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別怕，我們還沒有輸(2)
  江屹手指修長，輕巧撐開兩邊的帶子，彎腰套上她的耳朵。女孩耳廓瑩白，因為他的動作染上一圈粉紅，幾縷發絲纏在裡面，他耐心地撥出來。弄好後一看，她大半張臉都被遮住，只露出清澈明淨的眼睛。

  他淡淡一笑，“我和周佩佩早有矛盾，有沒有今天這出，她都會找我麻煩。”

  簡唯眨眨眼睛。他這是，在安慰她嗎？告訴她，一切不關她的事……

  江屹視線落上她的工作牌。她今天穿了件白襯衣，胸口處有點繃，藍色帶子垂下，隨著呼吸而起伏。

  他眼神不變，輕聲道：“簡唯，原來你叫這個。”

  @圓咕嚕的日記本：一直以為，想象中的你是最美好的，可原來，真實的你美好得遠超我的想象。[心]
  作為擁有百萬粉絲的名貓微博，“圓咕嚕的日記本”更新不算特別勤快，但平均下來，基本每天都會有一張圓咕嚕的萌照。可最近卻有點反常，咕媽連續三天沒動靜，好不容易上線，卻發了這麽一段沒頭沒尾的話。

  粉絲紛紛猜測，“姑媽這是談戀愛啦？春心萌動哦～”

  “看著像是。也好，咕嚕大了，該給她找個爹了。”

  “我去，難道你見到哥哥啦？昨晚接機你去了？！”

  簡唯看到最後一條留言，來自她的互粉好友“南瓜醬要當江太太”。

  她是簡唯因為追星認識的小夥伴，兩人於六年前一個深夜，在江屹的粉絲論壇一見如故，天雷勾動地火。這麽長時間過去了，飯圈小夥伴來來走走，她們卻始終對男神癡心不改。兩人雖然沒在現實中碰過面，關系卻比很多現實中的好友還要親密。

  南瓜醬口中的哥哥，當然就是江屹。簡唯的話別人不明就裡，她卻相當敏銳，一下就猜出了真相。

  簡唯還沉浸在被江屹叫了名字的喜悅中，充滿了和全世界分享男神有多好的欲望。雖然因為一些原因，不能完全坦白，還是發私信過去，承認了一半，“是的，我見到他了。不過不是特意去接機，來北京時偶然撞上的。”

  南瓜醬頓時嫉妒得嗷嗷直叫，簡唯無奈道：“別裝得好像沒見過一樣。你見哥哥的次數，在飯圈排第二沒人敢排第一。”

  和簡唯遠遠花癡不同，南瓜醬一直奮鬥在追星第一線，曾多次組織粉絲探班活動，在江屹的粉絲圈很是有一定名氣。她甚至擁有江屹助理林皓的微信號，雖然沒說過兩次話，已經足夠她們這些連男神邊都沒摸著的迷妹嫉妒了。

  “以前見過有毛用！昨天晚上啊，昨天晚上不一樣！我已經後悔死了，為什麽沒有去，那樣就可以看個清楚了！”

  昨天晚上，有什麽特別嗎？簡唯心忽地一跳，南瓜醬已經問了出來，“你既然在場，看清楚了嗎？昨晚跟哥哥在一起的女人，真的是周佩佩？！”

  簡唯一臉懵逼，南瓜醬甩過來一個鏈接，“我瘋了大半天了，都是這新聞鬧的！”

  簡唯點進去，看到自己在林皓和司機的保護下，鑽進了江屹的保姆車。

  Excuse me？？？

  她呆了好一會兒，猛地想起周佩佩的話。難道說，這就是惹火她的新聞？

  他被周佩佩指著鼻子罵，原來還是因為自己？！
  賴曉霜在二樓僻靜處找到簡唯。

  現在是午飯時間，簡唯因為“不能見人”，拿了盒飯就躲遠了。賴曉霜忙完手邊的事後過去找她，卻看到女孩正握著手機發呆，表情很是複雜。

  “想什麽呢？要準備開工了，下午是男一號的戲，激動嗎？”

