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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星彩》第151章 不改初心(1)
  第151章 不改初心(1)
  停靈四十九天之後,在陰陽看的吉時吉日裡,終於還是要送雲娘上山了。只是紀澄以為沈徹上次走後必然是不會再出現了,卻沒想到在安葬雲娘的前一日他又到了晉北,還一路陪著將雲娘的棺木送上山。

  這樣的殷勤是少之又少,何況對方還是齊國公府的世子爺。下頭議論的人可就多了。不過外頭人都隻當是紀蘭的面子,想著她這個沈家三夫人面子可真大,娘家嫂嫂去了,國公府的世子爺居然一路陪著過來吊唁,還一直住到將雲娘送上山去。

  沈徹自然並非一直住在紀家,但人雲亦雲,以謠傳謠,到最後就成沈徹一直住在紀家了。

  不過不可否認,沈徹本已離開卻在雲娘下葬的時候又到晉北,這的確令人側目,連紀青都有些嘀咕沈徹的動機了。

  但沈徹這次沒待兩日,臨走前也沒和紀澄說得上話,隻匆匆讓南桂送了東西來給紀澄,是新製的敷眼睛的藥膏,還有敷膝蓋的藥包。

  “姑娘,我就住在南大街鍾樓巷裡的第三個門裡,你若是有事或者想傳話,就叫人去那裡找我。”南桂道。

  紀澄點了點頭,她知道沈徹不可能就這麽放過紀家,但能讓南桂不再跟著自己,總算是可以喘口氣兒了。

  雲娘一下葬,紀澄果然應了前言要去墓前結廬,家裡人苦勸不止,她也不聽。那是紀家的老墳所在,整片山埋的都是紀家的祖先,有專人守山,紀澄的安危倒也不那麽讓人擔心。

  凌子雲替紀澄將木屋的最後一塊板子釘好之後,從屋頂跳下來道:“澄妹妹,後頭的時日我可能不能來看你了。”

  紀澄點點頭,忽然想起一樁事來,這些時日她腦子裡昏昏沉沉的,都沒顧得上問:“你是要去哪兒嗎?”

  凌子雲點了點頭:“我要去西北走一走。”

  果然如此!紀澄還在納悶兒,沈徹當初說梅長和薦舉了凌子雲往西北做事兒,可如今又見他一直留在晉北,原本還以為是沈徹當初說來唬她的。

  “本來早就該去的了。”凌子雲道,只是他聽說雲娘摔倒昏迷的事兒,有些不放心,就拖了些時日,哪知道雲娘跟著就去了,他便更加不能走了。

  紀澄面色慘白地看著凌子雲的眼睛道:“別去,行不行?”

  凌子雲輕輕拉了拉紀澄的手:“我也舍不下你,你等我回來,等我掙個一官半職一定回來娶你,叫人再也不敢欺負你。”

  紀澄聽得雲裡霧裡,她以為真如沈徹所說,他是以自己為要挾來讓凌子雲妥協的,但現在聽起來似乎並不是。

  “為什麽要去西北呢?”紀澄問。

  凌子雲道:“如今西域那邊有咱們在裡頭攪渾水,想來是翻不起大浪的。我也是被你提醒的,這既能利國利民又能賺錢的事兒,咱們應該多做。西北那邊眼見著不太平,我有個兄弟在那裡的軍營裡有些背景,讓我去當糧草官,若是打起仗來,這糧草官的作用可就大了。你聽過蕭何吧,就是劉邦的宰相,他就是個管糧草的,我想著咱們本就是經營這些的,很容易上手,將來若真能立功,指不定還能給你賺個誥命回來。阿澄,你別再去京師了好不好?”

