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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星彩》第49章 費盡思量(1)
  第49章 費盡思量(1)
  卻說回楚鎮接過紀澄傳來的球之後,縱馬一躍,將球打入了框內,終於在最後一刻替初陽社贏到了關鍵的一籌。

  初陽社贏得了首名,自然要大肆慶酬一番,這樣的場合紀澄再裝肚子疼不合群就不行了,所以一下場趁著那些社員還在互相勾肩搭背、摟摟抱抱地歡呼時,紀澄已經悄悄地溜到了休憩處。

  紀淵和她是約好了的,就在那間屋子裡等她,紀澄見著紀淵時,疾步上前道:“大哥,沒人吧?”

  “沒有,你趕緊進去換衣裳,我替你守著門。”紀淵道。

  紀澄點了點頭,閃身進了房間。她是被沈徹嚇到了,進門第一件事就是四處看有沒有人藏匿,等她確定沒人時,這才取下了頭上的藤盔。

  可是智者千慮,必有一失,紀澄和紀淵都沒料到楚鎮此時會來尋那個假紀淵。

  楚鎮那是惜才,他喜歡打馬球,心裡隻敬重馬球打得好的,紀淵以前從來就沒入過小郡王的眼,但現在可就不同了。

  剛才紀澄那一招“鷂子打滾”徹底將楚鎮給鎮住了,若非她能避過胡瑞的球杖,還將馬球穩穩地傳給了他,今日的比賽結局如何還尚未可知呢。

  如今楚鎮已是徹底服了紀淵,想起平日自己對他的冷淡,心裡十分過意不去,所以別人都在歡呼時,他卻只在留意紀淵,他瞧著紀淵匆匆離去,不知道是發生了什麽事情,心裡不放心也就跟著那假紀淵跑回了休息處。

  哪知道如此一來卻叫楚鎮看到了兩個紀淵,這兩人穿著打扮都一樣,背後貼的都是“癸”字號,唯一的區別就是一個戴著藤盔,一個沒戴。沒戴的那個自然就是真紀淵,但那戴著頭盔在場上打馬球的又是誰?

  楚鎮心裡多了絲計較,又多了絲好奇,也沒驚動紀淵和紀澄,轉而繞到那房間背後,偷偷用唾沫濕潤了那糊窗紙,從戳破的小洞處往裡看去。

  這一看可不得了。楚鎮正好看到紀澄背對著他取下了藤盔,然後抬手抽走了固定頭髮的簪子,一頭緞子似的頭髮仿佛瀑布流瀉般落下,楚鎮才知道那假紀淵竟然是個姑娘!
  紀澄總覺得有哪裡不對,但又說不上來,所以手都放到領口準備解衣裳了,還是停了下來轉過身四處打量。

  楚鎮看到紀澄的模樣,被驚得一下就側過了身,然後捂著胸口快速離開了。

  倒不是紀澄醜得把楚鎮給嚇到了,若是紀澄都算醜,那天底下就沒有美人了。小郡王這是被自己給嚇到了,十六年來他從沒為女子跳動過的心,突然間就失了控。

  其實紀澄此刻的樣子真不算好看,汗淋淋的,額發汗濕地貼在腦門上,眉毛還是大刀眉,當時根本顧不上卸妝,隻用袖子擦了擦口脂。那眉毛汗濕之後有些暈開,說起來還真有些嚇人。

  但對於楚鎮來說這些都不是問題,重要的問題是紀澄的馬球打得極好,也不會像其他女孩兒一般打個噴嚏就嚇壞了,更不會嘰嘰喳喳吵個不停,因為就楚鎮的回憶來看,“紀淵”大部分時候極其沉默。

  楚鎮從驚嚇裡回過神之後,臉上漸漸就泛起了笑容,心裡想著原來小爺也是喜歡女人的。打從楚鎮十三歲開始,他母妃就想給他安排丫頭教導人事,但是楚鎮從不感興趣。到了十六歲上頭楚鎮都還沒開竅,險些沒把南郡王妃給急死,生怕她這獨苗苗只有龍陽之好,卻不解分花之情。