  簡唯抿了抿嘴，賴曉霜覺得她的反應很奇怪，“什麽情況，不就是上午沒看到他嘛，低落成這樣？”

  “不是……”簡唯低聲說，“曉霜，你是周佩佩的助理，那你知道，她跟江屹的關系，真的很糟嗎？”

  賴曉霜想了想，坐到她旁邊，“按理呢，我是不能說的，不過看在咱們多年交情的份兒上，行吧，告訴你。確實是不太好。”

  簡唯看著她。

  “主要還是因為朱靜。她手下藝人裡，這兩年男的主捧江屹，女的主捧周穎潔，對周佩佩不怎麽上心。資源爭搶，梁子很容易就結下了，周佩佩和周穎潔的關系更複雜。然後我聽到過一個說法，應該九成是真的，《大漢飛燕》本來找的是江屹，想讓他演男一號，但朱靜覺得這劇班底太弱，沒前途，不讓江屹去，塞給了周佩佩。誰知道，砰，戲爆了，周佩佩火了。”

  這些信息和周佩佩的話全對上了，簡唯若有所思。

  賴曉霜打量她一瞬，正色道：“不過知道歸知道，你可千萬別摻和，這不是咱們能管的事兒。”

  簡唯點頭，表示明白。賴曉霜又說：“還有一點，我忘提醒你了。就算待會兒真見到江屹，也別一下子就撲上去，更別急著要簽名啊合影什麽的。”

  簡唯目露不解，賴曉霜聳肩，“我知道你立志要睡男神，不過講真，劇組的等級觀念是很森嚴的。”她用手比劃，“像我們這種隨時可以滾蛋的工作人員，屬於最底層。在我們上面的，是化妝攝像之類更有技術含量的幕後，以及配角演員們。至於男女主演，在金字塔的頂端，地位隻比投資方和導演低一點。你最好是話都不要隨便找他們說，想要簽名，得選專門的場合……”

  簡唯從沒聽過這樣的說法，安靜好一會兒，才說：“你應該早點告訴我的。”

  早點讓她知道，他們是天上地下，也許她就不會犯錯了。

  一個小時後，簡唯又看到了江屹。

  他還穿著上午的白襯衣，外搭黑色修身西服外套，站在窗明幾淨的格子間裡，活脫脫是言情小說裡走出來的多金公子。

  導演在旁邊，親自上手為他調整髮型和衣領，兩個大男人都快貼到一起，賴曉霜忍不住感慨，“太基了。”

  統籌姐姐煞有介事地附和，問：“哎，周老師怎麽沒來？這一場她該在啊。”

  賴曉霜說：“周老師有點不舒服，回酒店休息了。待會兒只能拜托替身幫忙走位了，好在今下午主要拍江老師，不用帶到周老師的臉……”

  她措辭圓滑，統籌卻心下了然，周佩佩這是拍不到她就懶得來了。雖然她一貫牌大，這舉動還是有點出乎意料，畢竟江屹是她的同門師兄，進組第一次搭戲就不出現，也太不給面子了。

  看來，圈子裡的傳聞是真的，這兩人果然有矛盾。

  簡唯也想到了這裡，忍不住朝江屹看去。他應該知道了，因為那個穿著周佩佩戲服的替身已經到了他身邊。男人神色不變，朝那女孩點頭示意，“待會兒拜托了。”

  替身姑娘用力點頭，因為他的重視有點興奮。

  簡唯看著他，心頭的陰雲一點點散去。她想起自己問到什麽新聞時，他淡淡的口吻，他說沒什麽，當時的表情是發自真心的，並不為自己接下來會面臨的麻煩而擔憂。

  她覺得自己真是想太多了。她崇拜的男人，有最堅韌的心性，和多年磨礪練就的談笑從容，不是什麽人都能輕易傷害的。

  她搓了搓臉，打消了找到他道歉的念頭。既然他把事情擔了下來，她也不想顯得太矯情。他照顧粉絲，而她，把這些事都記在心裡。

  江屹的反應也讓周圍的工作人員讚歎，統籌說：“江老師還挺淡定的，聽說脾氣也不錯，比……好伺候多了。”

