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暴風雨

  擁有一切在我手裡

  一場風雨夜半來襲

  還以為人生全由人控制
  一覺醒來才發現一切隨陽光消失
  ——陳奕迅
  段亦風開車把葉凡送到醫院的時候，馬莉正低頭坐在候診室的椅子上，聽到葉凡叫她，抬起頭，眼眶紅紅的。

  葉凡一陣擔心，快步走過去，“莉莉，你怎麽樣？這到底怎麽回事？孩子是怎麽回事？”

  馬莉的目光往下一垂，沒答話。

  葉凡心裡頓時咯噔一下，迅速反應過來，試探著問：“孩子難道是……沈然誠的？”

  果不其然，馬莉點了點頭。

  葉凡著急道：“你們不是分手了嗎？怎麽會……”

  “我也不知道。我跟他分手後一直沒有聯系過，直到前幾天我覺得不舒服，去藥店買了驗孕棒，才發現有了。怎麽辦啊？葉子，我從上午一直坐到了現在，腦子裡亂糟糟的。”

  葉凡從沒見過馬莉這般慌亂無措，脆弱的樣子讓她心裡憋氣，問道：“那你告訴沈然誠了嗎？”

  “我……”馬莉欲言又止，眼神閃爍。

  “你倒是說啊！你告訴他了沒？”葉凡更急了。

  馬莉見瞞不下去了，隻好道：“葉子，我跟你說實話吧！其實一開始我沒想過分手，可我見他不表態，就故意不接他的電話，想嚇嚇他，哪知道他一點反應都沒有，連找都不來找我。”

  “這也太過分了吧？”葉凡聽得怒火中燒，恨不得立刻跑去狠狠揍那個沈然誠一頓。

  “莉莉，你不能這樣。這孩子他也有份，憑什麽要你在這兒痛苦，他卻置身事外？不行！你把電話號碼給我，你不好意思，我去跟他說。”

  “其實我打過了，可是……他關機……”

  “你說什麽？”葉凡氣得都快跳起來了，“他還是不是男人啊？出了事就關機。不行，我挖都要把他挖出來。”她說著，氣衝衝地就要走。

  段亦風一把把她拉住了，“等一下！”

  “你別攔著我，我要去找那個負心漢。”

  段亦風無奈，“我沒攔著你，只是你去哪裡找呢？”

  一句話把正在氣頭上的葉凡問蒙了，也是哦，該去哪裡找沈然誠呢？

  她轉身去問馬莉，馬莉卻怔怔地盯著她身後的段亦風，“葉子，你們倆……”

  “先別管我們，先說沈然誠，我今天非要把他找出來不可。”

  馬莉眼神一黯，“算了吧！我總覺得他其實只是跟我玩玩的，我……”

  “你說什麽呢？”葉凡打斷她，“莉莉，你到底怎麽了？這還是我認識的那個你嗎？是他對不起你在先，為什麽你連爭取權利的機會都要放棄？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馬莉不語，低著頭，神色落寞。

  葉凡說得沒錯，她以前不是這樣優柔寡斷的人，但如今她面對的是沈然誠，就算她百般否認，都無法掩蓋自己已經無可救藥地愛上了這個男人的事實，以至於凡是與他有關的事，她根本無法靜下來思考。

  “莉莉！”葉凡見她不說話，繼續問，“把沈然誠的地址告訴我。就算他真不打算要這個孩子，也必須當面說清楚。孩子是無辜的，你是希望他生出來後沒有爸爸，還是想讓他連活在這個世界上的權利都沒有？”

  馬莉被她問得語塞，良久終於妥協道：“我知道他在公司附近有間公寓……”

  在馬莉那兒得知了沈然誠公寓的住址後，葉凡在段亦風的陪同下，風風火火地趕了過去。

  在沈然誠的公寓樓下，一輛黑色的賓利緩緩駛入，坐在後座的沈然誠一臉疲憊，助手Tony一邊開著車，一邊向他匯報著公司最近的情況。

  突然，車不動了。

  “怎麽了？”沈然誠問。

  “前面有輛車，把路堵了。”Tony解釋道。

  沈然誠皺了皺眉頭，正要開口叫助手下去看看，忽然聽到車外傳來爭吵聲。

  “你讓我進去，我找人。”

  “你找的人不在，怎麽讓你進去啊？”

  “你別騙我了，我知道沈然誠在裡面，讓他出來。”

  “小姐，沈先生真的不在，剛才你不是看著我打的電話嗎？我騙你幹什麽呀？請你回去吧！”

  “我不回去。沈然誠，沈然誠你給我出來。”

  車內，Tony一臉為難地轉過身，“老板，好像是找你的，要不要下去？”

