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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玄後》第393章 雲州
  第393章 雲州
  半年未曾見面,見面便談合作。

  看似突然,實則背後還有薑羲花費數月時間以來對姬幽冥的觀察。

  薑羲曾與姬幽冥提起那份顧忌,不喜野心勃勃之輩被蒙蔽眼睛,為了爭奪天下而枉顧無辜百姓安危——那時姬幽冥便曾張口許諾,說他不會。

  薑羲半信半疑。

  事實上,姬幽冥真的做到了。

  自從北越向大雲宣戰,一場戰爭從春天打進了秋天,攻略城池,燒殺搶掠,多少百姓遭殃。

  事實上,背後若沒有姬幽冥的暗中手筆,提前幫助沿途城池城鎮的百姓撤離,又幫助安置流民,遷往更安全的地方……等等舉措,讓大雲百姓在這場戰爭中的死亡數量至少下降一半。

  此事雖在北地沒怎麽宣揚,之中有官府的刻意壓製心思在內。可一直關注著幽冥太子,薑族耳目無處不在的薑羲,卻非常清楚。

  她更知道,姬幽冥與大周遺族真正勢力遠不止表面,他若想,能做的事情遠比安置百姓更多。

  可是,大雲景元帝都懶得理會的,遍地成災的流民,在刀槍前先死於饑餓混亂的百姓——他姬幽冥看到了,還願意不以名利為重,以強者姿態闊步前行時,低頭看看腳下卑微的螻蟻。

  光這一點,薑羲就覺得,姬幽冥是有仁慈之心的。

  這也是一個合格帝王該有的東西。

  更是如今長安太極宮金殿龍椅上的景元帝,根本沒有的東西。

  這份仁慈,才是促使薑羲下山,並作出選擇的真正原因。

  “不過在那之前。”薑羲壓著唇邊笑意,意有所指地在身後雲州城池鱗次櫛比的建築目光掃過,“是不是該解決偷窺的小賊什麽的……”

  薑羲話音剛落,姬幽冥便揮袖甩出一道疾風。

  原本藏匿在屋簷之後的某道黑影縱身而起,艱而又險地避過那道攻擊,被黑布擋著的年輕面容驚懼地望著姬幽冥。

  要不是他反應夠快,已經被面前這個男人揮手殺死了!

  “好像不止是個小賊。”薑羲在姬幽冥身後涼涼開口。

  說罷,她先動了手,把藏得更深的那人給逼了出來。

  薑羲眯眼:“原來還有個老賊,宗師老賊。”

  被薑羲逼得露面那人,並未像他身邊年輕人戴著黑布,許是自信讓他認為可以出入雲州城池如無人之境,畢竟那身氣勢含蓄內斂,已有收放自如的返璞歸真境界,顯然已是宗師級別的高手,當時能堪為敵人的少之又少。

  所以,當他被薑羲這個瞧上去纖弱無力的美貌少女,隨隨便便一手便逼出藏身之處的時候,面色難看到了極點。

  薑羲語氣實在是輕佻散漫,壓根兒沒把對方放在眼底。

  蒙著黑布的年青男子按耐不住,指著薑羲便呵斥出聲。

  可這一開口,那拗口強調便再也遮掩不住身份——

  “北越人?”雖然已有預感,可預感被證實,薑羲還是譏誚哂笑。

  老者知道不好,大雲北越兩軍交戰,一個北越總是卻出現在了大雲的雲州城裡,要說不是來打探軍機的,誰信?

  這下好了,面前兩人氣勢實力都不遜色於他,反倒是他身邊還有個累贅成了拖累……預定計劃沒完成,反而先招來了大麻煩不得不提前離開,老者怒火中燒,在心裡大罵弟子的愚蠢。

  但老者同時也顧不了那麽多了,自以為信心滿滿的一行,現在變成不知能不能安全脫身離開,老者的心情糟糕透了,甚至做好了拋棄愚蠢弟子的打算,隨後便搶先向著薑羲兩人出手!

  薑羲衣袍凌風而動,她哂笑地看看著老者對她出手。

  這是覺得她更好欺負嗎?

  覺得好笑的薑羲,隨意抬手回擊,輕描淡寫得像是順手拈起一朵花。

  反觀老者,胸腹宛若被巨石擊中,整個人倒飛出去,砸碎屋簷磚瓦無數。

  嘩啦啦的瓦片不斷砸在地上。

  動靜立刻惹來城裡巡邏的將士。

  等他們如臨大敵跑來聲音所在之地的時候,卻只看到一個黑衣人從天而降,啪地狠狠砸在地上,濺起滿地的灰塵,又一動不動。好在胸膛還有微微起伏,人沒死,就是暈過去了。

  扯下黑布一看,嗬,還是個北越人!

