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互不妥協(2)
大房和二房雖然早就分了家,但安和公主不是個管家的人,老太太又沒有多余的精力,所以一直是黃夫人兼管著府裡的收支,而老太太身邊的曹嬤嬤管著家下的仆婦。
老太太聞言點了點頭:“這些年也實在辛苦你了,澄丫頭既然進了門,自然應該替長輩分憂。”
兩房帳目的交接非常迅速,黃夫人管著大房的收支這麽多年,基本沒什麽貓膩,她也不屑於這些,她丈夫和兒子都十分爭氣,哪裡用得著在大房這邊刮油?
隻紀蘭知道後心裡嘀咕,她這二嫂就是慣會做樣子。紀澄年紀輕輕,又從沒管過家,驟然接手大房的事情,還不知道要出多少紕漏呢!那會兒自然就又能體現黃氏管家時的賢惠了。
紀澄可沒有紀蘭那樣的小心眼,雖然接了對牌,口裡直道還得多請教黃氏。黃氏既然交接完畢了,曹嬤嬤那邊也不敢戀棧權勢,將府裡的人口簿子也一起給紀澄送了去。
這樣一來,紀澄這幾日可是忙得不可開交,先是滿府的仆從都得認一遍,好在她住過一年多對這些人大致有個印象,可他們後面錯綜複雜的背景卻還得一一理清。
如此就罷了,但管家真是個瑣碎的活兒,每日一大早負責各項事務的管家婆子就要來拿對牌、支銀子,因著不了解紀澄管家的脾氣,所以事無巨細,下頭人都一一來報,弄得紀澄有三張嘴都說不過來了。
等把這些事情暫且料理清楚,一眨眼就到了午膳時間。紀澄午後休息一會兒,再去老太太屋裡坐一坐,遇到來人來客也要打起精神招呼,眼看著一整日的時光就這麽過了。
到晚上拖著疲憊的腿回屋時,還得繼續被屋裡的二公子奴役。
這些丫頭雖說是九裡院的人,可誰也不知道她們會不會出去碎嘴,是以早出晚歸的沈徹進門後,才剛坐下連水都還沒喝一口的紀澄就得趕緊站起身,淺笑盈盈地對柳葉兒道:“快給郎君絞張帕子來。”
自從柳葉兒接手屋裡的事情之後,便是沈徹回來,霓裳也不上前伺候了。柳葉兒替沈徹絞了熱帕子遞到他手裡擦臉,又蹲下伺候他換了鞋子,這才退到一邊。
沈徹看著紀澄,忽然伸出手在她的腮幫子上捏了捏,驚得紀澄一聲低呼,倒不是疼,只是被沈徹輕佻的動作給驚到了。
“你做什麽啊?”紀澄嗔道,似是生氣,卻又仿佛是柔滴滴的撒嬌。
“我看看你的臉笑僵了沒有。”沈徹道,“忙到現在我連晚飯都還沒吃,叫人擺飯吧。”說完,沈徹的眼睛還故意在紀澄的胸脯上流連了一圈,然後唇角緩緩翹出笑意來。
紀澄被沈徹這明顯有些戲謔的笑意給弄得羞惱不已,她承認她的確是耍了些心機的,這成親都半個多月了,沈徹對她可是依然恪守著男女授受不親的界限呢。
所以紀澄這日的裙子特地選了粉色,沈徹不是曾經讚過她穿粉色嗎?粉裙自帶嬌妍綺麗也就算了,因著是炎夏,那領口也是隨大流地開得十分寬敞,這就十分惹眼了。
虧得紀澄的模樣是空山靈雨般清麗出塵,如此穿戴也不顯俗氣,反而仿似薄霧之後欲待噴薄的驕陽,刺眼的豔麗被薄霧過濾後顯出一種瑩潤的嬌妍來,僅僅看著就能叫人心跳加速。
可惜紀澄沒有那耳力,聽不到沈徹脈搏的跳動聲,她只顧著埋怨自己了。都是聰明人,又何必在沈徹面前做這些多余的事情,心存僥幸以為他看不出來,結果證明只會徒留笑柄罷了。
小廚房裡一直熬著粥,雖然拿不準沈徹會不會回來用飯,但總是要備著的。在整個大房裡,沈徹目前就是所有人的眼珠子,冷著熱著餓著都不行,紀澄可不想被人在背後碎嘴,“賢妻”兩個字可以抵擋很多麻煩。