  沈然誠揉了揉眉心，“你下去看看是什麽人？”

  “是。”Tony得令，趕緊開門下車。

  葉凡還在和公寓的管理員爭吵。

  見她情緒激動，段亦風正要過去攔住她，勸她再想辦法，忽然見管理員手一指，大聲道：“你看，那是沈先生的助理。”

  兩人一怔，轉身望去，只見路虎後面停著一輛賓利，一個戴著眼鏡的年輕人一臉尷尬地站在那裡，笑容僵硬。

  葉凡沒多想，邁開步子就衝了過去，“沈然誠呢？沈然誠在哪裡？”

  Tony為難道：“小姐，您別這麽激動好嗎？找我們老板什麽事？”

  “人命關天的大事。快說，他在哪裡？是不是在車裡？”葉凡往車裡一看，瞥見了後座上那張熟悉的面癱臉，大喊一聲，“沈然誠，你給我出來。”

  “哎，小姐！你別激動啊！”Tony想攔她，卻被後面的段亦風一把抓住胳膊，輕輕一拽，就被老鷹拖小雞似的拽到了一邊。

  沈然誠緩緩打開車門走出來，臉上雖有倦意，但氣質冷然，舉手投足間給人一種無形的壓迫感。

  這要是在往常，葉凡早被嚇得不知該說什麽了，可是今天不同，她已然氣極，哪還能想到害怕，見了這個負心漢隻覺得怒火直往頭頂衝，二話不說就衝了上去，啪的一聲甩了沈然誠一個巴掌。

  這一巴掌，別說是被打的沈然誠，連在一旁攔著Tony的段亦風都愣住了。

  沒等大家回過神，葉凡脫口大罵：“沈然誠，你還是不是男人啊？都這時候了，你還有心情出去、還玩關機。你以為你是誰？有錢了不起？有錢就能玩弄女人的感情？長得人模狗樣的，一點主見都沒有，我最瞧不起你這種男人了。你上輩子是嶽不群吧？你媽生你不如生口鍋。”

  沈然誠的嘴角抽了一下，沒說話。

  葉凡還覺得不過癮，繼續罵道：“我真不知道莉莉是怎麽看上你的？沒出息、沒主見、敢做不敢當。那麽聽你媽的話，你就一輩子在家跟你媽過吧！等莉莉孩子生出來，就當沒你這個爹，有爹還不如有口鍋。”

  “你說完了沒？”沈然誠的表情明顯有些扭曲。

  “沒！我今天非罵死你這個負心漢不可。男人當成你這樣也真不容易，有頭無腦，只靠下半身思考的動物，你長腦子有什麽用，還不如長口鍋。”

  Tony在一旁聽得腳軟，差點癱倒。

  媽呀，這姑娘什麽來頭？竟然有膽這麽罵老板。完了，老板要發飆了。

  就在他擔心不已時，被罵得狗血淋頭的沈然誠卻笑了，“罵完了吧？沒罵完繼續啊！不過我提醒你，莉莉還在醫院等我呢！”

  “啊？”仍憋著一肚子火準備發泄的葉凡一下子怔住了，“你說什麽？”

  “我說，我在澳洲忙了一個月剛回來，手機沒開是因為飛機上不能開機，這樣回答你滿意了嗎？”

  “什麽？”葉凡頓時呆住了，“你去澳洲了？那你怎麽不跟莉莉說？”

  “那你要問她有沒有給我說的機會。”

  這個……葉凡語塞，好像馬莉是說過賭氣不接沈然誠的電話來著。

  “如果沒什麽問題的話，麻煩你讓一下好嗎？鍋小姐，我現在要去醫院看我的老婆、孩子了。”

  鍋、鍋小姐？葉凡一囧，反射性地往旁邊讓了兩步，眼看著沈然誠走了過去。

  沈然誠同已經看呆了的Tony低頭說了句什麽，Tony回過神，趕緊匆匆地走了。

  “這是你女人？”沈然誠朝一旁的段亦風看了眼，同情地搖了搖頭，拍拍他的肩，說了句“保重”，然後轉身上車離開了。

  段亦風站在原地，看著驚呆了的葉凡，含笑不語。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葉凡措手不及，等她回過神來，賓利早就一溜煙開走了。

  一道目光射來，她抬起頭，對上了段亦風含笑的眼睛，臉頓時漲得通紅——完了、完了，剛才太憤然，忘記注意形象了。

  定了定神，葉凡故意岔開話題道：“我不放心那家夥去看莉莉，我們趕緊跟上去。”說著，扭頭要往車裡鑽，卻被段亦風一把拉住了胳膊。

  “你覺得我們現在去還有必要嗎？”

