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4章 尊貴之地
清兒進宮了!
短短的五個字,如同一道驚雷似的,轟得王元兒的腦袋嗡嗡的響,她看著陳樞的嘴巴一張一合的,腦袋一片空白,雙眼一翻,身子往後栽去。
這定然還是在夢中,一定是的,她再睡睡,一會醒了,就會看到清兒了,沒錯,她定然還在夢中,睡醒就好。
王元兒的意識完全墜入黑暗的洪流中。
“元兒,醒醒,元兒?”
有人在輕拍她的臉,王元兒卻不願意醒來,她害怕,害怕還在夢中,所以身子都為之顫抖起來。
“元兒,元兒。”
哪知,那喚她的聲音更為急切,落在臉上的手也稍微用力了些。
這管聲音好熟,好像是……
崔源?
王元兒緩緩睜開眼睛,果不然,落在視線跟前的,正是崔源,他臉容憔悴,下巴都長出了一把小胡子來。
崔源,不是還在雲州麽?
果然還在夢中麽?
王元兒闔上眼,崔源急得不行,聲音不覺得重了:“元兒,睜眼看著我。”
聲音帶了點急怒和不悅,不像是在夢裡,王元兒再度睜開眼:“我沒做夢?”聲音啞得不輕。
“不怕,我回來了!”崔源露出一個笑容來。
我回來了!
王元兒騰地坐起身來,環顧一周,緊緊抓住他的手臂:“清兒呢,我家清兒呢,你可見著她了?”
她語氣既急切又緊張,未等崔源回話,眼淚已是先落了下來。
崔源見此不禁歎氣,吩咐秋棠去端了水來給她淨面。
秋棠退了下去,屋子裡就只剩了兩人。
“元兒你聽我說,清兒她如今在宮裡,挺好的,皇上……挺寵她的。”崔源頗有些艱澀地說出自己得來的消息。
真是的,好不容易將那萬德英的事給解決了,完成了皇帝交代的事,一心想回來就娶美嬌人,卻冷不丁的就聽到王清兒在京裡遇著出宮遊玩的皇上了,如今人都在宮裡了。
這都什麽事,皇上怎麽會出宮,又怎麽會接了王清兒進宮呢?她只是一介平民女子而已。
得到消息的崔源並不比王元兒少了震驚,但細想之下,男人的劣根性在,皇上在宮裡見多了那戴著幾個面具的妃嬪,偶然遇著一個民間女子,納了也不出奇,畢竟類似這樣的事,在皇上之前的幾代就出現過。其中,皇上的皇太爺,當年一口氣就納了兩個民間女子為妃呢!
他覺得震驚的是,怎麽偏偏就是王清兒,而他和王元兒……
唉!
王元兒聽到他說清兒果真在宮裡,還說皇上寵她,腦袋就嗡的一聲,亂哄哄的。
她翕動著唇,緊緊地抓住他的手:“你騙我,清兒只是在京裡是不是。”
怎麽會在宮裡呢,她的清兒,只是尋常百姓人家的姑娘,哪有資格在宮裡當娘娘呢,他肯定是在騙她。
不行,她要去找她,她要清兒把妹妹接回來。
說做就做,王元兒下床穿鞋,站起來,卻不料身子晃了一下,幸得崔源快手抓住她。
“你作什麽?有事兒我們慢慢商量,當心身子。”
“清兒,我要去找清兒,我得去把她接回來。”王元兒掙脫他的手,欲走出屋去。
“你去哪接?”崔源有些惱火的大叫,見她一臉茫然的看過來,臉上還掛著那晶瑩的淚珠兒,有些眼淚還從眼角裡不斷滑落出來,使得那張白淨的臉十分的楚楚可憐,蒼白羸弱。
崔源心中一軟,不禁放柔了聲音,上前摟過她:“你聽話。”
“清兒,清兒。”王元兒被他抱著,聞著他那身上特有的氣味,心神一松,嗚嗚地哭起來,像隻無助的小獸。
進宮,她知道意味著什麽,多少女兒就是這樣被一道宮牆和外界隔絕,從此與家人相隔。
進了宮,當了皇帝的女人,也並不是那麽光鮮的,地位不顯位分低的娘娘,一輩子都見不到家人。
從此永遠見不著,和失親又有什麽兩樣?
最重要的是,皇宮那是什麽地方?那是吃人的地方,多少人悄然死在裡頭,白骨一堆,清兒那樣的性子,怎能在裡頭生存?
