嘻嘻轉移話題，“舉子們還有多久到這裡？”

  “半個時辰左右”。

  雲端啊了一聲，蘇雲湘笑道，“怎麽？等不及了？”

  雲端毫不把自己當外人的在蘇荇身邊坐下，拿起茶壺倒了杯茶，剛將茶杯湊到唇邊，彎彎的雙眼驀然瞪大，蘇雲湘順著她的目光朝門口看去，卻是江流掀開珠簾走了進來，一眾女眷全部起身行禮，蘇荇與未朝華卻神在在的連個眼神都懶得奉送，江流微微躬身行禮，“蘇少傅，正陽街道已然清理乾淨，舉子們隨時都可過來”。

  蘇荇嗯了一聲，未朝華發話，“江都指揮使如無要事，過來喝杯茶”。

  蘇雲湘正要起身倒茶，宋姨娘突兀湊到跟前拿起茶壺，笑道，“這種事怎麽能麻煩大姑娘，還是我來伺候，雲灩，雲五姑娘來了，還不快過來陪五姑娘說說話”。

  宋姨娘說著幫江流倒上茶，又端了個錦凳放在蘇荇和雲端之間，招呼蘇雲灩過來坐，蘇雲湘臉上閃過羞惱之色，江流卻沒什麽反應，宋姨娘見蘇雲灩坐了下來，識趣的退了回去，雲端輕聲笑了起來，少女特有的清脆嗓音打破了一室尷尬，“江三公子，今天江四公子沒來湊湊熱鬧？”

  江流嗯了一聲，雲端嘴角的笑意愈濃，“今日江二公子金榜題名，江三公子板著個冷臉是什麽意思？”

  蘇雲湘不動聲色的扯了扯雲端的袖子，雲端莫名，蘇雲湘嘴角往下扯了扯，雲端恍然發覺原來是自己又不端莊了，頓時失了興致，這個破世道女人連句話都不能說，也不管江流沒反應，憤憤灌下一口茶，胳膊舒展間腕上的南珠露了出來，蘇雲灩訝道，“雲端，你的珠子真好看！”

  雲端聞言將南珠取了下來，“你也覺得好看？這是我準備給雲湘姐姐的添妝禮，聽說送姐妹南珠要自己先戴一段時日壓壓瑞氣，就先戴著玩玩”。

  蘇雲灩接過去拿在手中戀戀把玩，蘇荇忽地咦了一聲，“來人，取蠟燭來”。

  蘇少傅有令，雖然麻煩了點，蠟燭還是很快取來了，瑩瑩燭光下潔白的南珠現出絲絲陰影，仔細看去那一顆顆拇指大小的珠子上竟雕了一幅幅栩栩如生的圖畫，連人物臉上的表情都看的清清楚楚，頓時棚內驚歎聲響成一片，連雲端自己也看呆了。

  半晌，蘇雲湘試探開口，“三叔，這是佛祖拈花一笑的故典？”

  蘇荇微笑點頭，“這應當就是傳說中可解百憂的拈花珠了，這拈花珠在三百年前五王之亂時絕跡人間，不想竟在這裡重現”。

  雲端更呆，那個路爾雅到底是不識貨將珍寶當做了石頭隨手甩給她玩，還是——如果路爾雅知道這串珠子的來歷，還是隨手送給了她，那他的用意……

  蘇雲灩羨慕不已，“大姐姐真是好福氣，能得這樣的寶貝做添妝禮”。

  蘇雲灩臉上鄙夷厭惡之色一閃而過，“雲妹妹是不知道這珠子的來歷，知道了，這樣的寶貝自然不能隨手送人，否則雲妹妹如何向家中長輩交代？”

  雲端臉色微凜，“雲湘姐姐，你們總角之交，這些年我一直蒙你和蘇府的照顧，否則能不能活到今天都是兩說，別說是一串珠子，就是我的命，你也可以拿去，只是這珠子卻是別人送給我的，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也不知道這珠子的來歷，待我去問清楚了再給姐姐一個答覆”。

  蘇雲灩撇嘴，好吧，不舍得就不舍得，說的那麽漂亮！
  蘇雲湘隻當沒看見蘇雲灩的神色，伸手握住雲端的手，“就算不是拈花珠，這串珠子也價值不菲，君子之交貴在知心，不在乎這些俗物，不管怎麽樣，我都是不能收的”。

  雲端俏皮一笑，“君子之交貴在知心，我卻是個不折不扣的小人和女子，最是在意這些俗物”。

  蘇雲湘失笑，伸手戳了戳雲端額頭，“你也就跟我逞逞口舌之利，日後叫你得個口齒伶俐的夫君，看你還得意不得意？”

  雲端一臉無辜，“我能不能得個口齒伶俐的夫君不知道，但姐姐你定然是會得一個口齒伶俐的夫君的”。

  蘇雲湘紅了臉，嬌嗔一聲，雲端站了起來，團團一福，“各位，雲端先行告辭”。

  蘇雲湘正要挽留，珠簾叮咚，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女快步奔了進來，“五姐姐，你果然在這裡——”

  少女話音未落，腳下微頓，就朝江流倒去，江流下意識抬手一掌拍出，半路發覺不對勁，收回手，掌風內勁卻收不回，少女慘叫一聲，跌落在一丈開外。

  未朝華眉頭一挑，“江都指揮使未免也太不解風情”。

  雲端臉都青了，忍怒上前扶起少女，“怎麽這麽不小心，走路也能摔倒？”

  少女哇哇大哭，“明明是他——”

  雲端打斷她，“明明是誰？人家連你衣角都沒碰到，是隔山打牛不成？”

  未朝華噗嗤笑出聲來，少女伸手就推，“你個——”

  雲端一把捂住少女的嘴，拎小雞一樣拎著她出了彩棚，未朝華目瞪口呆，“蘇小姐，那個雲五姑娘——”

  蘇雲湘也呆住了，艱難開口，“許是，氣急了——”

  蘇荇亦是好笑，“這個雲五姑娘倒頗是有趣”。

  蘇雲湘咽了口唾沫，好吧，“有趣”成這樣，到底還要不要大家閨秀的儀范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