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情意綿綿-——萬1
幾個難民送給楚芊眠一封信,濃黑的字帶著木柴香,這是用炭寫在衣裳上。
“知君總領,解吾憂愁。近地、遠地、天下地,皆是地方;生人、熟人、身邊人,皆是同胞。聚會日定於明年盛夏,君盡可從容。五十裡外有強梁佔山,小心小心。”
下面署名,上官。
楚芊眠對上官知的字並不熟悉,但亦能認出來是他。把信扣在手上,心如煙花爆開,喜悅是那跳躍到天空中的青綠黃橙紫,絢麗斑斕染空雲霞以後,徐徐落向四方。
他安然無恙。
他曾在附近。
他不曾過來看稷哥,卻知道楚芊眠辦的事情。這是百忙之中抽出的功夫。
一塊日日夜夜擔心的大石忽然斷了繩索,撲通落向心底。憂愁和擔心讓攆得不知所蹤,只有滿滿當當的知足之感。
知君總領,解我憂愁。
再看一遍這話,楚芊眠再次湧的不再是萬千掛念,而是知己之感。
一開始離開西寧,每個人都想的是快,趕快到會稽,安頓下來以後,劃出一塊安寧的地盤,可以方便太子參與聚會,後退也沒有憂愁。
在沒走出半個月,見到隔省的慘狀,楚芊眠一呼百應的帶著大家留下。
此舉也得到西寧王的讚同,但到底算楚姑娘自張主張。
預定行程裡,三月可以回家,如今就要四月,他們還在陝西省內徘徊。
是救下一些人,也挽救一些春耕,但如果和太子前行不能相比的話,楚芊眠就大錯特錯。
這封信,相當於上官知的表決,他是支持的……楚芊眠暢快的笑了。
既然他同意自己做任何事情,又及時給出聚會的明確日期,那麽這附近需要繞開的危險,應該繞開嗎?
“請長輩們來,我有話說。”
一聲吩咐出來,常年小仆鄭多球、楚麗紋、朱細細、韓囡囡答應著,分別向幾個方向小跑而去。
“放這裡。”
太子見到姐姐沉思結束,手點自己小胸膛對她道。
他拉開自己稱為懷裡的那一塊兒衣裳,眼睛對著新到的信看著,喜笑顏開:“是哥哥的?對吧?稷哥放著。”
信是用衣裳寫的,不可能乾淨如新,如果是上官知的還好,萬一不知誰的衣上撕下一塊,那就很不乾淨。天暖和以後,楚芊眠把疫病時刻的掛在心頭。為難地看看信,再看看太子乾淨的小衣裳。
太子有些舍不得,但卻讀懂姐姐的面容,慢慢放下扯著的衣裳,還是看著信,仰起小臉兒滿面希翼:“哥哥寫了什麽?”
他的乖永遠揪痛似的讓楚芊眠深刻,伸出沒有拿信的手在他發上撫摸下,把信念給他聽。
“稷哥,你有沒有乖乖的,”
“有……。稷哥還幫姐姐種地來著。”
“稷哥,已聽說你幫姐姐種地來著,聽說你種的菜很好吃,你幫哥哥吃的,哥哥都吃到了,”
“嗯嗯。”
“稷哥,知道你這麽乖,哥哥在外面就放心了。”
楚芊眠裝著看到信尾的地方。
太子有些著急:“哥哥什麽時候回來?”
“別急,還有一句呢。稷哥,哥哥還在忙,為了給稷哥好東西,但是忙完了就回來。”
太子小心思揣回肚子裡穩妥的那小神情,胖胖的臉兒笑出兩個渦。俞太傅、上官夫人、西寧王妃和鐵權、楚雲期鐵氏、呂勝樊華、花夫人到了,太子乖乖的往楚芊眠身後坐著,他知道大人又要說重要的話。
……
把信給大家傳看了一遍,楚芊眠微微的眯起眼,不費氣力的看到遠方大片的土地,還有天際邊的一點蒼翠。
如果那是樹林而不是雲彩映出來的光,任何一點蒼翠都是大地帶給人的盼頭。夏天的陰涼,秋天的果實,和冬天的柴禾。
“這地方應該由所有的人共同享用,還在這裡的人,和後面來而安分的人。打強盜!也讓我們走的安心。”
楚芊眠斬釘截鐵,眉眼呈現出閨中女子不可能出現的剛毅,把面前的長輩染出腦海中共鳴。
這姑娘的品格很像國舅,上官夫人油然的想著。
如果國舅在這裡,他也忍不下去,也會帶兵圍剿。
外甥女兒像王爺,不愧是小姑子的孩子。王妃這樣想。
她真的能當家,花夫人在想。
