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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星彩》第149章 針鋒相對(2)
  第149章 針鋒相對(2)
  紀澄此時沒有心情安慰范增麗,她的哭泣並不出聲,眼淚隻順著臉頰往下淌。家裡已經準備好了孝服,紀澄回屋換了,到靈堂跪著燒紙,只等紀淵從東山書院返回,他們就要啟程回晉北了。

  不過紀淵還沒回來時,沈府卻又來人了,是沈徹派人送了柳葉兒和榆錢兒回來,紀澄主仆三人自然不免抱頭痛哭一番。

  且不提這一應的細碎安排,隻說紀澄他們一行連夜趕路往晉北去,馬車上紀澄雖渾渾噩噩,卻也少不得要問問柳葉兒和榆錢兒的去處。

  榆錢兒快嘴地道:“姑娘,當初可嚇死我們了,突然就來了兩個魁梧漢子把我們帶走,關在一個宅子裡,我都以為必死無疑了,結果,結果後來就沒有了。也沒人出來說話,就把我們關著,那宅子不小,還帶了個小花園,我們可以自由行動,只是不能出門。一應吃穿用度都不缺,就是悶得慌。”

  榆錢兒是個話癆,一開口就停不下:“就是那守門的黑大個兒太討厭了,我想盡了辦法都沒逃出去給你報個信兒,而且他老是欺負人,經常嚇唬我。”榆錢兒抱怨,喋喋不休地數落起那黑大個兒欺負她的事情來。

  若在平日裡紀澄還能有心情取笑榆錢兒幾句,這明顯是春心萌動了,但現在她是一絲精神也無。想起她母親來,心就擰著疼,連最後一面都沒見上,如果她不到京師來,還能多陪陪她,沒準兒雲娘根本就不會死。

  紀澄心裡充滿了無數後悔,恨不能生平就沒踏足過京師。

  榆錢兒絮絮叨叨說完,又關心起紀澄來:“姑娘,那二公子……”她話沒說完,就被柳葉兒重重地拉了拉袖子,榆錢兒也自知失語,不敢再開口。

  紀澄其實並沒聽見榆錢兒的話,她現在滿腦子都是雲娘。

  馬車才剛過徑口,就有人迎上來詢問,緊接著就聽馬蹄疾馳,凌子雲已經縱馬到了紀澄所乘馬車的窗口:“阿澄。”

  紀澄打起車簾看向凌子雲道:“子雲哥哥,你怎麽來了?”此處離晉北還有一日的路程,她沒想到凌子雲會到這麽遠的地方來接她。

  凌子雲道:“我怕你擔心家裡,就先過來等你了。你放心,你家裡我都讓人看著的。”

  本就是倦鳥歸巢,京師再繁華,於紀澄眼裡也比不上生她養她的晉北,更何況她是傷痕累累之後回來的,更是看著一草一木都倍覺親切。這會兒看見凌子雲,就像看到可以依靠的山一樣,眼淚撲簌簌地就往下掉。

  急得凌子雲手忙腳亂地從袖子裡抽出紀澄曾經用過的手絹遞給她:“快別哭了,坐了這許久馬車,又暈又餓,等到了家,養足了精神,咱再哭行不行?”

  雖然這等時候本不該有絲毫笑意的,可紀澄看著凌子雲為她手足無措的樣子,卻沒來由地忍不住想勾勾唇角。

  凌子雲一路將紀澄他們一行送回紀家,他自己家裡他也不回,反而四處替紀家招呼起前來吊唁的客人來。

  這也不怪凌子雲自來熟,實在是紀家目前能出來招呼的主子太少。紀淵夫妻這才剛剛回府,她二哥紀澤又腿腳不便,尚未娶妻,紀青又臥病在床,這些時日若沒有凌子雲頂著,還不知亂成什麽模樣呢!

  大家從小就熟識,紀澄也沒跟凌子雲客氣,朝他說了句“謝謝”之後,就徑直往靈堂去了。

  靈堂四周都擺著冰盆,也虧得紀家家大業大,才在盛夏有許多冰塊可以用,否則雲娘的屍身非得腐了。

  紀澄深吸一口氣,往帳幔後雲娘的棺木走去。

  紀澄留在紀家的丫頭上前在她耳邊道:“姑娘,太太走的時候眼睛一直閉不上,一直在盼著您。”

  紀澄點了點頭,眼淚順著動作拋落。人平日裡只顧著往上走、往前走,以為其他人都會等著她,可真當死別來的時候,才幡然悔悟,只可惜一切都晚了。

  紀澄不忍再看,轉身往紀青屋裡去,她才進門的時候管家的就說了她父親臥病在床。

  紀青的屋子裡彌散著一股子藥味兒,向姨娘正坐在旁邊的瓷墩上喂他喝藥,一見紀澄進去,向姨娘趕緊扶了紀青坐起來,紅著眼圈朝紀澄道:“大姑娘回來啦?”

