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暗中觀察(2)
而且弘哥兒自從那次在東湖落水之後,對湖面就有了恐懼感,從水邊過的時候連眼睛都不敢往那個方向掃。
紀澄看在眼裡,心想這可不行,從哪兒跌倒就得在哪兒爬起來。
“弘哥兒是不是怕水了?”紀澄問。
弘哥兒的小臉頓時紅了:“我不怕,不過祖母不許我再去水邊玩兒。”
老人家總是這樣,隻想著怎麽讓孩子避開危險,卻不教他們如何面對危險。紀澄拉了弘哥兒的手道:“別怕,不就是溺了一回水嗎?知道我是怎麽學會鳧水的嗎?”
說起這個,弘哥兒可就好奇極了,他聽丫頭議論,男人會鳧水不是新鮮事兒,但女人能鳧水可就太新鮮了,尤其是北邊的女人。
紀澄道:“小時候我也溺過水。”
“啊?”弘哥兒這就更好奇了。
說不得紀澄還真有帶孩子的天賦,其實她何曾溺過水,她那是天生的,在澡盆裡時就愛撲騰,後來跟著她二哥出去玩兒,夏天的時候男孩子在水泡子裡遊著涼快,她看著眼饞,在旁邊學著他們的動作比畫,在澡盆子裡練了幾日,就膽大包天地去水泡子裡練了。開頭的時候狠狠嗆了好幾口水,抱著死就死吧的心態,居然就被她折騰得鳧了起來。
紀澄騙弘哥兒,這是為了讓他覺得自己感同身受:“遊湖的時候從船上掉下去的,一隻船好些人,救人的自然是先救手邊的,我離他們比較遠,差點兒就沒命了。獲救之後我也怕了好久的水,可後來又想,難道我一輩子就不去水邊玩啦?若是下一回遇到這樣的事兒,沒人救我怎麽辦?我就發了狠心自己在自家的淺水池子裡練了起來。”
紀澄說得簡單,但弘哥兒還是害怕:“我……”
“別怕,現在又不讓你學鳧水。水上都結著冰呢,我教你滑冰。”紀澄道。
“這你也會?”弘哥兒簡直佩服死紀澄了,小孩子就佩服紀澄這樣什麽玩意都會的人。
“那可不?”紀澄得意地道,伸手去拉弘哥兒,弘哥兒往後退了退,他可是害怕冰面再開裂了。
紀澄刮了刮弘哥兒的鼻尖笑道:“膽小鬼。上回是你拿榔頭去砸了冰,冰才裂的,也不知道你哪裡來的力氣,小小年紀砸得那麽狠,那冰面如果裂了縫就很容易沿著縫隙開裂,而且前些日子天氣比較暖和,冰面沒有現在這麽厚,這回咱們不鑿冰,我們去西湖,西湖那邊靠林子,冰結得厚實點兒。”
弘哥兒雖然跟著紀澄去了西湖那邊,卻還是隻敢在岸上看,紀澄也不逼他。在晉北,一到冬天整條江幾乎都結了凍,還可以過馬車,所以幾乎人人都會滑冰。
紀澄可是其中的高手。她有專門的鞋子,是晉北的老鐵匠給她打的,牛皮鞋下頭一排刀片,當然都是沒開鋒的,以免傷人。
紀澄穿上鞋,在冰面上來回走了兩圈,還不時跺腳,這是向弘哥兒證明冰面結實的意思。
不過在冰面上走路可不算什麽大本事,也吸引不了小孩子的興趣,弘哥兒雖然瞧著紀澄有趣,卻也沒有要嘗試的意思。
哪知下一刻,紀澄後腿一蹬,往前賣力一滑,借著那力道就騰了起來,在空中旋轉了兩圈,然後穩穩落地。接下來紀澄可就在冰面上甩開膀子滑開了,那動作就像燕子在雲中穿梭一般,輕松寫意,歡快無比。
說起來,紀澄也是很有心機的了,其實她在帶弘哥兒來園子裡之前就想好了怎麽逗他玩兒的。她今日穿的裙子是少見的前後開襟,這樣的裙子滑冰時最好用,不礙事兒,若是平日的裙子往前時那裙擺貼在腿上,一是不好看,二還擋事兒很容易摔倒。
而紀澄身上這條還是冰藍疊紗裙,滑冰往前時,那疊紗層層疊疊地飄舞起來,將整個人都襯托得很有仙氣,那冰藍色閃著點兒細碎的銀光,更讓紀澄這會兒儼然仿佛要飛起來的桂宮仙娥。
在騰空轉兩周的高難度動作之後,紀澄又做了個原地抬右腿蹲地快轉的動作,整個人轉得跟陀螺似的,看得弘哥兒一直鼓掌,連聲叫好。
別說弘哥兒了,就是旁邊路過的丫頭、婆子都覺得十分有趣地在旁邊看了起來。
卻說回沈禦那頭,他從常衡院離開之後,本是要去外院的,可因想著紀澄也沒立即就出去。以前紀澄無事是很少到常衡院的,沈禦知道她是避嫌,但這回病好之後怎麽突然就來了?