  “他當年比賽，我妹妹還追過呢，一晃這麽多年過去了。嘖，還是這麽帥。”

  “想要簽名哦，不然去拜托一下林助理，讓他幫我們要？”

  她們七嘴八舌，簡唯越聽越開心，就好像誇的是自己。

  某個瞬間，江屹忽然看過來。簡唯和他對視，下意識收斂笑容，然後才反應過來，自己戴著口罩，他什麽都看不清。

  戴著，他送的口罩。

  簡唯揚唇，重新露出笑容，非常燦爛那種。哪怕心裡清楚，這個笑沒有人能看到。

  江屹眼神無波，平靜地移開了。

  下午的拍攝很順利。

  因為是進組第一天，拍的都是些過場戲，江屹一手插兜，一遍遍在事務所裡走著。同一個場景，導演從不同角度拍，後期剪到電視劇裡，就是男主角在不同時間段走進事務所。

  雖然簡單，簡唯也看得興致盎然。江屹入戲後的精神狀態和平時完全不同，一點都不懶散，那種永遠睡不醒的感覺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屬於角色的英俊和……禁欲。

  沒錯，他這次演的，是個禁欲系的大律師。

  簡唯當初聽說這個設定就燃了，如今看到正主，忍不住浮想聯翩。哎呀，好期待拍到後面的劇情，賴曉霜說劇本尺度挺大的，不曉得能不能圍觀到什麽非同凡響的東西。

  想到這裡，她稍微清醒了一點，意識到自己已經見過非同凡響的東西了，就在桌子底下……

  四個小時後，簡唯帶著滿腔柔情，站在酒店一樓等電梯。賴曉霜還有事，她先回來，電梯門開後，她前腳剛進去，另一個人也跟了進來。

  周佩佩戴著墨鏡，嘴唇嫣紅，面無表情站在金屬門前。

  簡唯有些驚訝。

  沒想到會在這裡撞上周佩佩，簡唯現在對她的感情實在複雜，除開多年來長相相似的微妙，還新添了你居然耍大牌怠慢我男神的憤怒。

  如果不是太慫，真有打一架的衝動。

  看起來，周佩佩是剛從外面回來，身邊居然沒人陪著，膽子還挺大的。而且回房的話，劇組給男女主都訂了總統套房，有單獨的電梯直達，她大可不必坐這部。

  不過簡唯沒敢問。電梯門合上，她按下自己的樓層，等了幾秒後，發現身邊人沒有動，“周老師到23層對嗎？”

  周佩佩不語。

  簡唯決定不管了。賴曉霜也說過，不要隨便跟演員搭話，冷場就冷場吧。

  樓層一層層往上，簡唯看著越來越近的數字，心情慢慢放松。只要離開電梯，她就安全了，不用擔心再給江屹惹麻煩……

  “和江老師的辦公室play玩得開心嗎？”周佩佩冷不丁問。

  簡唯身子僵住。

  右手拎著貓包，掌心有薄薄的汗滲出，她盡量若無其事道：“什麽？”

  周佩佩沒給她裝傻的機會，“下次要躲，記得別在桌上留貓毛。”

  簡唯看著她一臉嘲諷，醒悟過來。上午在辦公室，周佩佩已經猜出是她躲在下面，她居然什麽都沒說就走了？！

  簡唯目瞪口呆。又想到周佩佩的話，辦公室play，她以為她跟江屹在……

  她臉頰瞬間滾燙，張口想解釋，卻被周佩佩打斷，“其實我本來可以不揭穿你，畢竟你人雖然討厭，養的貓卻實在可愛。但我真的很討厭別人騙我，尤其，還是跟江屹一起。”

  “周老師……”

  “其實你的臉沒過敏吧，戴著口罩是為了耍我們玩。”