  紀澄看著紀青的臉色著實不好,蠟黃而憔悴,她才失去了母親,又見紀青如此,眼淚又撲簌簌地掉了下來。

  紀青咳嗽了兩聲道:“我沒事,就是這幾日累了些,受了點兒涼。”

  向姨娘在一旁多嘴道:“老爺這是傷心,誰能想到太太就這麽走了?”向姨娘的眼淚向來是收發自如的,這會兒哭得比紀澄還傷心。

  紀澄側向向姨娘道:“姨娘先出去吧,我同爹爹說說話。”

  向姨娘嘴裡“哦哦”兩聲,卻一直拿眼看紀青,直到紀青點點頭,她才出去。

  紀澄往床畔坐下:“爹,娘的身子雖然一向嬌弱,可大嫂說她四月裡走的時候娘親都還好好兒的,怎麽會走得這麽突然?之前連一點兒消息也沒有。”這個謎團在紀澄心裡可是縈繞了許多日子,叫她吃不好也睡不著,心中一團火在燒。

  紀青道:“唉,這就是人的命啊。就是我五月裡上京時,雲娘也是好好兒的,可誰知她在家裡跌了一跤,摔著了腦袋,先頭大夫也來看過了,隻說沒事,哪知道過不得幾日就說她不好了,我只能匆匆趕回來。”

  紀澄道:“爹爹既然已經接了信兒,為何不告訴我和大哥一聲?叫我們連娘親的最後一面都沒見著?”紀澄說起來那眼淚就跟瀑布似的。

  紀青道:“我以為不會有什麽大事兒的,就是摔了一跤,信裡頭說她時而醒時而昏,我想著待我回來好好給她找大夫看看,定能養回來。哪知道……”紀青歎息一聲繼續道,“你大哥眼看著就要下場秋闈了,我哪裡敢打擾他,你又是正在說親,我想著你娘再不濟也能拖到你哥哥秋闈,拖到你定親。那庚帖我收到以後,立即就把你的庚帖寄了回去,我就是怕啊,可惜啊,這就是命,才沒過兩天,你娘就……”

  紀澄這會兒根本顧不上問那庚帖的事兒,她心裡懷疑的念頭只是一閃而過,既然庚帖寄出去了,算日子早就該到了,卻一直沒有信兒,必然是被沈徹扣下了。只是此刻她也不去深想,隻追問紀青道:“娘好好兒的,怎麽會在家裡摔跤,還摔傷了腦袋?”

  紀青閉口不言,只是一陣歎息:“這人哪,生死有命,閻王叫你三更死,就不會留人到五更。”

  看著紀青這樣回避,紀澄心裡立即起了懷疑,必定是同家裡的幾個姨娘有關,再看剛才向氏那心虛的模樣,定然內有貓膩。不過她父親顯見是偏心向氏,畢竟紀澄的母親早就年老色衰,失了新鮮感。

  這男人的心從來就沒有定根的,只會愛那年少,這也是當初紀澄放棄凌子雲的原因,如今她正是好年紀,自然是恩愛情濃,可當她年華老去的時候呢?當初她父親為了求取母親雲娘也曾經是發下過山盟海誓的。紀澄從小就知道男人的心是靠不住的,這才往京師去奔命,哪知道人的運道真是天注定的,掙也掙不來。

  紀澄拿手絹兒抹抹淚道:“娘親去得太早了,我們都還沒來得及在她跟前盡孝呢,連最後一面都沒見著。”紀澄哽咽出聲,站起身跪到紀青跟前,“娘生前過得苦悶,我以為若是我能嫁得好點兒,她就能快活些,是阿澄不孝,辜負了娘親的期望。等娘上了山,我就去她墳前結廬守孝,生前我沒法盡孝,她死後我再不能讓她不好受了。家裡那幾個姨娘,還請爹爹將她們送到尼姑庵去給娘誦經祈福,盼她來世投個好人家。”

  紀澄這一番話說得夾槍帶棍,叫紀青氣得連連咳嗽。她先是直指雲娘去得太早這是人禍,又說她自己沒能盡孝,她紀家大小姐都要去結廬守孝,那幾個姨娘去廟裡誦經也是應該的。紀澄也知道自己動幾個姨娘,她父親肯定不快,所以去結廬守孝也算是各退一步。

  紀青心裡的確不快,紀澄說什麽嫁個好夫婿就能讓雲娘過得舒服些,明顯是對他這個父親有怨念的,同時也是在敲打他,畢竟她此次說的這門貴親若不是因為雲娘早去,早就說成了。

  女兒養大了,就是別人家的人了,再能乾那也是心向外的。紀青心裡不悅,權衡片刻後道:“在家裡不也一樣誦經祈福嗎?”