  “帶走!”為首將領揮手呵斥,卻並沒有放松警惕,而是叫來更多的人,對黑衣人出現的附近進行了嚴密排查。

  可惜,一無所獲。

  “可惜。”薑羲遺憾地看著冷月懸空的方向,“倒是讓那老賊跑掉了。”

  “能有這般實力,強弱不說,逃命必是一絕。”

  姬幽冥正色說來的一番話,薑羲覺得很有道理。

  “也是。”她讚同道,“不過,這北越未免也太囂張,都派宗師出來了,是打算跟大雲徹底撕破臉皮嗎?”

  薑羲知道,這個世界是有江湖,有高手,有宗師的。

  強大者,萬軍之中取將領首級如探囊取物。

  這些內功高手,數量雖然稀罕,卻也有不成文的規矩,就是他們這種超然普通人的戰鬥力,不允許隨意插手尋常戰爭。特別是宗師這樣的大高手!

  違背者,必然遭天下圍攻。

  結果就在今晚,這個北越宗師打破了規矩。傳揚出去,跟大雲的宗師也就是不眠不休的死戰了!
  薑羲不知,姬幽冥卻是心知肚明:“看來,又是那金墨的手段。”

  薑羲有些捉摸不透了。

  這段時間她也收集了不少關於北越以及那名神秘莫測的大王子情報,可那大王子金墨,在北越王庭也低調得厲害,鮮少與人來往,給人的印象便是不受寵、病秧子等等負面標簽,要想從裡面挖出有用情報實在艱難。

  就算半年時間,薑羲查出的資料也與姬幽冥當初所說沒有太大出入而已。

  她對金墨認知不夠,聽了姬幽冥的話還是驚訝:“他就如此的肆無忌憚?”

  “知道沒有底線的瘋子嗎?說的就是金墨。”姬幽冥精辟地點評了金墨的內在,毫不留情道,“他披著斯文君子的皮,看著謙遜有禮,進退有度,實則就是個禽獸不如的東西。”

  說著,饒是姬幽冥深沉的性子,也有些壓製不住的怒火:

  “當年,消失在長安的江南大儒,就是被金墨捉去當了先生,等金墨學完那位大儒的一身學問,自認出師後,便果斷殺了他的先生。”

  薑羲跟著沉默良久。

  才道:“果然是個禽獸。”

  “聽聞那大儒,死前還讚揚金墨天賦卓越,是他教出來最優異的學生,滿心以為能夠功成身退,落葉歸根。”

  誰曾想,就此客死異鄉,還是死在他口中的優秀學生手上。

  薑羲皺眉:“但此次出戰,北越大軍裡應該沒有大王子金墨。”

  “可他還是來了。”姬幽冥遙遙望著雲州城外,遠處山下駐扎的北越大軍,星星點點的火把照亮了夜色裡它的存在,卻時刻充滿著未知的危機感。

  你是為何而來呢?金墨。

  ……

  “失敗了?”金墨慢吞吞地撫摸著手上典型大周紋飾的古玩玉佩,玉佩表面已經在常年摩挲下,生了厚重包漿,在金墨那雙修長雙手裡輾轉翻側,一下一下,有條不紊。

  就跟將它把玩的主人一樣。

  尋常人面前高貴超然的宗師高手,此刻卻像個謙卑的仆人一樣,在金墨面前惶恐地低下頭,請求大王子寬恕他的無能。

  金墨輕飄飄的目光落在老者身上。

  “算了。”他突然笑了,往後一靠,“敗了就敗了。”

  本來他也沒抱太大希望。

  何況根據老者的描述,他已經大致猜出遇上的兩人之一,是與他爭鋒相對多年的幽冥太子。

  遇上那人,會失敗並不奇怪。

  他更好奇的是,與幽冥太子在一起的少女又是誰?
  什麽時候,大雲又有了這麽年輕的宗師級別高手?

  ……

  與此同時,在夜探雲州的北越人被抓住後沒多久,這個緊要軍報也驚動了刺史府裡的蕭北秦。

  他本來獨自坐著喝悶酒,翻來覆去地看女兒幼時的玩具。

  也不知道他日夜惦記著、以為早就恨極往生的女兒,就活生生地站在他身後不遠處的假山後,糾結著要不要找出來見他一面。

  蕭紅鈺反覆斟酌,還是放不下心頭的那點牽掛。

  她就要邁出那一步了——

  “父親!”