王元兒思及此,忍不住悲從心來,愈發傷心的哭起來,身子一顫一顫的,讓崔源無比的心痛。
“清兒……”王元兒抬起沾滿眼淚的眼睛,無助的看著崔源,喉頭哽咽,硬是說不出接下來的話。
“別哭,別哭,你哭得我心都痛了,我陪你上京去,有我在呢。”崔源看著她那小鹿般可憐的眼神,腦中一熱,話就說了出口。
王元兒眼睛微亮,忙不迭的點頭。
事不宜遲。
既然知道王清兒在宮裡頭,王元兒也不願意耽擱,丟下家中的事給才嬸他們打理,就要往京裡去。
如今,誰都比不上清兒的事重要。
接到消息的王春兒趕了過來,未語就先紅了眼,王元兒道:“別太擔心,等我回來。”
王春兒點了點頭。
王元兒便隨著崔源一道上了京,路上,她也從陳樞口裡大致知曉事兒的經過。
說好是去京裡散心,在京中的宅子,除了跟著陳樞打點鋪子的事,王清兒也沒往別處去,直到鋪子的糾紛了了,她才帶著素娟在外面行走。
京裡有名的景點還是挺多的,陳樞跟了兩天,也要處理崔源交代下來的事,王清兒也沒讓他跟著,自己帶著素娟四處玩。
在京郊,有個聞名的大相寺,香火十分的鼎盛,菩薩也極是靈驗,王清兒想著自己的姻緣不順,也想去為家人求個平安,便帶著素娟去了大相寺。
哪知道,就在那大相寺的寒衣齋林子遇著了微服出遊的皇帝。
沒有人知道兩人之間是怎麽熟稔起來的,反正就是那麽的奇妙,皇上隱瞞了自己的身份,兩人談天說地,還喝酒下棋,一來二去就這麽熟悉了。
王元兒聽到這裡,覺得很不可思議:“清兒,她哪會下棋?”
“她不會,就在一邊坐著,逗著皇上說話,聽說皇上被她逗得時常大笑,比在宮裡輕松多了。”崔源也是失笑。
王元兒依然覺得這很匪夷所思,難道就這樣,就看中清兒了嗎?
“究竟如何,要見了清兒才知道,但有一點很明確的就是,那時,皇上必定是感覺到和她在一塊的自在的。”崔源說道。
王元兒忍不住怒:“就因為一個自在,所以就納了清兒?”
“元兒,坐在那個位置,便是孤家寡人,越站得高,就越覺得高處不勝寒,就難免越寂寞,皇上也是人。”崔源忍不住為皇上開解一句。
“他要排解寂寞,后宮三千,美女如雲,何必自降身份和個民間女子糾纏上呢?”王元兒嘲諷一笑,心裡對他的話頗有些不以為然:“說白了,他就是圖個新鮮罷了,卻沒想到,他一時之興,就是一個女人的一生。”
說到這,她的聲音忍不住哽咽起來。
只要一想到自己的妹妹折在那吃人不吐骨頭的皇宮裡,她就忍不住悲從心來。
“后宮美人三千,卻每個人都戴了一副面具,面對戴著面具的人多了,他就越覺得外頭真性情的人難能可貴。”崔源歎氣。
“崔源,誰進宮之前不是一張白紙,都是被富貴迷了眼,想要追求更高的富貴,想要保住自己的命和家人的富貴,那就不得不戴上面具。皇上把清兒帶進那個地方,他就能保證,清兒一輩子都這麽真性情?”王元兒失笑。
崔源語噎。
皇宮裡是個什麽地方,他比王元兒更清楚,而裡面的女人過的是什麽樣的生活,他也比她更了解。
一個妃子若是得寵那就罷了,享盡榮華,庇護家族,換尋常百姓的話來說,享了那潑天的富貴也不為過。
可若是不得寵,那麽過得生活比太監宮女都不如。
在宮裡頭的討日子的,哪個不是跟紅頂白的,哪個不是一雙眼睛一對耳朵當幾對用的?不得寵的妃子,吃的是餿飯也是有的,要是到了寒冬,只怕是碳都分不到多少,若沒有銀子打點,生生冷死的妃子,不知凡幾,若是被打進冷宮的,那就更不必說了。
這還不算什麽,后宮的女人,一道宮牆擋住了外頭的世界,平時也沒有消遣的,為了爭寵,爭富貴,什麽醃臢事乾不來?
后宮裡的爾虞我詐,波譎雲詭,各種陷害的手段層出不窮,不長心眼,不鬥,那就只有死路一條罷了。
所以說麽,皇宮,是這世上最尊貴的地方,也是最肮髒的地方,更是冤魂最多的地方。
而王清兒,不過一介平民女子,沒有任何根基,沒有後台,更沒有偌大的家族撐腰,她要爭一席之地,頭破血流那是輕的,丟了性命,那也不是稀奇事。
在皇宮,要弄死一個人太簡單了,王清兒,那樣的刺兒頭潑性子,在外是真性情性子,在宮裡?
崔源歎了一口氣,看著王元兒眉頭深鎖,也不敢說出這些來,不然的話,只會換來她更多的擔憂和痛心罷了。
他又忍不住怨起那個冰渣子來,你說好好的,看中平民那就算了,怎麽偏偏就是清兒呢?
遠在皇宮的景帝打了一個噴嚏,摸了摸鼻子,雙眉皺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