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密室商榷(1)
紀澄這廂忙得不可開交,沈徹那邊卻又是另一番情形了。
熬過了炎熱的夏日,楚得楚胖子感覺自己又活了過來,可以盡情地在女人身上耕耘了。夏季太熱,熱得他完全不想動,連平日最喜歡的活動都放棄了,當了幾十天的和尚。
這會兒天冷了,動起來才暖和,所以隔三岔五楚得就要呼朋引伴地出入秦樓楚館。這日楚得逮著沈徹,自然饒不了他。他每回看見沈徹就心癢,就想看這尊佛走下神壇浪蕩的模樣,可惜每回都沒成功,但是楚胖子從來不泄氣,他就不信沈徹不是個男人。
這日去的是小楚巷的花滿園,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地兒,使幾個銀子都能隨便睡的地方。
“你怎麽老喜歡來這種地方?”沈徹微皺眉頭問楚得。盡管花滿園拿出了全副精力伺候沈二公子,可畢竟她們財力物力有限,酒菜都不對沈二公子的胃口。
“你就是忒刁。”楚得沒好氣兒地道,“到這種地方來誰是為了喝酒吃菜啊?你是不懂這裡頭的妙處,這兒的女史個個兒都是身經百戰,無論是技術還是耐力都甩了那些中看不中用的花魁娘子好幾條街。我又不是錢多了燒得慌,在這兒使,爺我高興。”
楚得的話音剛落,就差點摔了個狗啃屎,他站直身子,打了自己一巴掌,真是嘴賤,稱爺稱得太順溜了,都忘記是在沈徹跟前了。
楚得賤兮兮地湊到沈徹眼前:“我跟你說,這兒的小魚仙也是我前不久才發現的,那處特別妙,天賦異稟,你要不要試試?吸得你喲魂都快沒了。”
沈徹一掌撐開楚得的臉,他雖然不做這種事,但從來不掃別人的興致,何況他本就是來找興致的。
“玩兒你的去吧,別管我。”沈徹道。
楚得得了令,也就懶得理會沈徹了,同旁邊幾個好哥們兒自顧自地爽去了。這些人都是歡場老手,等閑的東西早就激不起他們的興趣了,以至於都有些特殊愛好,比如楚得就喜歡在人前表演,覺得格外歡暢。
那小魚仙生得清清秀秀,被京師一眾花魁娘子一襯,就顯得不出彩了,但是酒香不怕巷子深,每日點她的人可多著哩,全是衝著那妙處來的。
沈徹雖然看不出她的妙處,但小魚仙那一管聲音“哼哼唧唧”起來,的確是有些味道的。
小魚仙騎在楚胖子身上賣力地伺候著他,那雙眼睛卻一點兒也不老實地瞄著堂中正榻上坐著的沈二公子。
小魚仙這是第一回見沈徹,隻一眼就被他的樣貌給迷住了。清雋矜貴,尤其是那雙眼睛,湛亮深邃,似萬頃寒夜裡指引方向的那顆星星,眼尾掃過你,就能讓你從尾骨往上泛起酥麻。
他的氣質有些冷,可又不是冰天雪地那般荒涼之冷,而是能開出異香寒梅的那種冷,讓你想親近得不得了。
小魚仙渾身泛起火熱,伺候起楚得更為用心,只因她眼裡心裡看見的都是另一個人。小魚仙叫得有勁兒,恨不能使出渾身解數能叫沈徹側目多看她兩眼,能為她所動,施舍她一點兒恩澤。
小魚仙那熱辣勁兒,看得與楚得同來的那兩人眼睛都直了,就等著排隊了。
沈徹卻依然老神在在地坐在榻上,而且身體越坐越直。托楚得的福這等活春宮沈徹看過不少,並沒什麽滋味兒,只是心裡忽然想起凌晨遇到的紀澄。晃眼間似乎又看到了天香閣時她如靈蛇一樣扭動的臀,伴隨著鼓點,讓人的身體起起伏伏,少不得就動了些念頭。
無關情愛,不過是本能而已。
沈徹心中悸動,緩緩閉上眼睛運功調息。隨著他閉上眼睛,小魚仙也漸漸成了死魚,沒了活泛勁兒。
楚得心知肚明是啥原因,用力地扇了小魚仙的肥臀一巴掌:“沒吃飯啊?!”