所以沈徹一說還沒吃飯,霓裳在外頭聽了傳話,就趕緊準備了四樣小菜並綠豆百合粥送進來。
四樣小菜沈徹基本沒怎麽動,就著紀澄的臉就把粥喝了,或者說應該是就著那胸,看一眼喝一口粥的,比龍肝鳳髓都下飯。
紀澄開始還縮縮胸,或者借著轉身啊、拿東西之類的遮掩一番,可是在沈徹那種“你不就是穿給我看的嗎”的眼神裡乾脆就自暴自棄了。
這種時候臉皮厚才能行房生孩子,反正她也不是什麽黃花大閨女了,該做的都做過了,不該做過的也差不多做過了(實際上並沒有)。所以紀澄索性大大方方也不遮掩了,她慣來坐姿就挺直,這樣一來從側面看顯得尤其挺拔。
結果你大大方方給人看的時候,沈徹卻不看了,轉而正經地道:“這些時日我早出晚歸的,辛苦你了。最近我在四方館謀了個差事,總不能一直無所事事地遊蕩,再說了,總要給夫人討個封誥的。”
別看沈徹語氣十分正經,但那內容實在荒誕。紀澄忍不住諷刺道:“原來夫君這些時日都是忙碌正經事去了,倒是我誤解了夫君。”紀澄站起身給沈徹福了福,“夫君百忙之中還惦記著給我請封的事,真叫為妻不知如何感激才好呢。”
酒足飯飽的沈徹笑道:“好說好說,只是最近實在太忙,疲憊不堪,對夫人的怠慢之處還請夫人多多原諒。天色也不早了,夫人早些休息吧,我還有些文案要看,我去頂院看,免得燈火擾著夫人睡眠了。”
沈徹笑著轉身後,紀澄趁著人不注意在他身後比了個拳頭,真恨不能亂拳打死他,這個人從來就那麽討厭。篤定了自己會先低頭是吧?
偏不!紀澄骨子裡其實是很倔的人,本來這樁親事就是非她所願,說是沈徹強取豪奪也不為過。而這個人從最初開始,就總是在以各種手段逼迫她低頭,為他所用。
紀澄氣呼呼地走到屏風後將粉色衫裙脫下來,扔給柳葉兒道:“拿去燒了。”說罷又補充道,“把我那些領口開得大的衣裳全部收起來,隻拿立領的出來。”
大熱天的,就是黃夫人她們也是穿的闊領衫,紀澄這顯然是被沈徹氣得失去了一點兒理性。
榆錢兒在外頭探了好幾次頭了,見沈徹走了這才進屋道:“姑娘。”
紀澄招了榆錢兒坐下,最近她手頭的事情紛雜萬分,都沒顧得上榆錢兒和大黑個兒的事。
“姑娘,那袁勇恁的討厭死了,我出門買個針線,他老是纏著我。”榆錢兒抱怨道。
紀澄沒反應過來袁勇是誰:“他為何跟著你?沈家還有這樣無賴的家丁?我明日就叫人打發了他。”
榆錢兒愣了愣道:“姑娘,袁勇就是那個大黑個兒,最是無賴,你趕緊打發了他吧。”
紀澄好笑地看著口是心非的榆錢兒道:“原來是他啊,他纏著你想做什麽?若是敢行無理之事,總要打斷他一條腿才能以儆效尤。”
榆錢兒扭了扭手絹兒道:“他也沒什麽,老說那天輕薄了我,非要負什麽責,我都說隻當被狗咬了,他還非纏著我。”
柳葉兒聽了在旁邊笑道:“我聽說,有人還學了狗叫呢。”
紀澄先是一愣,繼而狂笑起來,這大黑個兒還真是挺逗的,不過能為了姑娘家這樣拉下臉面的男人可是少見。
“好了,我知曉了,他瞧著像是郎君的隨侍,我同他商量商量,看能否把那大黑個兒派到遠處去。或者他既然想媳婦了,就乾脆給他娶一房,也好絕了他的念頭。”
榆錢兒的小臉立時就塌了下去:“我……我也沒那個意思。就是想叫姑娘教訓教訓他,省得他見著個女的就癡纏,給咱們府裡丟臉。再說了,就他那黑炭模樣,哪個姑娘肯嫁給他啊,扔煤堆裡,都找不著人。”
榆錢兒這明顯就是口不對心了,女孩兒大了,開始愁嫁了。
等榆錢兒和柳葉兒單獨相處時,她又忍不住擔心:“柳葉姐姐,你說姑娘會不會去教訓袁勇啊?”