  她說著，揚手過來。簡唯大感不妙，下意識往後躲，然而周佩佩不愧是拍過武打片的人，一手握住她肩膀，另一隻手直直朝臉而去。

  簡唯隻覺耳朵一痛，口罩被硬生生扯了下來。

  兩人挨得很近，周佩佩捏著口罩，冷冷一笑，目光落到簡唯臉上。

  她的笑容凝固。

  “叮。”電梯門打開，兩人都沒有動。

  外面走廊空空蕩蕩，沒有人在等候，只有電梯內壁倒映出兩人的影子。

  兩張側臉，一眼望去，竟分辨不出區別。

  “草。”周佩佩從齒縫裡擠出一個字。

  簡唯被這一聲驚醒，推開她就跑。

  周佩佩哪容她走，一把揪住她頭髮，扯得簡唯腦袋後仰。

  “草！”簡唯吃痛，喊了一聲。

  下一秒，她捂住嘴，眼睛瞪得溜圓，不敢相信自己居然爆了粗。

  周佩佩轉而去揪她領子，“你草什麽草啊！什麽情況，你誰啊你！給我過來！”

  簡唯把吃奶的勁兒都使出來了，一把掙開周佩佩，再次往外衝。誰知電梯門恰在此時合上，她“砰”地撞到金屬門上，像電影裡走投無路的反派似的，不動了。

  周佩佩站在她身後，隻覺驚魂未定。剛才那一瞬，她真的有些被嚇著了。那樣熟悉的一張臉，離她那麽近，她差點以為自己撞鬼了！
  抬手按住胸口，平複心跳，她慢慢說：“江屹的朋友，還長成這個樣子，你沒什麽要解釋的嗎？”

  簡唯深吸口氣，慢慢轉身。

  她覺得耳朵很痛，頭髮很痛，連鼻子都在痛。今天一整天她都在倒霉，到了現在，已經忍不下去了。

  “我需要解釋什麽？我的任何事情，都跟周小姐沒有關系。”

  “你這張臉也跟我沒關系？”周佩佩捏住她下巴，冷笑，“是整的吧？整容成我的樣子，哈，真沒想到，現在的醫療技術已經這麽發達……”

  簡唯打開她的手，“天涯上扒你整容的黑料有18頁，你照著我整的吧！”

  “你！”周佩佩不料，看起來溫順無比的小綿羊也會咬人，片刻後才說，“挺伶牙俐齒的，好，你不說，我就找江屹要解釋去。我倒要聽聽，他跟一個長成這樣的女人亂搞，究竟安的什麽心。”

  媽的，不是暗戀老娘吧！
  簡唯聽到這裡，才有點慌了。想到那則新聞，她略一沉吟，說：“周小姐，不，周老師，既然你要解釋，好，我的確有件事要解釋。昨晚在機場被拍的人是我。江老師誤以為我是你，看我被粉絲們圍住了，才會讓我上車。他是想幫忙，不是拖著你炒作……”

  周佩佩臉色微變，“昨晚是你？”

  “是我。”

  “那今上午呢？”

  “我不小心闖進了江老師的辦公室，正在說話，你就進來了。我不想被你看見，才會躲起來。”

  周佩佩雙手抱臂，冷眼看她。女孩視線下垂，是低頭認輸的姿態，明明剛才還跟她針鋒相對，不過一個轉眼，就一百八十度大轉變。

  她笑起來，“原來你喜歡江屹啊。”

  簡唯一驚，囁嚅：“不、不是，我只是很崇拜他……”

  “我就是這個意思啊，你胡想什麽呢？”周佩佩戲謔，眼神涼涼，像是貓在逗弄老鼠。

  簡唯抿唇，沒有再出聲。這模樣本該很可笑，可搭配上那樣一張臉，就讓周佩佩充滿了詭異感。

  她打了個寒噤，手機適時響起。她看到屏幕上的號碼臉色一變，沒有立刻接，對簡唯說：“你的話我會斟酌，看有幾分真，幾分假。不過我現在沒空了，你先滾吧，改天我再找你聊。”

  簡唯也打了個寒噤，感覺像是接到了教導主任的死亡通知單。

  因為沒有按樓層，電梯一直停在原地，簡唯按開門就走了出去。踩在走廊松軟的地毯上，一路都很鎮定，背脊挺直，等回到房間把門碰上，這才脫力般癱在地上。

  她她她……她居然和周佩佩撕逼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