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起身,垂著頭,長長的發掩住她此刻的表情。
沒人能懂這種痛苦。她像是被孤立在一個無人的小島上,那種絕望,無法用言語形容。
“事情並沒有你想的那麽糟糕,她只是想要擊垮你,故意說了那些話,事實也許不是你想的那樣。你只需要想想這五年來你所感受到的。”
這五年的感受?
麥芽想起霍億霖對自己無微不至的呵護,那種寵愛,真的像是一個父親一樣。
他明明對狗毛過敏可為了滿足糖糖可以養狗的心願自己打了那種退敏針,足足半年。
甚至到現在,都還記得霍億霖抱著小肉球回來的時候,他臉上那種慈愛的笑容。
那時候的她心裡多麽的感動,雖然嘴上說什麽要把糖糖慣壞了的話,但是心裡是真真實實的感動著的啊。
後來,她才知道他兩隻手臂的肌肉為什麽會僵硬,就是因為脫敏針要每天都打,足足半年,怎麽可能不僵硬?
還有,糖糖喜歡吃草莓,他請人在別墅後面建造玻璃房專門培育出可以一年四季都能吃的草莓,時時刻刻滿足孩子的要求。
如果這些都說明不了,還有什麽呢?
點點滴滴,時時刻刻,他都以她和糖糖為主,不管發生任何事,都會說,有爸爸在,沒人能傷害你們。
他是真的在關心自己啊。
“祁牧野,我該怎麽辦?我想要不去聽,想要不去想的。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你知道麽,我的腦子都是亂的,我想要自己冷靜一點,理智一點,可是所有的一切都不行了。我就是……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啊。
最可笑的是,我心裡還在擔心他,怕他有個閃失……我在乎他,卻也停止不了恨,我該怎麽辦?”
她說的這些話,祁牧野心痛難當,甚至忍不住在想,當有一天,她知道了兩家的恩怨之後會怎麽辦。
會不會也這樣糾結,會不會也這樣恨自己!
不,不要,他不能讓她知道,絕對不能。
“聽我說麥芽,沒事的。”
沒事的,沒事的,他出了會說沒事的還能說些什麽,臉祁牧野自己好像都要不知道了。
有些事也許沒發現的時候都是好好的,一面鏡子也是好的。
可是當鏡子破碎的時候想要黏起來確那麽那麽的難。
他知道的,心裡也很清楚,可是能怎麽辦呢?
要雪上加霜?不,他做不到,隻走一步看一步,這樣被動,卻也無可奈何。
他沒法想象自己失去麥芽會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那種痛,以前嘗過一次就好。
如果這一次再放手,他想自己會死的。
“叩叩叩。”
敲門聲忽然想起打斷了兩人的對話。
是石磊,他氣喘籲籲的樣子,顯然是有重要的話要說。
“手術結束了。”
麥芽跌撞著從床上下來,甚至連大腦都來不及去思考。
即便是那麽糾結,可是此刻,她滿腦子都是想著霍億霖要好好的。他要好好的……
顧明燁身上的手術服還沒脫掉,大大的口罩在臉上帶著,只露出一雙眼。
他看著麥芽眼裡的期待,看著她即將要抓上來的手,依舊是本能的躲開。
“顧醫生,我爸爸怎麽樣,他還好麽?他是不是沒事了?顧醫生,我爸爸——”
“我說過,不要懷疑我的專業能力。”
說完,顧明燁也不再多說一句話,將身上的手術服脫了下來塞在垃圾桶裡,連帶著口罩,帽子。
這一次的手術他還真是費了不少功夫,怎麽也要休息個好幾天才行。
“謝謝,謝謝……”
靠在祁牧野身上,深深的舒了一口氣,一顆心也放了下來。
不管怎麽樣,終於是有救了啊,這樣就好,這樣就好了。
顧明燁在手術的時候,瑪利亞的外科醫生們是在觀察室裡面看著全程的。
一開始還抱著看笑話的醫生們,此刻也是對他充滿了敬佩。
太了不起了,這樣一個年輕人,竟然如此的了不起。
什麽叫甘拜下風,原來就是這樣的感覺。
“院長,您是怎麽認識顧醫生的。”
一開始負責給霍億霖開刀的那個醫生忍不住問道。
“小顧啊,他的確不是一般人能比擬的,那次學術研討會,他當中斥責主辦方,我就對他印象深刻,後來才知道他的能耐。
他真給我們中國的醫生長臉,你不知道每年有多少有權有勢的人找他,求著他保命。那時候他們也沒有什麽歧視不歧視,滿腦子都在想的是他是最頂尖的醫生。”
那種畫面在院長的訴說中存在感更加強烈。
這樣一個優秀的年輕人,不是誰都配與之成為對手的。
“我服了。”
院長看著那個醫生笑了下,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輸給顧明燁,不是什麽丟臉的事。”
……
ICU病方面,麥芽一雙手放在玻璃上,看著裡面的霍億霖,竟然怎麽也恨不下來似的。
她明明都想過不可以原諒的,可是這一刻還是忍不住……
“祁牧野,我好像覺得,對我來說,心裡的恨……並不能抵得過那些他為我付出的。但是我也不嫩原諒。你給我出個主意好不好?我腦子,現在不夠用了。”
祁牧野從後面輕輕的擁住她,希望能讓她心裡安慰一些。
當初面對祁正剛的時候,自己也是這樣的感覺。
放不下,無法原諒。
“我好像一下子就理解了你的感受,你對你父親的感受就是這樣的感覺啊。對不起啊,我當初還自以為是的要幫助你。對不起啊。”
她輕輕的道歉,到現在才能理解祁牧野當初的困難。
有時候不是當局者真的不會明白那些糾結的。
“別說對不起,你沒有對不起我任何事,麥芽,只要是你想做的,我都會努力為你去做。只要你想!”
回頭,看著他,麥芽倏地笑了。
“是麽?祁牧野,我想把他給我付出過的都還給他,不然好像我連恨他的資格都沒有了。你說我要怎麽還給他啊?一條命,還是……別的什麽?”
麥芽像是個可憐的孩子,一雙眼睛就那麽看著他,充滿無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