柳葉兒笑道:“姑娘既然應承了你,自然要去教訓他的,你也知道姑娘的性子,他敢對你無禮,姑娘非得剝了他的皮不可。”
榆錢兒立即就急了:“哎呀,這可不行,他……他其實也沒犯什麽事兒。”
柳葉兒道:“對啊,他也沒做什麽事兒,就是昨兒送了你一隻翡翠鐲子,今兒送了一盒胭脂,明兒準是什麽金簪子。”
榆錢兒這下可聽懂了柳葉兒的打趣了:“你這人討厭死了,就來笑話我。”
柳葉兒被榆錢兒按住撓了許久癢癢,跪地求饒這才被放過:“好了,好了。我看那大黑個兒也不錯,雖然黑了點兒,但模樣也挺周正的。家裡也不差,就一個老娘,還跟著他哥哥的。你嫁過去也不用受婆婆的氣。”
“哎呀,看我不撕爛你的嘴,都胡說什麽啊?”榆錢兒嚷著就又要去打柳葉兒。
柳葉兒道:“我可不是跟你玩笑呢!我瞧著姑娘也有替你打算的意思,你若是不喜歡袁勇倒也罷了,若是心裡有他,就別死要面子了,萬一姑娘亂指鴛鴦,你可怎麽辦?這府裡有頭臉的媽媽們多了去了,姑娘又是新進門的媳婦,你生得這般好看,若是有人開口提親,你叫姑娘應還是不應?”
榆錢兒沉默了片刻,這才扭捏道:“我一切都聽姑娘的,反正她不會害我。”
自己的事情還沒說完,榆錢兒就又開始操心柳葉兒了:“哎,姐姐,我看姑娘好像有意將你配給公子呢,那樣俊的人,每天光是瞧著都高興哩。”
柳葉兒卻沒開口。俊又不能當飯吃,柳葉兒可沒有榆錢兒那麽重色。
柳葉兒是極羨慕榆錢兒的,她活潑淘氣,卻活得快活,若真嫁了大黑個兒,定然是圓滿的一對兒,那大黑個兒就算看在姑娘的分上,也不敢虧待榆錢兒。將來生了兒子,若得了恩典,還能放還奴籍,便是不能科舉,混個小吏當當也是不一定的。
可是給郎君做妾?柳葉兒有些黯然,如果郎君在經過她身邊時,能掃她一眼,柳葉兒可能也能心甘情願一點點。
但是從來沒有。
柳葉兒早就習慣了,在自家主子的光影裡不會有人看得到她這個小丫頭的。
而紀澄的手段和能耐柳葉兒也是清楚的。她一路看著紀澄是如何離開凌子雲,又是如何被逼嫁入沈家的,換作是柳葉兒自己,必定是憤恨不甘,不說鬧得兩敗俱傷,總是要鬧一番的,可是她家姑娘沒有。
她家姑娘總是能在最短的時間裡,在逆境裡找到最佳的生存方式,轉圜如意得令人歎為觀止。如今任誰也看不出來,當初她竟然狠得下心要殺死如今的郎君呢。
柳葉兒知道,她家姑娘在沈家一定能過得如魚得水的。而她呢,如果嫁給郎君,其實也不過就是得了個名頭而已。她永遠越不過她家姑娘去,對於這一點柳葉兒心甘情願,可是她的孩子呢?她不想她的孩子也永遠低人一頭。
柳葉兒比紀澄的年紀還大一點兒,也渴慕少年,尤其是像沈徹這樣的翩翩佳公子,一舉一動都蘊含著無窮的魅力,只是掃一眼就能叫女兒家心跳如擂鼓。
可惜柳葉兒跟了紀澄這麽多年,也學會了她的理智。她眼瞧著自家姑娘和郎君之間水深得厲害,表面上和和氣氣的,甚至可以算是恩恩愛愛,但是床單每天早晨都是乾乾淨淨的。
因為每天紀澄的床單都是柳葉兒親手洗的,不能假手外人,別的人就算想打探,也都敵不過柳葉兒的忠心。
忠心歸忠心,但是自己姑娘和郎君兩個神仙鬥法,柳葉兒一點兒都不想去中間當炮灰。更何況,郎君從來就沒看過她一眼。
榆錢兒久等柳葉兒的回答都沒等到,於是抱著柳葉兒的手臂搖了搖:“姐姐,你倒是說句話啊?這樣大的福分,可是別人羨慕都羨慕不來的呢。”
柳葉兒冷了臉道:“既然是福氣,那我讓給你如何?”