  於是楚鎮身邊日漸被表姐、表妹等圍繞,他頂不耐煩這些女人,又成日被他母妃嘮叨,嘮叨得他都懷疑自己是不是喜歡男人了。幸虧今日看見了紀澄,他才發現原來他並不是不正常,只是沒有遇到對的那個人而已。

  楚鎮一想起紀澄,上翹的嘴角就壓也壓不住,雖然她這會兒樣子有些滑稽,但看得出本來的模樣應是極美的,和紀淵生得有些像,應該是兄妹。想來應該就是他和子通嘴裡提及過的紀家那位姑娘了。

  紀澄四處打量了一下,並沒見異常,想著自己可能是被沈徹嚇得疑神疑鬼了,因著又趕時間換衣服,所以她也沒細看,匆匆將初陽社的社服脫下來換了女裝。

  外頭紀淵正焦急踱步,他還得想法子不讓其他人靠近這間屋子,虧得楚鎮不知從哪裡鑽出來,在前頭拉著那些人說話,這才給紀淵和紀澄多留了些時間出來。

  紀澄換好衣裳,頭髮都來不及綰,只能以金環束著,推開門偷偷從旁邊溜走,然後再裝作和沈蕁她們一道兒來的,到穿堂等初陽社的人。

  沈蕁一看見紀澄就問道:“澄姐姐,你這是去哪裡了啊?一直沒看見你人,你看決賽了嗎?”

  紀澄用手絹慢條斯理地擦了擦鬢角的汗,緩緩開口道:“開賽的時候大哥找我有些事兒,後來我進場晚了就在旁邊角落裡尋了個位置看。”

  沈蕁聽了本還有些奇怪,但隨著楚鎮他們一行初陽社的人從對面遊廊過去,她那一顆心就全部跑到楚鎮身上去了。這姑娘看得眼睛都不眨的,心思全擺在了臉上,紀澄看了心裡隻覺好笑,可旋即又想沈蕁想嫁給楚鎮倒也不是難事,南郡王府雖然是王府,可是並無什麽實權,不過就是食邑比伯、侯多了些而已。

  紀澄正出神,就聽見沈蕁低呼一聲:“呀,他看過來了。”

  楚鎮往這群貴女所在的穿堂看過來,尋著紀澄時嘴角忍不住一咧。

  這可真是不得了了。

  小郡王如今有個綽號叫黑臉王,這都是他對手叫出來的諢號,一來是諷刺他皮膚黑,二來嘛就是指這人臉冷得厲害,從不帶笑的。

  今兒楚鎮突然這麽一笑,頓時叫看的人都蒙了,他人生得極英俊,因著皮膚黑襯著牙就白,這麽一笑很有點兒“一笑百媚生”的意境。

  沈蕁當時臉就紅了,因著楚鎮離得遠,他這笑究竟是衝著誰來的,也看不分明,一眾貴女心裡都在敲著鼓呢,總覺得像是對著自己笑的。

  如今楚鎮可是大出風頭,對陣桃花社這一場,他一個人就得了九籌,儼然就是無敵王,加之他身份尊貴,相貌又好,外頭早就將他吹噓得玄之又玄了,堪堪都快和當年的沈禦、沈徹相提並論了。

  今日進到這休息處的貴女可不止沈家的姑娘,還有那黃家的、李家的、周家的,她們都有親戚在初陽社裡所以才得以進來的。楚鎮這一笑幾乎快把所有小姑娘的心都給俘虜了。

  這或許無關情愛,就是小姑娘對著那馬球場上的英雄的敬慕。

  王家姐妹這會兒也在這裡,她們也有表兄在初陽社,這樣天大熱鬧的地方怎麽能少了她們?
  王悅娘聽著那些小姑娘議論楚鎮堪比沈徹,心裡就不痛快,沈徹這是許多年沒打馬球了,漸漸淡出了大家的視線,但是在王悅娘看來楚鎮比起當初“一夫當關、萬夫莫敵”的沈徹可是差遠了,更何況沈徹本人又是那般豐神俊逸。

  “蕁姐姐,若是你二哥聽你這樣說肯定要傷心的,當初對陣安西使團時,他的隊伍裡缺了三個隊員都被他反敗為勝,而且還贏了安西使團六籌,今日的桃花社哪有當日安西使團的氣勢啊。”王悅娘道。

