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 放回去

  這一天夜幕降臨，又是忙到第二天的凌晨，郝景程拿出一份名單交給張睿，這事郝景程準備送給張睿的人情，這天朝的官場體制當中，這是必須的事情，縣官不如現管，就算是他是陛下的使臣，這個時候也是不能太過於強勢，不然這群人陰奉陽違，他沒有辦法將叛軍給一網打盡。

  這份名單上的三百人算是俘虜中比較死硬沒救的，給張睿拿去交差，張睿當即派兵將這三百多人清理出來。剩余的人，則被聚集在狼牙嶺附近的一處谷地間，由於還有兩百多人在審訊中被殺，這剩余的，大概是千人左右的規模。

  郝景程走進那谷地間圍起的廣場，千余俘虜被聚集在這裡，還有些驚疑不定，但郝景程進到前方的木台上，冰冷的眼神掃過之後，周圍就都安靜了下來。這中間，至少有五百多人，是曾經被抓過，也認識他的樣貌的。

  火把環繞，看守的士兵圍在周邊上，郝景程將帽子、手鏈、一大份記錄了眾人信息的資料放在木台間的桌子上，周圍鴉雀無聲，郝景程自顧自的說道：“你們很多人都見過我了，大家放心，今天晚上，我不再想殺人，你們所有人，天亮之前就會被放走……這是你們最後一次被放走……”

  周圍竊竊私語的聲音又響了起來，郝景程站在桌邊，單手握拳砰的砸在了那張木桌上。頓時，周圍再度安靜下來，郝景程此時站在那兒，盯著整個小廣場，自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氣勢，甚至半個場地上的氣氛，都有些窒息起來。好半晌，郝景程才終於轉過身，拉過木桌後方的椅子，眼神冰冷。

  夜風吹過去，火焰在周圍搖動。郝景程的說話，從那木台上傳出來，回蕩在夜色裡。風聲嘶吼著過了夜空，木台上的身影轉過身去，然後在椅子上坐下了，目光再望過來，之後的語氣，開始轉淡。

  “我知道你們很多人家人都在叛軍上，待會你們所有人都會被放回去。今天之後，我什麽話都不再說了，你們拿著你們的兵器，去走自己的路，隨便怎麽樣都行。回到叛軍，繼續大碗喝酒大塊吃肉，然後等到我打過來，拿起刀跟我作戰，要麽你們殺我，要麽我殺了你們再把你們家人全送下去。”

  “你們也可以離開叛軍，找個山頭繼續過刀頭舔血的日子，不過我之前便說了，陛下禦駕親征，對金作戰節節勝利，你們這種落草為寇的日子，長久不了了。”

  對於這個消息，下面傳來的並不多，多以現在郝景程說起來，忍不住有人竊竊私語起來，其中有人還說了“到時候大家放下武器投降就行了”的話語。

  郝景程聽完，忍不住冷哼一聲說道：“你們也不要以為官兵打過來，你們扔下刀投降就可以了，沒那麽簡單，我有一千種辦法可以讓你們死得不痛快。你們已經站在那邊，做了惡事，債一定得還。”

  這一下，下面的人又開始竊竊私語起來，有人在人群中低聲說道：“那你想要我們怎麽樣才會放過我們？”

  “想要在我這裡一筆勾銷，只有一個辦法，拿人頭來換。換你的命，你家人的命。”郝景程站起來，從衣服裡拿出一疊沾了血的紙張，“叛軍已經散了！這是在打李家莊的時候，你們中間的一些頭目射進來的投誠信，但是戰場上，他們來不了，你們回去，把事情說開，我保證整個叛軍都會亂得不得了。”

  頓了一下，郝景程接著說道：“你們叛軍亂了，你們就可以下手。保護好自己，拿人頭來換命。官兵打過去的時候，倒戈有功，人頭多的，有獎賞，獎多少怎麽獎的規矩，外面都有，走的時候看一眼聽一聽。這事情做完，身份洗白，回家種田或者當個富家翁，都隨便你們。”

  他走到桌邊，開始收拾東西，表示他該說的話都已經說完了，這個時候他做了最後的總結發言說道：話說得有點多，是希望你們最後能記得清楚一些。你們可以覺得我在虛言恫嚇，也可以覺得我沒有能力做到這些，出去以後，你們會走會留，都是你們的選擇。拿起刀對準我或者拿起刀對準身邊的人，都是為家裡人謀條活路，不丟人。為了殺光你們，我還有很多安排要做，先得走了。”

  腳步聲去往木台的一邊，走到邊緣時，郝景程回過了頭，掃視了下方的一千余人，再次說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你們不得已上了叛軍，我不得已過來殺你們。我只是要殺光你們和你們的家人，但我不認識你們，對你們也並無惡感，這一點請大家弄清楚。他日有緣，或能再會，但今天走出這扇門以後，大家就拿穩手裡的刀，我們各自掙命吧。珍重，再見。”

  這鄭重又冷澈的聲音回蕩在小廣場的上空，如果說幾日以前郝景程說出這些話只會被人當成笑話，但這時候的這番言語，就有著冷入骨髓的認真，幾天以前，整個叛軍的氣勢如日中天，到達巔峰。但三日破叛軍，以後，整個叛軍軍陣的潰敗，就是所有人都看在了眼裡的。

  天亮前最深的黑暗裡，他們終於被送出了軍營，並且每一個人還領了刀槍兵器，對方根本不在乎他們此後如何去選，只是想置他們於死地而已。

  許許多多的人聚集在黑暗裡的道路上，山嶺間，有的惶然無措，有的交頭議論，也有的只是下意識地往前走而已，在這片最為深沉的黑暗中，找不到接下來的道路。

  與此同時，整個叛軍勢力，也正陷在一片愁雲慘淡的淒惶裡。

  與出陣時的威武雄壯想比，誰也沒有想過，不到半個月的時間，整個叛軍會如此迅速地從天空轟然跌落谷底，而起因，竟僅僅是因為一個看起來百無一用的書生。

  世事離奇，無過於此，只是當著事情落在自己頭上時，卻是任誰也笑不出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