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3章 保持沉默
孫崇明帶著母親和妻子走了。雖然他很想跟剛剛才知道的親生兒子多聊一會兒,但莊父和莊柏君都沒有這個熱情,他猶豫過後,還是離開了。
莊父把孫老太做的事告訴了他,他覺得很慚愧。當初他母親隱瞞了他女友懷孕的事實,放棄了這個孩子,二十多年後卻因為沒有親孫子而重新找回去,居然不是直接上門認親,而是跟孩子的敵人混在一起,合夥要傷害他。怪不得莊柏君對於血緣親人毫無好感。換了是他,他也不會想要這樣的親人。他只能一再為母親做過的事道歉,並且許諾,會想辦法從母親那裡詢問出盡可能多關於背後指使者謝如心的情況,然後告訴莊家人的。
莊柏君把自己的名片給了他,上面有他公開的對外聯系方式。
孫崇明將那張名片小心地放進了上衣的口袋裡,就象那是什麽珍寶。雅棠在旁邊看在眼裡,心裡有些不是滋味。她有些擔心,那張名片會不會給了孫崇明再次聯系大哥莊柏君的機會?然後他們這對親生父子就會漸漸親密起來?不過想到他們的關系再好,也不可能超過大哥跟父親二十多年的父子之情,她心裡就安定了點。
孫老太鬧著不肯走,她不明白兒子是怎麽了,就算她瞞著他孩子的存在二十多年,現在他也知道真相了,這不是要他跟錢玉華離婚,另娶一個年輕的生孩子,而是把成年的孩子認回來,為什麽他反而要走呢?難道又是錢玉華唆使的?她立刻就對兒媳婦冷下了臉。
錢玉華心裡正傷心惶恐,既擔心丈夫會因為真相大白而怨恨自己、跟自己離婚,又為他對自己的態度有了似有若無的疏離而難過。她知道,無論夫妻雙方的感情有多好,出了這種事,他們之間一定已經產生了隔閡。婆婆的怨恨對她來說,現在已經成了次要的東西。
孫崇明的心裡,確實對妻子產生了隔閡,他不知道要怎麽面對她。不是為了愛情,就什麽事都可以做的。妻子當年所做的一切已經超過了他的心理底線,那難道不是欺騙嗎?欺騙,偽造,傷害,她讓他被蒙在鼓裡二十多年,心裡還始終記得對無辜的女友的怨恨,他簡直不知道要怎麽去面對受害的蘇美英。
不過他心裡也清楚,如果不是他的輕率,事情不會那麽容易發生。要是他當初警惕一點,牢記自己跟蘇美英之間有過承諾,向母親表明自己的態度,跟暗戀他的錢玉華劃清界限;在聽說蘇美英退學結婚的消息時,向更多的人詢問事情的原委,就不難知道她當初懷孕的事;或是在寄信聯絡她本人時,多留一個心眼,親手將信投入信箱,而不是轉托錢玉華順路寄出;又或是在收到老同學那封所謂的勸告信之後,沒有急著跟錢玉華結婚,而是在畢業之後回國,找到當時還活著的蘇美英詢問清楚,也許這一切悲劇都不會發生。
但這個世界上沒有如果,他犯下了錯誤,現在是他為這個錯誤付出代價的時候了。
孫崇明摟著掙扎抱怨的母親,帶著失魂落魄的妻子,離開了酒店。想到將來的生活,他就覺得心裡沉甸甸的,以往被他視為是幸福的一切,好象在過去這短短一小時之內,全都化為了泡影,他不知道自己是否還有勇氣撐下去。
孫家人離開後,客房裡只剩下了莊家父女三人。三個人都沉默了很久,不知該說些什麽,直到雅棠打破了沉默:“事情能這樣順利解決,真的太好了。”
莊柏君微笑著點頭:“是呀,挺不錯的。對了,梓君在哪裡?給她打個電話吧。她明明是說好了要跟爸一起來的,結果卻讓爸一個人出現。”
莊父笑著說:“她接了個電話,說是有事要忙,就沒跟過來。其實我也不明白,還有什麽事比這個更重要的?問她是不是商場出問題了,她又說不是。”
雅棠心裡清楚,恐怕莊梓君根本就沒有事要忙吧?她只是擔心莊柏君見到生父後,想法會產生動搖,丟下莊家人,跟著血親們離開。如果親眼看到這一幕,她大概會崩潰的。雅棠覺得她完全是杞人憂天,但不是不能理解她的恐懼。
雅棠笑著拿出手機:“我給大姐打個電話,告訴她孫家人已經走了,讓她趕緊過來。”
她走到旁邊打電話的時候,莊父對莊柏君說:“你今天表現得很好。給孫教授一張名片也行,那畢竟是你生父,如果他想聯系你,偶爾見一面,我是不會阻攔的。”
莊柏君微笑說:“我給他名片,並不是為了將來見面方便,而是覺得,如果孫老太那邊能提供一些關於謝如心的消息,我也能盡快知道。等這件事結束了,我如果不想跟他聯系,只需要把電話交給秘書就行了,反正那是我工作時用的電話。每次他打電話來,就讓秘書跟他說我在忙。我看他也是個聰明人,打了幾次都找不到我,他也就明白了,不會再繼續糾纏下去。”
莊父露出松了一口氣的表情,笑著拍拍他的肩膀:“其實不用這樣,我真的不介意,只是偶爾見見面而已,你又不是要跟他相認。爸爸真的不會在乎的。”
莊柏君知道父親在故作大方,也不去揭破,而是轉移了話題:“莊喬那邊,爸打算怎麽辦?”