蕊雪懷疑紀澄是出於女人的敏感,沈禦懷疑紀澄卻是因他性子裡的謹慎。
沈禦想起沈徹對紀澄的評價,有野心有手段。那麽她到常衡院是為了自己嗎?
其實不是紀澄的心思太淺顯,而是所有人都知道她這個年紀了還沒有定親,進京本就是為求一門親事而來的,也不能怪沈禦多想。
若紀澄是為了自己而來,那沈禦對她可就立時起了防備。以前她不來是因為覺得沒有希望,而現在過來是因為看出了自己的心思嗎?若是這樣,沈禦不得不承認紀澄的確很有些心機了。
女人家有些自己的算盤不是不好,但若是太厲害,可就不那麽妙了。
沈禦想到這兒,又聽說紀澄帶了弘哥兒去園子裡,便轉了個彎往園子裡去。
沈禦到西湖的時候只聽得一片叫好聲,卻是紀澄正在做一個空中旋轉,不過真是不趕巧,紀澄也算是倒霉,那麽久沒練習技藝生疏了,第一次成功那肯定帶著點兒運氣成分,而這一回落地時不穩,啪一聲就摔地上了。
在場所有人心裡都在幫紀澄說一句話:“哎喲,疼。”連沈禦都沒除外。
紀澄爬起來,當著大家的面兒也不敢揉屁股,忍著疼對弘哥兒道:“剛才不算啊,失誤失誤!我再來一次。”
紀澄重新做了一遍剛才的動作,這一回自然是漂漂亮亮的兩連轉,而且還是接連做了兩套。
“教我教我,澄姐姐,教我。”弘哥兒見紀澄這麽厲害,也忘記了害怕,對著她就跑了過去,幸虧紀澄接得快,否則弘哥兒肯定在冰上摔個狗啃屎。
“行啊,教你也不是不行,不過這是我的獨門絕技,叫……”本來叫花開並蒂,不過對著小孩子不能說這樣的名字,所以紀澄臨時給改了一個名兒,“雙龍轉。”
這名字可威風了,弘哥兒一聽更是要學。
“行,先行拜師禮吧。”紀澄也累了,滑起來將弘哥兒往岸邊帶過去坐下。
弘哥兒果然恭恭敬敬地給紀澄跪下磕了頭,行起弟子禮來,紀澄也就那麽大大方方地受了:“好,一日為師,終身為父,為師說的話當弟子的聽不聽?”
弘哥兒高聲應了一句:“聽。”
“好,那為師說,咱們先吃飯吧,改日再學。”紀澄一說完就哈哈大笑起來,弘哥兒一聽就知道是紀澄戲弄他呢,上回她騙他是妖精,也是這麽戲弄他的。
“二叔。”弘哥兒正要鬧騰,就看見了旁邊的沈徹,趕緊告狀道,“二叔,你快來評評理,我剛給澄姐姐跪下磕了頭,她轉頭就不教我了。”
沈徹摸了摸弘哥兒的頭:“你澄姑姑這是擺架子要束脩呢,你個傻子。”
弘哥兒一拍腦門:“對哦。”
紀澄看見沈徹過來立時就收斂了起來,跟剛才頓時變了個人似的,文靜嫻雅地喊了聲:“徹表哥。”
沈徹道:“看不出你這冰滑得夠溜的啊。”
紀澄低聲道:“還行吧。”
沈禦就站在紀澄和沈徹旁邊的樹側,他在旁邊看著這二人,看得出紀澄對沈徹頗為忌憚,並不是沈禦當初想象中的對沈徹是傾慕之情。
弘哥兒看到沈徹之後,立時又眼尖地看到了沈禦,自然不敢再纏著紀澄要玩滑冰,恭恭敬敬地就跑去了他爹跟前站著。
正月裡是人情往來最頻的時候,沈芫她們今日不在就是出門做客去了,所以第二日紀澄也沒能抽出時間去教弘哥兒滑冰,因為這日是靖安侯府宴客,也就是沈芫的外祖家。
到了靖安侯府,自然少不了會遇到許多不想見的熟人,譬如那王四娘就是那靜安侯世子夫人王氏的侄女兒,靖安侯府宴客王四娘自然要到。
王四娘的年紀同沈芫差不了多少,沈芫今年五月裡就要成親了,而王四娘的親事都還沒定下來。本該是叫人詫異和議論的事,可王家如今炙手可熱,王淑妃和王嬪兩個人幾乎獨霸了后宮,連黃昭儀都不得不退讓三尺。
如此情形之下,大家自然就覺得王四娘遲遲不定親那是因為王家在挑剔,人家也有挑剔的本錢,王四娘不管從家世還是品貌來看都是京師貴女中的第一人。
因此凡是家中有未定親子侄的夫人對王四娘那都是熱情萬端,畢竟王四娘的年紀已經不小了,家世再好那也拖不起了,都覺得指不定自己能撿個便宜。
王四娘如魚得水地應酬著諸位貴夫人,那做派一看便知,娶回去連教都不用教,直接就能撐起一房。
至於紀澄,在這等場合向來都是陪襯,不過因姿態嫻雅,談吐不凡又且不卑不亢,倒是有那麽幾個夫人拉著她說了會兒話。一年之計在於春嘛,今年需要說親的人這會兒正該是動起來的時候。
今日何夫人周氏領著何凝也來了,何凝一看見沈蕁和紀澄就主動走了過來一起說笑。
何夫人周氏見著紀澄就問:“怎麽這麽久都不見你到我們府上來玩兒了?阿凝一直惦記著你,最近可出什麽新箋了?”