“好一個走的安心。”俞太傅近來是楚姑娘的應聲蟲,她說一句,他就老懷寬慰一句,太子殿下由她帶大,沒有錯,也不會出錯兒。
別的人都沒有意見,鐵權、呂勝、樊華爭得面紅脖子粗。
“我帶一百人就去了,強盜能有多少人?我以一當十,一百可擋一千。”鐵權漫不經心。
呂勝大大咧咧:“給我五十個,我比這吹牛的減一半。”
“你這不叫吹牛嗎?”樊華瞅著他。
呂勝快活了,說句大牛,就得有人揭的清清楚楚,大家都聽得明白才叫好。
抱起手臂晃蕩肩膀:“是嗎?橫豎我比這吹牛的減一半,在我這裡,就不叫吹牛。”
樊華舉手:“妹妹,我只要三十個人。”
鐵權鄙夷。
呂勝鄙夷。
不等兩個人出言諷刺,樊華道:“再給我兩輛車,就保證把強盜的東西都搬回來。”
“原來……。”鐵權、呂勝壞笑一地。
太子覺得他們吵的很有趣,從姐姐身後露出個腦袋望著,左瞅瞅笑,右瞅瞅笑。出來這麽久,胖臉上氣色紅潤、眼睛格外有神,壓根兒沒吃到行道的苦。上官夫人看一眼,人就要融化。再看一眼,又融化一回。
楚雲期想想算了,他不能總和晚輩爭的一塌糊塗,他就沒有說話,隻對女兒道:“士氣高漲,只有芊眠能迅速調動出來。”
楚芊眠回爹爹一個燦爛的笑臉兒,太子是個學事精,見狀,跟著歪腦袋,一個燦爛的笑臉兒,小小的戰前會議頓時充滿笑聲。
把會議擴大到盡善盡美,楚芊眠讓帶來送信的人仔細的問話:“知己知彼百戰百勝。”
“妹妹說的好。”呂勝搶到第一個。
“妹妹說的妙。”鐵權不甘示弱。
“你們倆個很聽我的指揮。”樊華又佔一句便宜。
兩個送信的難民過來,楚芊眠問他們知不知道附近山上有強盜。兩個人淚眼婆娑說起來,中間不時號啕大哭,惹得花小五來看好幾回的熱鬧。
原來這附近有很多的山窪窪,兩年前亂剛剛起來,他們全村的人扶老攜幼避到山窪窪裡。風雨調和,這兩年裡並不愁吃穿,只是不和外面通來往,不知道外界的消息。
終於有一天沒有忍住,派出兩個打探世道如果太平,他們還想搬回村子,趕集市換油鹽也方便。一幫子強盜盯上他們,隨後趕到避難的地方,來了一個大清洗。
“親眼看見的啊,我老婆讓他們拖……”一個三十來歲的漢子抹著眼淚哭起來:“如果能救回我老婆,讓我往東我不會往西。”
另一個男子小心翼翼地道:“給我們信的那位爺說,楚姑娘會幫我們搶回東西,搶回我們的糧食。”
三十多歲的漢子跟著點頭:“那位爺說的……。”
彼此相知之感,讓楚芊眠亮了面容。面對眾人時,她含笑說的是:“稷哥的地方,稷哥的人,一衣一食一不能丟,一寸草木也一樣!”
“對。”
稷哥把一個胖拳頭從姐姐身後伸出來,其實呢,三周歲的年紀還是個不懂。
他總是跟著姐姐的話走。
哈哈笑聲裡,戰前會議落下帷幕。
……
“標哥兒,要打仗了,你全聽我的嗎?”花小五得到消息後,熱烈地對鐵標道。
鐵標也已知道,煞有介事:“咱們做什麽大事呢?”
“你可以殺人,我也可以。”出身行伍世家的姑娘,說起話來就是如此直白。
鐵標一本正經:“我母親不答應,你母親也不會答應。我們還是負責糧草吧,父親常說兵馬未動,糧草先行,我可以看著饅頭,你負責點數目,我允許你吃一個,隻一個。”
“我還可以看著稷哥,不許人和他玩。”讓攆過多回的花小五,對於攆別人總是興致勃勃。
西寧王妃雲氏和花夫人從他們身邊走過,雲氏笑道:“帶上孩子們也挺好,他們學到很多。”
“是啊。”
花夫人說著,其實更想聽雲氏說說楚家的稷哥。他只要姐姐,卻和父母不算親近,俞太傅、上官夫人對他的態度,也讓人看出怪異。
雲氏什麽也沒有說,花夫人只能作罷。
不說,等於一種信任。不說,也表示有些不能說。還能讓她們母女留在這裡,花夫人做得到不聞不問。
……
“呔!你們是誰!”
強盜下來一百來人。
搶著出來的呂勝已無意趣:“呔,你們的人怎麽這麽少!”
“呔,你小子說什麽呢!”