莊父一聽到這個問題,臉色就沉下來了。他已經知道了莊喬的處境,莊喬陪同謝如心去了警局,沒想到謝如心會把所有事情都推到他頭上。江芊芊提到的謝如心所有犯罪行為,包括綁架趙明凱謀殺未遂、綁架江啟年、三年前的京城詐騙案等等,被謝如心供稱全都是莊喬乾的,她只是知情不報。糟糕的是,謝如心幾乎不會親自執行這些犯罪行動,她幾乎每次都是命令莊喬、江芊芊或是其他手下去做,警方所有能調查到的監控視頻裡,都只能看到莊喬或是其他打手的身影,沒有謝如心的。警方除了江芊芊的證詞,沒有足夠的證據能證明謝如心確實是那個主犯,但對莊喬的指控,卻一點都不缺少人證物證。
趙明凱、江啟年的案子發生之後,莊喬就躲了起來,並不是沒有原因的。他和謝如心都無法保證他的臉沒有被任何攝像頭拍下來,只能避開警方的調查。等到江芊芊的案子有了定論,移交給京城警方繼續進行,他才放心大膽地出現在C市的公開場合。但是現在,當警方重新調查過去的那些監控錄相時,卻能輕而易舉地發現了他的身影。
莊父托相熟的李律師從A市找了一位熟悉這類案件的著名律師,一大早就讓他去了警局,為莊喬辯護。雖然他對這個私生子非常失望,但絕不會眼睜睜看著他坐牢,還是為了保護真正該受懲罰的那個人。
莊父板著臉對莊柏君說:“莊喬現在已經冷靜了很多,但他一直不肯開口,什麽都不願意說。律師想要勸說他跟警方合作,說出真相,好爭取寬大處理,他也不肯,一直保持沉默。律師都拿他沒辦法了,也不知警方能忍耐多久。謝如心那邊請求要跟他通話,不知道是不是想勸說他幫她頂罪,但律師已經阻止了。現在只能盡量說服莊喬,在這種時候,要是他還要犯傻,為他那個媽頂罪,不惜把自己弄進監獄裡,那我就當沒這個兒子,絕不會費力氣把他從牢裡撈出來!”
莊父是真的很生氣,他甚至有些懷疑,上回他動用了自己的人脈,使莊喬免於因為所謂的詐騙案被起訴,是不是給了謝如心和莊喬錯誤的信息,讓他們以為即使莊喬犯了更大的事,他也會竭盡全力把這個私生子撈出來?莊喬是他唯一的兒子沒有錯,但如果他們母子以為他是個為了血脈後代就可以拋棄所有底線的人,那他們就想錯了。他可以將沒有血緣的莊柏君當成是親生兒子,疼了二十幾年,讓莊柏君越過親生的莊梓君、莊雅棠和莊喬成為他的繼承人,就足以證明他對所謂的傳宗接代、血緣傳承沒有太大的執念。
江芊芊那個案子雖然被定性為詐騙,但整件事其實沒有造成什麽不良後果,報案的也只是一個吃醋的妻子,所以他願意把兒子從那種不名譽的案子裡撈出來。可是,綁架?殺人?謝如心比他想象的還要可怕,而參與了這種可怕的事,即使不是主犯也是從犯的莊喬,已經超出了他這個父親所能接受的底線。他寧可兒子為了曾經有過的不法行為,在牢裡待上幾年,然後吸取教訓,從此學好,也不希望他逃脫法律的罪責,然後變本加厲地做更多壞事,終有一天無可挽救。
莊柏君聽了莊父的話,沉默了一下,說:“無論如何,莊喬總是爸的兒子。就算他曾經幫謝如心做過壞事,也不該承擔謝如心應該承擔的罪責,他只要為自己的罪過付出代價就可以了。他還年輕,要是就這麽葬送了一輩子……”
莊父聽得心軟下來,悶聲說:“可他要是繼續不肯合作,任由謝如心栽他的贓,我們又能有什麽辦法呢?”
莊柏君正要再說什麽,就聽到房門打開了,雅棠拉著莊梓君走了進來。原來在他沒有留意到的時候,雅棠溜了出去見莊梓君。莊梓君看起來好象有些不好意思的模樣,看了看兄長,又目光閃爍地低下頭去。
“怎麽了?”莊柏君不解地問她,妹妹發生了什麽事嗎?為什麽會是這樣的表情?
雅棠笑了,因為心裡害怕而沒有勇氣直面兄長跟血親見面的情形,這種事跟大姐平時的女強人形象實在差太遠了,難怪她會在被自己揭穿後感到難為情。
莊梓君瞪了妹妹一眼,心虛地對兄長說:“沒事,我們要走了嗎?”
莊柏君回頭看莊父。莊父看著莊梓君,想了想:“走吧,梓君跟我坐一輛車,我有話要跟你說。”莊梓君有些不解,但還是答應了。
莊柏君就看著雅棠笑了笑:“那你坐我的車?”
雅棠笑著答應了:“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