  “有！”葉凡斬釘截鐵道。

  誰知道那個男人是不是嘴上一套，背後又一套？這回，她說什麽都不能讓馬莉再吃虧了。

  段亦風失笑，“你就不怕去做電燈泡？”

  被他這樣一問，葉凡又激動了，“有什麽好怕的？我今天就要去看著他倆，看那個姓沈的在我眼皮底下還能玩出什麽花樣來。想欺負我們家馬莉，我讓他這輩子也姓嶽。”

  段亦風終於忍不住，撲哧一下笑了。

  他攬過她，在她耳邊柔聲道：“你不怕，我怕。”

  “啊？”葉凡一怔，奇怪地看向段亦風，“你怕什麽？”

  “我怕……”他故意頓了一下，曖昧道：“我怕他們做我們的電燈泡。”說完，打開車門，不由分說地把葉凡拖了進去。

  怎麽忽然扯到自己身上來了？坐在車裡的葉凡有些鬱悶，偷偷瞥了一眼開車的段亦風，只見他眉目含笑，與平常似有些不同。

  她心裡隱隱有些緊張，弱弱道：“那個……挺晚的了，我要回家了……”

  “嗯，我送你回去。”段亦風應聲。

  不是吧？就這樣？怎麽覺得他還有陰謀呢？

  葉凡心裡忐忑不已，不停地從後視鏡裡偷看段亦風的表情。

  段亦風今天看上去很正常，可又好像不正常，到底是哪裡不對勁兒呢？

  葉凡正疑惑著，馬莉的短信來了，“葉子，他來了，謝謝你。”

  葉凡激動得不得了，趕緊回了一條，“太好了！不要讓他再欺負你了，否則我幫你滅了他。”

  等了好久，馬莉的短信才回過來，“鍋小姐，手機輻射影響孕婦和胎兒的健康。你說的事我會照辦的，不用謝。”

  拿著手機，葉凡一臉黑線。

  這個沈公子果然是萬惡的資本家出身，有仇必報，非常之陰險、狡詐、無恥、下流加沒人性，很黃、很暴力。

  就在她詛咒了沈然誠一百遍的時候，車已經駛入了她家附近的巷子，車速減緩，慢慢停了下來。

  “怎麽不開了？還沒到……唔！”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從身邊來的一股力道拉過去，唇被段亦風狠狠吻住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段亦風才依依不舍地放開她，低聲在她耳邊道：“我們繼續剛才在停車場的話題好嗎？”

  葉凡把腦袋埋進他的胸口，“其實我想帶你去見我……”

  話未說完，一道刺目的亮光從車窗外射了進來。

  葉凡往外望去，驚得瞪大了眼睛，“爸？媽？”

  “爸？媽？”葉凡叫完，腦子裡一片混亂，不知該說什麽了。

  葉凡爸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心中的乖女兒竟然有一天會欺騙他們，還在車裡和一個男人親密地擁吻，這幾乎顛覆了他對自己女兒的所有認識。

  葉凡媽更是在一旁看傻了眼，滿臉的不可思議。

  看到父母震驚中帶著失望的表情，葉凡心裡頓時泛起一股難以言喻的苦澀，急忙開門下車，剛張嘴想要解釋，卻被她爸製止了。

  “什麽都別說，我們先回家。”

  “可是……”葉凡心裡難受，轉頭望向段亦風。

  段亦風打開車門下來，打算和她一起去。

  “這位先生，我不管你跟我女兒已經發展到什麽程度了，但現在是我們的家務事，請你先回去好嗎？”葉凡爸的態度不容拒絕。

  “爸，他是我……”

  “你別說話。”葉凡爸打斷她的話，語氣嚴肅，面無表情。

  葉凡一下怔住了，心裡刀絞般難受。

  既然葉凡爸已經那麽說了，就算他再堅持，也只能讓事情變得更加糟糕。段亦風停住腳步，在向葉凡投去一個安慰的眼神後，斬釘截鐵道：“伯父、伯母，無論如何，請相信我對小凡是真心的。”

  “是真心就不該在這裡偷偷摸摸。”葉凡爸說完，拉起女兒的手，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段亦風站在原地，目送葉家三口離開，眉頭緊緊地鎖了起來。

  葉凡跟父母回到家裡，氣氛異常壓抑，誰都沒先開口說話。

  沉默是無聲的壓力，持續得越久，越令人無法招架，葉凡終於忍不住開口，“爸、媽，你們聽我說好嗎？”

  “你要說，不該等到現在。”葉凡爸一看便知已是氣到了極點。

  比起葉凡爸，葉凡媽的態度稍好，但是由於看見了剛才那一幕，也不見得能好到哪裡去。

  葉凡媽開口問：“女兒，你告訴媽媽，你跟那個男人什麽時候開始的？”