“呔,不夠小爺殺的,殺的不過癮。”
搶到頭籌的呂勝無精打采回身:“鐵世子,我讓你吧,以後遇到人多的,你就讓我。”
鐵權早就樂上半天,說著這一出幸虧不歸我,下一回也就歸我。對呂勝擺手:“願賭服輸,雖然你作弊贏的我,但我輸我認,你請。”
一匹桃花馬悄然出列,花四姑娘來到呂勝身邊:“我來。”
楚芊眠的身邊,花夫人出列:“我們母女自跟來沒有建樹,這一仗給我家吧。”
楚姑娘長這麽,難得的帶回兵,眾將踴躍參戰,甚至為誰是先鋒,二位哥哥鐵權呂勝拿個骰子擲上半天。
忙道:“有勞夫人。”
太子坐在她馬上,附合姐姐是已任,點一點頭。
呂勝沒想退回來:“我給你觀戰。”一拍腦袋想起來:“看我傻了,”打馬回來,對著鐵權的馬就是一鞭子:“觀戰去,呆子。”
鐵權罵著他來到花四姑娘身後,搭眼一看,懶洋洋:“這些人不是你的對手,你先殺著,我讓弓箭手上來。”
花四姑娘對他一瞥,眉間神采一閃而過,輕輕的嗯上一聲,拍馬出去幾步,拔出雙刀來亮如銀霜。
強盜們樂壞了:“小娘子?”
“好看!”
“哎哎,看她後面是女兵哎,清一色的小娘子。”
“大家都要有押寨夫人嘍。”
花四姑娘面無表情,雙刀點住一個膀子最粗腰最圓的:“你!”
“哈哈哈,我黃老三這就要有第十三個媳婦了,”大漢樂不可支的出來,取下他的兵器,一把關公刀。
刀身上沒保養好,看得見鏽跡斑斑。
楚雲期對女兒笑了:“自己的兵器都不收好,可見功夫不行。”
呂勝也一眼看出來,雙眸對天沒有看的興致。鐵權和他一樣,一隻手放到嘴上,誇張的打起哈欠。
一個出來,就對四姑娘道:“你快點兒,別讓我第二個打完,還要接著打。”
花四姑娘說聲好,一催馬速,馬閃電般對著大漢奔去,大漢著實嚇一跳,說聲:“哎呀娘呀,小娘子好……。”
最後一個快字沒出來,人頭落地馬驚如飛。
楚芊眠雙手剛掩到太子的面前,太子扭身子,小胖手也隻蓋到姐姐下巴上。
見姐姐呆住,太子鼓勵的道:“別怕,不看!”
花小五、鐵標大聲喝彩:“好啊,四姐姐殺的好。”這兩個敢看。
鄭多球伸伸舌頭:“我也想要這麽厲害。”楚麗紋苦著臉兒:“我也是。”
花四姑娘取的角度巧妙,除去下垂的雙刀滴血,衣上馬上一概沒有。還是光鮮亮麗的一個姑娘,回馬站定了,笑吟吟的:“下一個誰來,”
花夫人打馬到女兒身邊,取出自己的兵器:“還是一起來吧,免得費時間。我家楚姑娘沒功夫多等。”
一百來個強盜清醒過來,“哄”地一聲圍上來。
太子扒開楚芊眠的手,露出幾個縫隙看著:“強盜?”
“就是壞人,不好看,別看了吧。”楚芊眠試著把手指合上。
太子再次扒開,總結出一句他自己的話:“不給睡覺不給喝水不給吃飯?”
楚芊眠讓他逗樂,俯身親親他的發髻,得為國舅說幾句,不然國舅一直讓冤枉中。
“稷哥的舅舅可不是壞人,稷哥的舅舅給睡覺給喝水也給吃飯。”
太子眨巴眼睛:“我喜歡王爺舅舅。”
楚芊眠跟他說不清楚,只能一笑。
就這幾句話的功夫,再抬起頭,見到情勢大變。
花夫人舞起雙刀來好似刀神上身,左一刀右一刀,匹練般的圍繞著身周,一倒就是一片。花四姑娘的戰團也是七、八個人,但是見到鐵權不著急,就可以知道她的刀法不用擔心,雖然比起花夫人慢些。
呂勝為了難:“妹妹,我現在上去,勝之不武。我現在不上去,手卻癢了。”
樊華氣就是他和鐵權渾然不在意的氣派上,故意問道:“怎麽叫勝之不武?”
“你看吧,我再上去,不就成了三個打一堆,這不是欺負人嗎?這些人都沒有正規訓練過,我勝哥卻是從小練到大,我勝哥……”
樊華把耳朵捂上:“我不聽我不聽。”
“贏了贏了的,”在鐵氏馬上的花小五和在楚雲期馬上的鐵標放聲歡呼:“姑丈,衝上去。”
楚雲期夫妻帶著他們衝入最後的余孽,從鐵氏的肩膀上方揚出一面旗幟。
用料半新不舊,旗幟看上去半新不舊,好似多年征戰中的榮耀。
上面三個字。
楚姑娘!
風中似乎烈烈作響,有什麽回落在楚芊眠耳邊。不由自主的,她想起抱起繈褓中的太子之時,她想起上官知費盡心思在山林部落中遊走,卻被堵截那時,她想到還遠在山林中沒有回來的國舅。
那個時候,是異鄉之地。
“稷哥,你得記住了,好人要好好的對待,壞人卻要有不同的懲罰。”
楚芊眠望著眼前這片地方,小小的山卻蔥鬱清新,和大片經過的荒蕪相比,有蓬萊意境。
這裡,是本土之地,理當是大家的避難之所。
“稷哥,記住今天。”
太子響亮的答應。
錯字再改。
萬一。
票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