  對凌子雲來說,西北就是他大展拳腳的地方,紀澄雖然屢屢提及危險二字,他卻是大手一揮:“這世上的功業哪有太太平平取來的?只要能封妻蔭子,大丈夫何懼危險。”凌子雲不知是被誰洗腦了,洗得如此徹底,任紀澄怎麽勸說,他都聽不進去。

  紀澄歎息一聲,也不再說話,免得惹他嫌了。凌子雲為何一心想建功立業,紀澄是明白的,所以也不能阻止他。說句實話,在沈徹手下,凌子雲想封妻蔭子未必就不行,他能駕馭整個靖世軍,必然有他的賞罰手段,只要凌子雲做得好,自然有出頭之日。

  可前提是,他們不能違逆沈徹的心思。紀澄也希望凌子雲能封妻蔭子,哪怕那個妻子不是自己也好。

  凌子雲一走,紀澄的生活就仿佛沉入了死水一般。她父親病一好,就逐漸收回了紀澄手裡的權力,隻叫她安心守孝。紀澄知道她在向姨娘這件事上叫她父親很是不喜,本不該揭開那層遮掩醜陋的紙的,可她忍不了,那是她的娘親。

  紀澄在山上住著,每過半月有仆人來送衣食,紀淵和范增麗偶爾也來看看,隻她父親一次都沒來過。

  紀澤也不見蹤影,自從安葬了她母親之後,紀澄再次見到她二哥已經是將近一年之後了。

  “二哥。”紀澄真不敢相信那個快步在山間走著的人會是紀澤,“你的腿好啦?”

  紀澤朝紀澄張開懷抱,笑嘻嘻地道:“好了,全都好了。”

  紀澄含著淚撲入紀澤的懷裡:“好了就好,好了就好。”

  原來紀澤這一年沒出現,正是找神醫治腿去了。

  “若不是二公子替我四處打聽神醫的下落,我根本就找不到他。真乃神醫也,他把我的腿重新折斷,又重新續骨,也不知道他給我上了什麽藥,竟然就好了,再也不跛了,雖說每逢刮風下雨還是會疼,可比起以前已經是大好了。”紀澤的言談間無一不帶著對沈徹的感激,以及對神醫的信服。

  紀澄聽見紀澤提及沈徹時,直覺地擰了擰眉,說真的她不願意欠沈徹任何人情,卻又不能不衷心地感激他幫了紀澤。

  說來也奇怪,沈徹自打離開晉北後就再無音信,連南桂都不曾再出現過,若非紀澤提起沈徹,紀澄幾乎以為沈徹已經放過自己了。本來也是,一個人的新鮮感又能持續多久呢?久了就淡了,好比沈徹對方璿一般。

  紀澄心裡掛記著私械的事兒,她現在早已被架空,也不知道那些事是如何繼續的,所以她忍不住向紀澤打聽了一下。

  結果事情似乎出乎紀澄的意料,卻又在她的預料之中。沈徹找到了更好的可以取代她的人——紀澤。

  紀澤一心感念沈徹,而那私械的生意明面上又是為了中原之利,暗裡還可以牟利,這天下還有比這更一箭雙雕的好事兒嗎?所以紀澤乾得可比紀澄用心多了,且他是男子,很多事都更方便出面。

  紀澄聞言只能一笑了之。

  守孝的日子漫長而清淨,之後的兩年紀澄再沒得過沈徹的消息。她每日只在墓前靜修,當初她從南桂那兒學來的吐納之法,紀澄又重新撿了起來,這功法修煉久了隻覺對身體十分有益,舞劍時都覺得輕盈自如了許多。

  日子清淨如流水,二十七個月於此時的紀澄而言是一晃眼就過去了。沒想到從小也算錦衣玉食的紀大姑娘過了幾年粗茶淡飯的日子竟也習慣了,她還沒想下山,范增麗就已經往山上來了好幾遭。

  言談間多是替紀澄操心,畢竟紀澄已經十九歲了,這時候還沒成親都已經算是老姑娘了,何況她連定親都還沒有。這般年紀想再在京師找一門貴親怕是不能了,所以范增麗替紀澄在晉北相看了幾家,催著她趕緊回府。

  紀澄道:“這裡日子清淨,我都習慣了,嫂嫂這樣著急催我出嫁,是怕我吃窮了紀家不成?”