  沈蕁聽見王悅娘的話也不知該如何回答,一方是她二哥,她自然是極愛敬的,但是都說是女生外向,沈蕁也不願意聽見別人貶低楚鎮,哪怕是用自家哥哥來作比也不樂意。

  王四娘見沈蕁神色不對,伸手拉了拉王悅娘的衣袖示意她不要再說,轉而瞧見紀澄,只見她膚白若雪,含粉帶櫻,不過簡簡單單的裝束,卻已光華四溢,叫人挪不開眼睛。王四娘心思一轉,正好借紀澄岔開話題:“今日沈家五妹妹那場獻藝可真是絕了,都在傳她是百靈鳥轉世呢,還有那詞也是寫絕了,我瞧著紀姑娘好像也有上場跳那扇子舞,真不愧是表姊妹,事事不忘幫扶。”

  王悅娘聽到這兒立即“嘁”了一聲:“只怕幫扶是假,想露個臉才是真呢,竟然甘願去做那伴舞的舞姬,也只有商戶女才做得出來。”

  這些貴女平日裡其實也習舞藝的,興致來時高歌熱舞一曲也不是不行,那是慕“名士之風”,但若是去做那陪襯的舞姬她們是萬萬不屑的。

  王悅娘本就恨沈萃奪去了她中壇獻藝的機會,連帶著自然也恨上了紀澄這個幫凶,只要逮著機會她就想踩紀澄一腳。

  其他姑娘聽了,雖然覺得王悅娘說話有些尖刻,但也沒多少反對的意思。

  紀澄不想同王悅娘在言語上爭執,當初綁架之仇沈家不出頭,但並不意味著紀澄就不想報仇了,她只是在等待合適的機會而已。

  王悅娘的話正好被剛進門的沈萃聽見,她因著要卸妝更衣所以來得晚了些,這會兒聽見王悅娘那酸不溜丟的話,沈萃冷笑一聲道:“就怕有些人想露臉都沒機會呢,吃不著葡萄還說葡萄酸。”

  王悅娘一聽就氣得臉發白:“哼,還不知道你當初是不是使了什麽下作手段呢,未必就贏得光彩。”

  沈芫本不想加入這些小姑娘鬥嘴的行列,可是王悅娘這話說得太過分,剛想開口呵責,就聽王四娘道:“悅娘,你胡說什麽呢?空口無憑的不許瞎說。不要讓人家說你輸不起。”

  王悅娘嘟嘟嘴,本還想說話可是又懼王四娘,所以也不再開口。

  沈芫瞥了一眼王四娘,她倒是會做好人,最先挑撥的就是她,結果壞的全讓王悅娘給說了。有王悅娘給王四娘當陪襯,也難怪別人會說王四娘賢惠端方、蕙質蘭心了。

  雖然王悅娘被王四娘喝住了,但是她心底那口氣兒可沒消,今日沈萃大出風頭,如今京師之人只知道有沈家五姑娘,而沒人知道有王悅娘了,王悅娘如何能心平?沈萃那個蠢材可是處處不如她的。

  所以王悅娘走到沈萃旁邊,在她耳邊輕聲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和紀澄七夕那晚失蹤是去了哪裡,你被那些臭男人又摟又抱過了吧?”

  王悅娘的聲音極低,其他人都聽不見,唯有沈萃聞言,臉色大變氣得手都開始抖了,回過頭就想扇王悅娘一耳光,卻被王悅娘架住了手。

  “阿萃,你作何要打我?”王悅娘驚呼一聲,皺著一張臉往後退。

  沈芫見沈萃這樣子心裡直歎氣,便是再有不滿,也不該當著眾人的面這般沉不住氣。

  沈萃被王悅娘氣得眼淚汪汪,卻有苦難言,她既不能對大家解釋王悅娘對她說了什麽,又更氣憤王悅娘的大膽無恥,明明做了那種下地獄的事情卻還敢說出來,簡直是欺人太甚。

  一回到沈府,沈萃撲到床上就開始哭,紀蘭趕過來瞧沈萃,正見她哭得撕心裂肺:“你這是怎麽了,阿萃,別哭了,你哭得娘的心都碎了。”

  沈萃翻過身抱著紀蘭繼續哭道:“娘,你不知道,王悅娘承認了,七夕那天的事她都知道,肯定是她乾的!她怎麽敢,怎麽還敢對我說出來,可恨我,我什麽也做不了。”說到這兒沈萃又開始哇哇大哭,想把一切委屈都哭出來,“娘,我們拿她就真沒有法子了嗎?我不服!我不服!”