榆錢兒這就不說話了,俏皮地吐了吐舌頭:“你不願意是不是?那你得跟姑娘說一說,不然萬一姑娘下了決心,可就晚了。”
柳葉兒掃了榆錢兒一眼,懷疑她是不是話中有話。
榆錢兒現在也不裝傻了,訕訕一笑道:“我剛才那話的確是試探來著。”
柳葉兒拍了拍榆錢兒的腦袋:“你也學壞了。”
榆錢兒抱著柳葉兒的手搖道:“我這不是關心你嘛,姐姐。咱們從小一起長大,是什麽樣的情分?我是怕你沒看明白,所以試探一下你。”
柳葉兒好笑地道:“我沒看明白什麽?”
榆錢兒道:“雖然外頭的人都說咱們郎君風流不羈,可我看並不是那樣的。你看屋裡這兩個姐姐,霓裳和羽衣,顏色都不出眾,也不見郎君對她們另眼相待。”
榆錢兒這話說得可是有點兒虧心,霓裳的確一般,但羽衣還是堪稱清秀的,當然和紀澄主仆一比,就的確是普通了一點兒。
“再看咱們,郎君何曾多看過我們一眼?姐姐,你留意到沒有,郎君每次回來,眼裡看的都只有咱們姑娘一個人。”榆錢兒道。
柳葉兒算是明白榆錢兒的意思了,虧她小小年紀,卻是個明白人。她究竟是不是那麽喜歡大黑個兒且不論,但至少她讓紀澄知道了,她另有喜歡的人。
柳葉兒歎息一聲,想她自問心細,沒想到還不如榆錢兒會打算。
在柳葉兒正籌算著怎麽才能不顯山露水地向紀澄表明心跡之時,紀澄已經昏睡過去了,應酬世家大族的客人,每一句話每一個動作都要小心注意,比什麽事兒都累,人累了自然也就容易睡著。
到早晨,第一縷陽光透過簾子照射到床上時,紀澄眨了眨眼睛,習慣性地夾著被子開始在床上滾,以做好起床的準備。
結果剛滾了半圈就遇到溫熱的阻礙物。
“你醒之前的這個習慣一直沒變。”沈徹的笑聲出現在紀澄的耳邊。
紀澄猛地一睜眼,往後退了一點兒:“你怎麽在這兒?”
沈徹身上隻穿著中衣,衣領散亂地露出小片胸膛來,他比以前黑了些,那肉瞧起來似乎更有勁道了。
“你不是在上面睡的嗎?”紀澄又急急地加了一句。
“昨晚忙到半夜,我也懶得鋪床了,反正你這床也不小。”沈徹掀開被子起床。
高度的原因,側躺在床上的紀澄,視線剛好落在沈徹的胯部。
怎麽說呢,很宏偉。
紀澄差點兒被口水嗆到地別開了眼。
沈徹俯身低下頭看向紀澄:“臉怎麽突然這麽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