  “哪兒的話呀?”范增麗道,“姑娘若是看不中那幾家,咱們慢慢挑就是了,以你的品貌難道還能愁嫁?再說了這馬上就要過年了,這兩年多姑娘都沒回過府,老爺不知道多惦記你呢,只是他身體不好,爬不動山,不然早就親自來請你回去了。你二哥翻了年也要成親了,姑娘難道連這樣的喜事也不在意?”

  紀澄心想,范增麗歷練了兩年多倒是比以前會說話不少,紀澤要成親,紀澄當然不能不回去。

  而意外之喜是,翻了年凌子雲居然從西北回了晉北。她二人本是青梅竹馬,如今一個未娶,一個未嫁正是合適,真叫是天注定的一對,兜兜轉轉這許多年,還能不改初心。

  只是紀青從來就沒想過要將紀澄許配給凌子雲。兩家皆是商戶,又互為競爭,紀澄這般能乾,真叫她嫁過去,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將來凌家必定壓過紀家一頭。

  所以只有給紀澄攀一門高親方為上策,要不然三年前紀青也不會極力支持紀澄前往京師了。

  眼瞧著紀澄服孝滿了可以說親,這凌子雲回來的事兒足以叫紀青警惕上心,每回凌子雲上門來做客,紀青都以男女授受不親為由不許二人見面。

  於是紀澄和凌子雲這對小鴛鴦只能借由丫頭傳話,好容易約在了晉北一處香火一般景色卻十分不錯的法弘寺見面。

  紀澄穿了襲冰藍泥銀裙,這冰藍泥銀裙美而飄逸,於春、秋之日穿十分合宜,隆冬之際卻太單薄了。紀澄這幾年雖然吃得清淡,可因為常日裡舞劍作樂,又兼且長修吐納之法,這大冬日裡也不如何怕冷,薄裙之外隻裹了灰狐皮的鬥篷。畢竟是去見心上人,穿得美美的才是最要緊的。

  凌子雲遠遠地就看見了站在寺裡放生池前的紀澄,兩年多不見,她似乎又長高許多,不比兩年前的小姑娘身段,如今真是長開了,身段高挑窈窕,冬日裡別人穿衣裳都顯得臃腫,唯獨她仿佛一竿翠竹搖曳。

  光是看著紀澄,凌子雲就有些紅臉,女兒家長開了,那身段的弧度就顯出來了,紀澄又是側對著他,越發顯得身段婀娜,比之那軍營裡迎送的紅姑不知好看了多少倍。

  這男人比較女人,可是不管身份的,隻拿你好看不好看、豐滿不豐滿做比。那些紅姑媚則媚矣,胸脯大得仿佛小豬頭,但渾身的肉軟得幾乎糜爛,毫無嚼勁,不過是打發那多余精力的玩意而已,凌子雲不過才去了一次,就再不肯光顧了。

  而紀澄在凌子雲眼裡,卻是柔韌翠竹,微微壓下去就能強韌反彈,那纖細的腰和修長的腿,比縈繞在他夢裡的還要來得動人心魄。

  凌子雲這幾年也算是歷練開了,那軍營裡雖說紀律嚴明,可大夥兒都是刀口上討生活的人,放縱時比尋常人也就更為放縱,凌子雲為了打好關系,沒少應酬那些個軍爺,難免也沾染了一些習氣。可他心裡一直藏著紀澄,所以向來是醉而不迷。

  只是男子變成男人之後,看女人的眼光未免就有了些許區別,而慶幸的是無論是男子時,還是男人時,凌子雲都覺得紀澄是這天底下最美好的女子。

  “阿澄。”凌子雲走到紀澄身邊不遠處叫道。

  紀澄也早已經看見了凌子雲,他本就是魁梧漢子,如今大概是塞外的牛羊吃多了,顯得越發魁梧黝黑。這兩個毫不相搭的人站在一起本該覺得不般配,哪知一個俊黑,一個嬌白,卻也是分外相契。