小魚仙臉上含著笑,心裡卻滴著淚,她和他那樣的人是雲泥之別,中間差了千山萬水,哪裡又能引得他側目呢?便是他有心施恩,可她如此肮髒又哪裡敢承受。
生而下賤,命運轉無可轉。
沈徹不知調息了多久,月升日落,日落又月升他這才睜開眼睛。
楚得是第一個發現的,趕緊湊到沈徹跟前來:“你這回是吃了什麽大補藥,這一入定就是一天一夜,真要成佛了啊?”
沈徹緩緩睜開眼睛,心滿意足地抖了抖袍子,內息已經很久沒有寸進了,想不到這回卻精進了不少。
室內早已收拾乾淨了,楚得他們的荒唐夜宴也結束了許久。沈徹的鼻子動了動:“怎麽有香燭紙錢的味道?”
“你這鼻子比狗鼻子還靈吧?”楚得嗤了一聲,“你說你這輩子造了多大的孽?今兒早晨小魚仙投河死了。”
沈徹的第一個反應就是瞪向楚得。
楚得趕緊舉手投降:“哎哎,你別看我啊,你是知道我的,荒唐是荒唐的,但我從來不欺負她們,人家做生意也不容易。”這一點,楚得的確沒撒謊,他又比那許多有特殊暴力愛好的浪蕩子要好上那麽一點點。
“那她投什麽河?”沈徹問。
楚得道:“你裝,你給我裝。聽伺候她的丫頭說,她死之前焚香沐浴還去轉角那小廟拜過菩薩,嘀咕些今生肮髒來生只求潔淨,死之前還來這屋裡呆呆地瞧了你好久。唉,這丫頭太想不開了,她算什麽肮髒啊,最髒的是人心。也都怪你,你說你當時若是瞧上了她,她犯得著想不開去跳河重新做人嗎?”楚得十分惋惜小魚仙的死,那妙處可是真心妙啊。
楚得歎息不已,沈徹則是毫無所感,起身抬步就往外走,頭都不回一下。
楚得在後頭追著道:“哎,你這也太冷情冷性了吧?人好歹是為了你才想去轉生的。”
沈徹實在懶得理會楚得的聒噪。要說愧疚、同情,沈徹是一點兒也沒有的,一個人想死那是她內心早就下定了決心的,而他只不過是充當了引線而已。
沈徹回到府裡時,先去了老太太的屋裡問安。老太太本來都準備歇下了,聽見他來,又從床上坐了起來:“怎麽這麽早就回來了?”
可見沈徹晚歸和不歸已經成了常態,老太太才有這樣一問。
“想您了呀。”沈徹笑道。
“就你嘴甜。”老太太嗔笑道,“你娘生辰差不多要到了,今年是整壽,她不想辦,可你這個做兒子的不能不替她考慮。”老太太生怕沈徹忙忘了,傷了安和的心就不好了。
“我心裡記著呢。”沈徹笑道,“這家裡的人我有哪個能忘記?”
老太太也知道,沈徹打小就比尋常人都聰明,進了他腦子的事兒就沒有能忘記的,可老人家就是愛操心不是?