  蕭紅鈺一驚,倏然看向聲音傳來方向。

  器宇軒昂的男人大步而來,這段時間的養尊處優,倒也當真養出了幾分世子的尊貴氣度,看上去與半年前含蓄斯文的模樣截然不同。

  是蕭維啊。

  蕭紅鈺立馬收住了邁出去的步子,那些柔軟的心思也跟著僵硬了。

  然後她就聽到,蕭維語氣匆匆地提起在城裡抓到了北越人的斥候。

  喝得半醉半醒的蕭北秦一聽,整個人迅速清醒大半。

  他直接喚來人,在井裡打盆刺骨涼水,將腦袋埋進去些許時間後……豁然清醒,連眼神都跟著灼亮不少。

  “去看看!”

  以為固若金湯的雲州混入了北越人——這可不是什麽小事!
  行軍打仗多年的蕭北秦,甚至背後意義重大,很可能這點微末小事就能決定這次真正的勝敗與否。他也沒敢耽擱,井水洗去酒氣後,大步匆匆地往外走去。

  蕭北秦走得急,也沒在意蕭維跟沒跟上。

  倒是暗處的蕭紅鈺,親眼看到蕭維落後幾步,來到蕭北秦曾坐過的石桌旁,將蕭北秦沒來得及帶走的玲瓏小鼓拿起來看了看。

  “嗤。”蕭維輕蔑地哼了一聲。

  隨後就像是丟出什麽髒東西,無所謂地扔在桌上,轉身離去。

  蕭紅鈺悄然握緊拳頭。

  等蕭維離開很久,庭院裡靜悄悄再無半絲動靜。

  蕭紅鈺小心翼翼地邁出步子,靠近了蕭北秦坐過的那張石桌。

  珍珠紅色的玲瓏小鼓,就那麽可憐兮兮地丟在桌面上。

  本就是十幾年的老物件,還被蕭維隨意對待,邊角處都不慎磕掉一塊漆,斑駁痕跡就像是嘲笑的大臉,明晃晃地瞪著蕭紅鈺,寫滿了諷刺。

  她沒忍住,將那支小鼓拿了起來。

  她可惜磕掉的漆,又可笑現在的流連。

  ‘不是都說要對自己放下了嗎?從此不再是蕭紅鈺,而只是阿鈺!’

  她反覆在心裡對自己說,一時出了神,連有仆人的腳步聲傳來也沒注意。

  忽然一陣白色的風掠來,在仆人邁進庭院之前,卷起蕭紅鈺重新藏身到了假山後。

  前後一瞬之差,蕭紅鈺與薑羲剛藏好,就有人進來了。

  安安靜靜地收拾起了桌子。

  而後知後覺發生了什麽事情的蕭紅鈺,忍不住瞪大眼睛。

  待那仆人離去後,她才稍稍松氣。

  “差點被發現。”薑羲呼了口氣,“幸虧我來得及時!”

  蕭紅鈺怔怔地望著手裡抓著的玲瓏小鼓。

  然後,將它揣進了懷裡。

  “走吧。”

  “見了你父親嗎?”

  蕭紅鈺搖頭。

  “他太忙了,以後有機會再說吧。”

  父親總是那麽忙的,比起妻女,還有很多事情排在她們前面。

  這點認知,就像一盆冷水潑在蕭紅鈺頭上,瞬間打消了她的所有念頭。

  蕭紅鈺這次態度堅決,薑羲也就不好繼續勸說。

  “那就走吧。”

  時間不是還長著的嗎?

  ……

  在薑羲和蕭紅鈺離開雲州之前,蕭北秦的那一面到底沒有見城。

  是薑羲蕭紅鈺停留的時間太短,沒想到姬幽冥會在短短時間裡就幫雲州解決了斷糧問題,也讓兩人沒有了留在雲州的理由。

  也是蕭北秦太忙,混進城池的北越斥候以及突然解決的斷糧,還有軍中大大小小的事務,都讓他忙得腳不沾地,連刺史府都沒來得及回去,更沒有機會發現他女兒的玲瓏小鼓不見了。

  那隻小鼓,被蕭紅鈺的手握著,珍惜地藏在衣服裡,帶著說不清道不明的緬懷,與蕭紅鈺一起,隨著薑羲踏進了南下路程。

  路上在大黑林稍作停留,等計星帶上新晉出路的螭龍衛六人,還有死活要跟來的阿花大白,薑羲便率領一行人踏上了繼續南下的道路。

  這一次的目標是長安。

  闊別半年,她終於回來了。

  離去時輕裝簡行,回來時也是低調無聲。

  踏上長安地界的那一刻,薑羲忽然想起什麽。

  “忘了告訴你,我在長安還有其他身份。”薑羲迎上蕭紅鈺困惑目光,“紅鈺,好久不見。”

  “元……元娘?”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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