  “子雲哥哥。”紀澄還是習慣以幼時的稱呼叫凌子雲,凌子雲卻不再稱她為小白兔了,即使要叫,估計也得重新取個大白兔的昵稱。

  兩人許久不見初時都有些生疏了,因別後自有一番際遇訴說,說上兩句話之後便又找回了昔日相處的情形。

  紀澄這才知道這兩年中原同西突厥屢有大戰,那西突厥不知從哪裡突起一股勢力,整個部落的人能征善戰,簡直人人都是戰神一般,驍勇無比,本隻幾百人,以戰養戰,到後來竟然集了上萬人馬。

  中原富庶,又久未經戰,突然被西突厥襲關,連連敗退,人口、糧食被搶無數。

  這等情形下,正是男兒建功立業之機,凌子雲因為為人豪爽仗義,很快就在西北扎下根,最後還混成了寧威將軍的遣糧官。

  只是那寧威將軍雖勇猛,卻少了些頭腦,最後被西突厥的洛薩一刀斬於馬下,大秦大敗。朝廷想調忠毅伯沈秀往西北,卻又怕西域乘機東出,最後啟用沈禦為征北大將軍,這才稍微抑製了一點兒西突厥的氣焰。

  說起來那沈禦真是用兵如神,似乎每每都能料敵先機,屢戰屢勝,打得西突厥連連敗退。

  而凌子雲也不知自己是得了什麽緣法,竟然得征北大將軍的糧草官找上門,說是很看中他的能力。

  於是凌子雲在沈禦的帳下討了個差事,這回回晉北也是為了征北大軍籌措糧草以備決戰的。

  紀澄聽完凌子雲的話,心想沈禦本就了得,再加上背後還有沈徹經營,自然是能料敵先機。不過她本還奇怪怎麽沈徹這幾年一點兒音信也無,現在想來必是也暗中去了西北。

  “阿澄,其實我這次回來也是為了我的私心,我算著你該出孝了,我怕你爹給你定了別的人,所以才稟了上峰,特地往晉北來籌措糧草。”凌子雲紅著臉道,“你可明白我的心意?”凌子雲一把捉住紀澄的手,如今年紀漸長,臉皮就厚了許多,也敢動手動腳了。

  “你莫要再去京師了,你都不知道你去的那一年多我是怎麽熬過來的,可是我當時沒出息,所以也不敢去找你,我知道你的心結。但是現在我再也不會讓你被人欺負了,你相信我,我一定能掙出一番前程來,你能不能別再去京師了,阿澄?”凌子雲哀求地看著紀澄。

  一個赤誠的男人這樣哀求地看著你,紀澄便是鐵石心腸也沒辦法拒絕,何況她認定了這世上的男人只有凌子雲真心待她,她心裡也本就是有他的。紀澄抬手摸了摸凌子雲的臉頰,垂眸道:“可是我爹怕是不想讓我嫁給你的。”

  “伯父是怕你將來幫襯凌家不幫襯紀家嗎?”凌子雲問道。

  紀澄雖然不願意承認這等難以啟齒的原因,卻還是點了點頭。

  凌子雲道:“其實伯父大可不必擔心這些。阿澄,你一個女孩兒為了頂起整個紀家,不得不出來拋頭露面,等你嫁了我,我再不舍得讓你出來做事。我隻恨不能將你永遠藏在家裡,叫誰都看不見才好。隻咱們兩個,好好兒過。”

  凌子雲這話說得雖然深情,可莫名叫紀澄心裡有些不歡喜,她拋頭露面雖然是為了紀家的生意,可更多也是因為她喜歡。跟那些個男人相競,打得他們落花流水,別提叫人心裡多開心了。

  然而凌子雲既然不喜歡女子經營生意,紀澄也可以退一步隻理內宅。所以紀澄沉默片刻後笑道:“若真能嫁你,我就只在內宅替你經營凌家,養育咱們的孩兒。”紀澄說著自己都紅了臉。

  凌子雲更是有些激動地攬住了紀澄的腰:“我想過了,可以將凌家商號每年三成的收益當作聘禮去你家下聘,這樣你爹肯定再不會阻攔咱們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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