“對了,王家如今雖然沒什麽動靜,可也不能不防。我那兒有幾個丫頭,身上會些功夫,人也伶俐,家裡的妹妹們身邊都放一個,也讓您老人家能安心些。”沈徹道。
老太太果然笑開了懷:“難為你想得周到,我可不就成日裡擔心嗎?王悅娘進了宮,還不知道會使什麽么蛾子。”
沈徹拍了拍老太太的手背:“她現在正忙著同王淑妃和黃昭儀鬥法,一時還空不出手來,您老人家別操心,有我看著呢。”
老太太點了點頭,正要說話,外頭有丫頭進來說,國公爺那邊請二公子。
沈徹便辭了老太太,往他父親國公爺沈卓屋裡去。安和公主和沈卓是分而居之,沒生孩子前兩人有時還能住一起,現在已經快十年沒在一個屋子裡住過了。
“父親。”沈徹進到沈卓屋裡時,就不像在老太太屋裡那般嬉皮笑臉了。
沈卓點了點頭:“坐吧。你這是怎麽回事啊?雖說人不風流枉少年,你在外頭的事兒我從來不管,可這回居然搞出人命來,還被人告到我跟前來,你怎麽想的?”
沈徹笑了笑坐下,擺了個隨意的姿勢:“怎麽跟你告狀的?”
沈卓看著沈徹不說話,意思是讓他自己老實交代。
“跟我沒什麽關系,是那姑娘自己不堪醃臢,早存了死志。”沈徹道。
沈卓點了點頭,他這個兒子他是知道的,絕不是三不掛五胡亂來的人,很多事只是打個幌子,隻歎生在了他們這樣的人家,反而拖累了沈徹的一腔抱負。
“對了,西域那邊有什麽異動嗎?”沈卓問。
“如今還好,這幾年龜茲和焉耆鬥得厲害,無暇東顧,不過疏勒老王死了,二王子即位頗有作為,我已經著手安排流亡的大王子回疏勒了。其實我更擔心的是北邊兒的葛邏祿,這幾年擴張得太快,很有野心。”沈徹道。
沈卓歎息一聲:“可恨李梁圖忙於朝堂傾軋,根本不關心西域和北胡的事兒,還做著天下太平的春秋大夢,若非你的靖世軍,安西早就一統西北,舉兵東進了。”李梁圖位居宰位,執國之重器,卻目光短淺,深讓沈卓痛惡。
而沈家的人出身勳貴,頂天了最多做到太尉一職,可是軍不問政,多方掣肘,這天下還是文官的天下。
沈徹沒有辦法光明磊落地行事,只能轉而入暗,行些陰謀詭計、挑撥離間之略暗控西域局勢。
殊為可歎。
“你若不是你娘的兒子,以你的資質早就能考中進士,封侯拜相也是遲早的事兒。”沈卓惋惜道。
沈徹道:“爹爹此言差矣,沒有母親,哪裡來的我。再說了,我資歷太淺,以我這個歲數哪裡就能拜相?真到了那個歲數再行大權,大秦還不知已經變成什麽模樣了。我覺得現在挺好的,至少我想做的事情都可以盡力去做,而且還有那麽多人幫我。”
沈卓輕輕拍了拍沈徹的肩膀,歎息一聲:“好了,不說這些了,你有自己行事的原則我也不管你。只是你也不能在外頭這樣敗壞名聲,這麽大歲數了,還沒說上親事,老太太和你娘頭髮都要愁白了。”
沈徹起身道:“你怎麽也開始嘮叨這些事了?”