  沈萃這哭得淒慘,把紀蘭也哭得難受:“娘都知道,娘都知道,你再耐心等等,娘一定會替你出這口氣的。”

  “等等等,要等到什麽時候啊?”沈萃開始發脾氣。

  沈萃倒是還可以找紀蘭發發火,但紀澄可就沒這福氣了,她的委屈沒有任何人會安慰她,這件事她更不敢告訴雲娘,那不把雲娘嚇死才怪。

  紀澄望著天上的月亮,過幾日就是中秋團圓之日了,她有些想家。近日紀澄意識到自己可能想左了,以為嫁入高門,今後就可以不用受辱了,可是實情未必如此。或許世家大族的確比起寒門有保障些,可是他們需要考慮的利益關系更多。

  沈家不是不能抗衡王家,只是沒人願意為了她和沈萃出頭而已,連紀蘭都不肯,她還是沈萃的母親呢。不過紀澄也不意外,當初雲娘不也是顧念著父親和哥哥而選擇犧牲她嗎?

  紀澄想來想去,發現除非自己能證明自己有不可或缺的價值,將來如果有事,別人才不會選擇犧牲她,否則依然難逃往日的命運。如果當初在天香閣出事的是沈芫或者沈蕁,這件事就絕不會這般了了。

  紀澄一時間還找不到什麽出路,總不能幻想著將來嫁的夫君能將她看作是天吧?到時候如果有事只怕第一個犧牲的就是她這個“賤內”。想到這兒紀澄不由得又想起凌子雲來,那是真心對她好的人,為了她連祝家他都敢對上,終究是她負了他。

  紀澄現在就是想回頭也覺得沒臉,往前走吧又覺得看不清方向,所以心緒徘徊,夜裡很容易失眠,生生熬得眼下都有青痕了。

  馬球賽結束了,姑娘們的心也就收了回來,連先生也回到了京師,紀澄她們便又開始跟著連先生念書了。

  紀澄因為夜裡睡不著,好容易快天明時才睡著只是卻又該起床去請安了,所以到學堂時頭腦昏昏的。因著連先生還沒到,她將手撐在下巴上正準備打個盹兒,哪知卻被沈萃大力地一搖,下巴險些磕在書桌上。

  “怎麽了?”紀澄用手背蓋著嘴打了個哈欠。

  “天大的好消息。”沈萃笑得那叫一個燦爛。

  紀澄還沒回過神,就聽得沈萃笑道:“你知道嗎,這世上的事真是,不是不報,時候未到,有些人啊就是現世報。”

  紀澄心頭一動,聽得沈萃繼續道:“馬球決賽那天你知道發生什麽事了嗎?王悅娘失蹤了,她出門帶了那麽多丫頭、婆子,就這樣還被人拐子給拐了。”沈萃“嘖嘖”兩聲繼續道,“真是可憐呀,不知道被多少臭男人糟蹋過呢,聽說她被王家的人找到的時候,連個人樣兒都沒有了。”

  “怎麽回事?”紀澄吃驚地問。

  “昨兒晚上的事,我本來當時就想去告訴你的,結果看你屋裡熄了燈知道你睡了,我才沒進去的。”沈萃喜滋滋地道,“恐怕今天一過,全京師的人都會知道王悅娘的醜事了呢,就跟當初的向大姑娘一樣。”

  向大姑娘的事情,當時從沈徹嘴裡聽來時紀澄還不知道她是誰,不過後來她就打聽到了,向大姑娘的遭遇和當初紀澄與沈萃遇到的一樣,王悅娘只怕就是學著那件事來對付她們的。

  這會兒紀澄再聽到“向大姑娘”四個字,立即就意識到王悅娘經歷了什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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