  紀澄道:“這怎麽能一樣?咱們家裡是什麽光景,她們能靜下心誦經嗎?爹爹若舍不得,等來年喪期滿了,再找媒人說門親事不更好?娘親去了,這家裡總是缺不了主母的。”

  紀澄這話恰好說到了紀青心裡,他年紀又不是特別老,雲娘去了,他的確是要續弦的。

  “那好吧,她們雖去了廟裡,但總是咱們家出去的人,每年的供奉還是不能少的。”

  “那是自然。”紀澄道。

  不管那幾個姨娘有沒有在紀澄母親摔跤這件事上出力,紀澄反正是心情不好,乾脆一刀全滅。

  須臾,紀澄回屋裡換衣裳準備去靈堂哭喪時,就聽向姨娘領著幾個姨娘在她院子裡開始哭鬧,還帶著幾個庶出的小的在院子裡跳著腳罵罵咧咧。

  紀澄聽了直皺眉頭,她雖然離家已久,但余威猶在,何況紀家的生意還握在她手裡,所以家下的仆人得她一句話比聖旨還靈。

  紀澄給柳葉兒使了個眼色:“叫人把帶頭的人捂了嘴巴綁了,今天就送到尼姑庵去,告訴剩下的,若是安分點兒,還容得她們收拾包裹,要是不安分,今兒就送走。至於幾個小的,她們做娘的想帶去尼姑庵,就叫她帶去好了,咱們家難道還缺那摔盆的嗎?”

  紀澄是雷厲風行,但那群喪期都想著法兒塗脂抹粉的潑婦也不是好相與的,否則雲娘一個主母也不會被氣得常年頭疼了。

  果不其然,幾個婆子才要去綁那霍姨娘,霍姨娘就開始哭天喊地、跪地打滾地叫冤了,扯開了嗓門大聲哭喊道:“大姑娘好狠的心腸哪!不問青紅皂白地一回來就整治我們幾個苦命人,這可叫人怎麽活啊!這些年我們盡力伺候老爺、太太,就是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這樣欺負我們,我也不活啦,還不如一頭撞死了算了。”

  紀澄沉下臉走到門口道:“撞吧,誰也不許攔。既然伺候我娘親有苦勞,乾脆到下頭繼續伺候著吧,這才能顯出你的功勞。”

  霍姨娘可不是真心想撞死,不過是被攛掇著第一個出來鬧騰而已,這會兒見紀澄粉臉含煞,她也就蔫兒了,人的名兒樹的影兒,紀大姑娘的威名在紀家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姑娘消消氣,不管怎麽說,現在外頭賓客那麽多,鬧起來多難看,老爺現在又臥病在床,便是不為名聲著想,也該顧著些老爺的病啊。”向姨娘出來溫溫柔柔地道,顯得十分佔理,還暗示紀澄想不想要名聲了。

  可紀澄從來不吃向姨娘這一套,她給榆錢兒使了個眼色,榆錢兒立即搬了交椅到紀澄身後,讓她在廊下坐下,然後悄無聲息地出了門。

  紀澄不理會向姨娘,瞥向旁邊立著的婆子道:“這個家姓紀不姓向。吩咐你們捂嘴綁了,你們幾個吃得這麽壯都能讓她掙開了,這飯也是白吃了。”紀澄轉頭朝旁邊看熱鬧的丫頭、婆子道,“現在誰站出來押了這幾個婆子去收拾她們的東西,查出來的多余東西就歸誰。”

  這可不得了了,家裡伺候的人早就眼紅那幾個投靠向姨娘的婆子了,一聽說可以把她們的東西據為己有,立即就有人坐不住地去拖人了。

  院子裡掀起一片豬號聲,紀澄連一根眉毛都沒動,等院子裡清淨了,而榆錢兒去前院調的家丁也進了門,紀澄這才看向向姨娘她們幾個。

  “把這些女人綁了,即刻送到普渡庵去。”紀澄吩咐那幾個家丁道。向姨娘手再長也只能在內院裡混,紀澄可是管著整個紀家的生意的。

  那幾個家丁可就不是拿人手軟的婆子了,上來就直接綁了那霍姨娘和向姨娘。

  向姨娘這下也急了,顧不得裝賢淑地叫嚷著道:“大姑娘,你這樣做就不怕老爺傷心嗎?我知道你是為了太太的事遷怒我們,可我們都是無辜的,發生這樣的事誰都不想的。大姑娘不能不問青紅皂白啊,就算是大老爺判案也得有個說法啊。”

  紀澄看也不看向姨娘,轉頭看著剩下的人,手裡端著榆錢兒剛送過來的茶盞,慢慢地用蓋子撥著茶水上的浮葉兒:“人好好兒走著怎麽會摔跤?我娘死得不明不白,冤屈不解,到了地下也不安生,所以這才叫你們幾個有孝心的去誦經祈福。不想去誦經解厄的話,總得讓我娘走得安心吧?我查不出是誰動的手不要緊,反正我認準了是你們幾個,那就一定是你們幾個。我這兒也不是衙門,你們吃我紀家的用我紀家的,叫你們誦經怎麽了?不應該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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