沈卓汗顏,說一說親事怎麽就算是嘮叨了?“你自己想法子吧,老太太和你娘已經下定決心了,最遲明年肯定會把你的親事定下來。”
沈徹笑道:“無所謂,只要能哄兩位老人家開心就行了,說起來這麽多年要不是她們挑挑揀揀,何至於等到現在?如今又反過來怪我拖延,何其冤枉。”
有人的親事可以伸手就來,有的人卻要費盡心機。
在齊正之後,紀澄在腦子裡將自己認識的還沒定親的男子都想了一遍,也沒找到合適的。以前還可以將就,現在紀澄卻希望對方是能夠抗衡沈家的,不然把柄一直握在沈徹手裡,總覺得不安全。
次日紀澄跟著沈萃去老太太屋裡請安時,一眼就看到了屋子裡站著的那排陌生的丫頭。
老太太將沈芫幾人喚到跟前:“這是二哥哥給你們尋的丫頭,身上都有些功夫,今後出門時帶著她們,我和你們爹娘也能放心些。”
紀澄心中冷笑,沈徹這手腳可夠快的,不過兩三日工夫就正大光明地找著借口塞人了。
南桂的安排是個麻煩事兒,遠了怕沈徹起疑心,近了又忌憚她出賣主子,紀澄上下打量了一眼不起眼的南桂,實在看不出是什麽武林高手,這樣子更安全。
“你過來的時候,二公子跟你說什麽了嗎?”紀澄問。
南桂垂著眼皮道:“二公子讓奴婢一切聽姑娘的安排,姑娘若是有話要傳,只要告訴我就成。”
紀澄笑了笑:“二公子能將你安排在我身邊,想必你肯定是個聰明人,聰明人不說暗話,用你我肯定是不放心的,二公子想必也知道。你能打聽到什麽消息,就看你個人的能耐了。”
南桂點了點頭:“我明白的,姑娘。”
小跨院裡屋子本就不多,紀澄安排了南桂和柳葉兒住一間屋子,彼此監視。
沒過兩日,晉地來的回音就到了,不過紀青沒有寄信,反而是讓身邊的大管事龍印連夜兼程地趕到了京師。
紀澄在蘭花巷見的龍印,自然是不可能帶南桂的。重啟私販軍械的事兒可不是說著玩兒的,紀澄畢竟年紀太小,紀青如何放心得下,這才讓龍印到京師來,具體問清楚是個什麽情況。
紀澄知道龍管事是她父親身邊最得力最忠心的助手,所以什麽事也都沒瞞他:“龍叔叔,有件事兒那位貴人說的沒錯,既然他下定了決心那麽做,不是我們,他也會挑其他人的。既然他已經看中了紀家,紀家就沒有退路了。事情知道得太多,全身而退是不可能的。”紀澄道。
龍印點了點頭:“老爺也是不放心姑娘,才讓我上京師來一趟的,姑娘說的這些道理老爺都懂,也是讓我到京師來輔助姑娘的。”
紀澄點了點頭:“爹爹身邊恐怕離不了你,而且那樁事情若要做的話,重點就是晉北,你在京師幫我也沒用。你回去同爹爹說一聲吧,我的事情不管成不成,最遲明年春天我就會回晉地的,讓他不要掛心。”
龍印道:“其實看了姑娘的信,老爺心裡已經有打算了。姑娘是怎麽想的?譚家一直卡著軍械,咱們以前要貨都得求著他們家,如今這事兒怎麽開頭呢?”
紀澄道:“龍叔叔,我這兒有一封信是給子雲哥哥的,當初同貴人商議時,我的要求就是讓他保住紀家和凌家。如果我們和凌家能聯手,這事兒就要好辦得多。但願子雲哥哥看了我的信能同意。”紀澄不無歎息,她和凌子雲已經不複當初,也沒有把握他會不會同意。
“龍叔叔,如今我身邊有人監視,所以這信只能通過你轉交,將來有什麽事兒,也只能拜托你兩邊跑了。你若是有得用的能信任的人就讓他在晉地和京師兩邊跑,信若是落在別人手裡終究是個禍害。”紀澄道。
“我明白。這回我就帶了我的徒弟過來。”龍印將小德川引薦到了紀澄跟前,才是個十二三歲的孩子,瘦瘦弱弱的,很容易被人忽略,由他兩邊傳信的確很妥帖。
回到沈府以後,紀澄想著現在自己就是個給沈徹跑腿兒的,為了能讓主子放心,她也得回個話,只是她懶得見沈徹,想著就惡心。現在紀澄的消息也算靈通了,在蘭花巷的時候,就有人把小魚仙的事兒捅給她了。
紀澄見過楚得那群人是怎麽玩女人的,如今居然玩出了人命,這群人模狗樣的一個個都不是東西,女子就是命賤,生而為女人也是悲哀。紀澄也無數次想過如果自己是個男子,那她的一切苦惱就都沒有了。
“把南桂叫過來吧。”紀澄對柳葉兒道,“對了,這幾日她怎麽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