  “兩個月前。”葉凡老實回答。

  “什麽？你們已經在一起兩個月了。”葉凡媽被女兒的回答驚到了。怪不得最近老覺得女兒有些不對勁，原來是因為談戀愛了。

  “既然你們在一起那麽久了，為什麽不告訴我們？”

  “我……”葉凡張了張口，不知該說什麽。

  見女兒欲言又止，坐在一旁的葉凡爸立刻想到了什麽，臉一沉，問：“那個男人看上去比你大很多，你實話告訴我，是不是做了人家的第三者？”

  “什麽，你做人家小三？”葉凡媽一聽，頓時失了態。

  “不是的。”葉凡急忙解釋，“爸、媽，你們別亂猜，我不會做那種事的。”

  “那你為什麽不肯告訴我們？”

  “那是因為……是……”葉凡終於沒法再隱瞞下去了，低聲道，“他結過婚……有……有個孩子……”說到最後，她的聲音幾乎低到聽不見，可還是入了兩老的耳朵。

  幾乎是一刹那，家裡的氣氛陡然直降，葉凡媽的臉色瞬間煞白。

  “什麽？你跟一個結過婚的男人談戀愛？對方還有個孩子？你、你、你……”葉凡媽是思想極封建的人，聽到這話差點暈過去。

  葉凡爸更是在一旁不停地搖頭歎氣，“女兒啊女兒，你真是糊塗啊！”

  “爸、媽，我一點兒都不糊塗，我喜歡他，他也喜歡我……”

  “那是因為你很傻很天真。”葉凡媽打斷她，“就是因為你沒有戀愛經驗，才覺得他喜歡你。像這種結過婚的男人，早就是情場老手了，你這樣的黃毛丫頭，他一個手指頭就能騙來。”

  “媽，你別那麽說，他對我是真心的。”

  “真心？什麽是真心？他當初對他前妻不也是真心？”

  “不是的，小譽的媽媽過世了……”

  “好了，別說了！”葉凡還要解釋，卻被她爸狠狠打斷了。她爸的臉色很不好看，眉頭緊鎖，“你就是讓那個男人蒙了心了，我們再說什麽也沒用。反正我跟你媽都不會同意你們交往的，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斬釘截鐵的話語讓葉凡頓時如墜冰窟，眼淚一下子就湧了出來，“爸……”

  “別說了。我們都需要靜一下，你給我回房去。”

  “媽……”葉凡轉而面向母親。

  “女兒，別說了，媽媽想不通、真的想不通啊！”葉凡媽的眼中盡是失望。

  這一刻，葉凡的心隨著她媽的眼神墜了下去。

  葉凡家樓下，黑色的路虎靜靜地停著，段亦風站在車旁點了一支煙。

  這是他這麽多年來第一次抽煙。自從那件事發生後，他不顧朋友們的反對，把段譽當親生兒子一樣帶在身邊開始，他就再也沒抽過一支煙。

  可是今天，他抑製不住心中的鬱結，自己愛的女人在樓上接受父母的拷問，他一個大男人卻只能在樓下苦等，複雜的心情讓他無法集中精神，只有一支接著一支地抽煙。

  煙蒂微弱的光在昏黃的路燈下忽明忽暗，他直盯著葉凡家的窗戶，屋內的燈暗下又亮起，帶動著他此刻心情的起伏。

  活了三十多年，他已經很久沒像今天這樣不知所措了，仿佛回到了年輕時，毫無經驗，心神不寧。

  這樣不知過了多久，當手中的第三支煙快燃完的時候，他深吸了一口，將煙蒂丟到地上，狠狠踩了一腳，然後關上車門，打算上樓。

  無論如何不能讓葉凡一個人孤軍奮戰，哪怕自己上去後會讓事情變得更加糟糕。

  段亦風打定了主意，卻在腳步跨出去的一刹那，手機響了。

  是司倩倩打來的，鈴聲一直響個不停。

  他接起電話，不容分說道：“有什麽事明天再說，我現在沒空。”

  電話那頭，司倩倩卻急著說道：“糟了，姐夫。我跟阿姨說姐姐的事，好像讓小譽聽見了，他說要去找媽媽，轉眼就不見了人，怎麽都找不到。真是急死我了，我求你趕緊回來吧！”

  “什麽？”段亦風的心裡咯噔了一下。

  與此同時，葉凡家的燈啪的一下熄滅了。

  段亦風狠狠地握了握拳頭，道：“你等著，我馬上就來。”

  寧靜的夜裡響起汽車的引擎聲，黑色的路虎快速啟動，在昏黃的燈光中，開出小區，駛向黑夜。

  葉凡爸隔著窗戶望著遠去的路虎，目光垂了下來，重重地歎了口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