紀澄新繪了一版《四季錦》的花箋,等過了上元節就要下印:“前幾日病了一直沒能去府上給夫人問安,那新出的花箋本想著後日府上宴客時送去給夫人和阿凝看看的。”
何夫人立時就歡喜了:“那好。怎麽今日沒見著你姑母,本還想說說話的。”
紀澄微微睜大雙眼,懷疑自己是不是理解錯了,何夫人怎麽會突然提起她姑母來?沈萃的事情傳出去了?
可是紀澄看何夫人的神情又不像是刺探,且這位夫人紀澄接觸過幾回,實在不是城府深沉的人,紀澄很能理解為何她一個書香門第的喜好吟風弄月的人會嫁入安西都護那樣的“粗糙”人家,首先男家人口簡單怕是最要緊的一條,否則以何夫人的性子怕是應酬不來。
“姑母她病了,所以沒來。”紀澄道。
“唉,那我過幾日去看看她。”何夫人又道。
說實在的何夫人和紀蘭可謂素昧平生,實在犯不著這樣套近乎,唯一的可能就是,何夫人看上了紀澄,想要聘她做兒媳婦。
紀澄心裡的漣漪漸漸泛濫開來,這可是她到京城這麽久,第一回被人相看上,心裡或多或少會生出一股被提拔之感。所謂士為知己者死,紀澄對何夫人有著說不出的好感。
何夫人見紀澄的臉上突然飛紅,也知道這丫頭猜到了她的心意。對紀澄她是挺滿意的,這品貌哪怕她那兒子再挑剔也挑不出個毛病來。年輕孩子嘛,就貪圖美色。雖然她家的家世實在不壞,可是常年在邊疆待著,許多京師貴女都不願意遠嫁,而當地那些個姑娘何夫人又瞧不上,何誠的親事就這樣不上不下地吊著,這回何夫人一見著紀澄就覺得滿意,婆媳兩個也有聊得來的話題很是不錯。
紀澄對遠嫁沒什麽特別大的抵觸,而且將來不管是紀家還是沈徹這邊的事情重心都會在西域,有安西都護的關系在裡頭很多事就更好辦了。
這廂紀澄心裡的一塊石頭終於是放下了一半,心裡高興了,精神自然就不一樣了。
“紀姑娘遇上什麽好事兒了,眉梢眼角都帶笑的?”王四娘走過來寒暄道。
紀澄莞爾一笑道:“我見那株老梅開得好,所以歡喜。”
“我還以為是紀姑娘好事將近呢。”王四娘笑道。
紀澄心裡一顫,王四娘的眼睛可真毒。
“聽何夫人說,原來紀姑娘就是清箋的主人,可真是沒想到,我就說那畫風不是一般的畫師能畫出來的。”王四娘又道。
“過獎了。”紀澄謙虛道,她無意多談,但王四娘似乎對她很感興趣。
“哦對了,紀姑娘的傷已經大好了吧,上回楚世子非說是我將你撞下馬的,將我臊得都沒臉做人了,虧得後頭沒事兒,只是他看到我依然是橫眉冷目的,可是很少見他為個人這般著急的。”王四娘笑道。
紀澄淡淡地接了一句:“大概是因為我乃沈家的親戚吧。”紀澄一句話就把王四娘的挑撥給堵了回去。
王四娘燦爛一笑:“哦,這樣啊,我還以為紀家又要出一樁傳奇呢,上回是齊公子三日三夜跪雪求親,下回可不知道還會怎麽熱鬧呢,真叫人豔羨啊,怎麽你們紀家的女子都如此有能耐啊?”
紀澄眼皮一耷,怕是沈萃做的醜事兒被王四娘知曉了,這會兒話中帶刺地鄙視她呢。
不過紀澄也算是可以了,王四娘眼裡何曾能看入過她這樣的小人物,但現在紀澄儼然是王四娘的眼中刺,也算是另類的本事了。
“再能耐又哪裡比得上王家的姑娘。”紀澄四兩撥千斤地回了一句。統共三個王姑娘,就有兩個進宮做了娘娘,可不是能耐嗎?
說起來王家進宮的那兩個娘娘,紀澄原本以為王悅娘該有所行動了,可這都一兩個月過去了,半點兒動靜兒都沒有,這讓紀澄對王悅娘的能耐再次鄙夷了一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