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一別重逢(2)
  熒幕上，陸懷瑾的面孔被鏡頭放大，連他耳郭上的擦傷都拍得清清楚楚。

  陸懷瑾在體育館內接受媒體采訪，只是鏡頭上他顯得有點心不在焉。

  底下有記者問陸懷瑾：“陸先生，請問您這兩個月去了哪裡？為什麽一直沒有出現？是受傷嚴重，在哪裡接受治療嗎？有人說您是被綁架，這件事屬實嗎？”

  “陸先生，您對GN戰隊此次奪冠有信心嗎？如果GN戰隊輸給T&L戰隊，您會怎麽樣？”

  陸懷瑾蹙著眉頭：“我的戰隊即便是輸也要輸得漂亮！他們盡全力就不算辜負我的期待。”

  他的情緒明顯不太穩定，似乎有發火的趨勢。媒體也都了解他的脾氣，為了能繼續采訪，轉開話題：“陸先生，傳聞你是gay，是真的嗎？如果不是，你喜歡什麽樣的女孩？”

  陸懷瑾臉色一變，道：“我性取向正常，喜歡女人。”

  記者又問：“陸先生，你喜歡什麽樣的女人？”

  陸懷瑾淡淡掃了一眼鏡頭，幾乎沒有一點猶豫，“我喜歡圓臉，大眼睛，有馬甲線，可愛的女孩子。最重要一點，她能拉開幾十磅的弓。”

  媒體唏噓。光是馬甲線這一條，就有一大半的女孩不達標，況且還是可愛、有馬甲線的，他們實在腦補不出是個什麽樣。還有……哪個可愛的女孩子能拉開幾十磅的弓？
  與此同時箭館內。

  顧霜霜恰好取下一隻幾十磅重的弓，拿在手上津津有味地把玩。

  她取下一支箭，搭在弓弦上，對準箭靶瞄了幾眼，開始擺姿勢。

  劉峰跟老孟聊著天，抬頭看向新聞，看見陸懷瑾的采訪，忍不住打趣道：“這個陸少，就喜歡玩媒體，哪個可愛的女孩子能拉得動幾十磅的弓啊？”

  老孟跟著點頭道：“是啊，別說一個可愛的女孩子，就是沒受過訓練的普通男人也拉不開八十磅的弓吧？”老孟的話剛說完，余光瞥見顧霜霜。

  他看見顧霜霜拿了一把八十磅的弓，正對著箭靶調整姿勢。

  劉峰也順著老孟的目光看過去。

  於是兩個大男人就眼睜睜看著一個可愛的小姑娘，拉開了八十磅的弓，然後唰一聲將箭射了出去。

  兩個男人瞠目結舌。

  老孟用胳膊肘子搗了搗劉峰：“兄弟，你這妹子……有點凶殘啊。”

  劉峰也開始結巴：“……我知道她會射箭，但沒想到這麽厲害。”

  顧霜霜射完一箭，抬頭看了眼液晶屏幕，剛好看見陸懷瑾對著鏡頭說：“顧霜霜，你要是看見這個新聞，馬上來體育館找我。”

  下面媒體嘩然。

  顧霜霜是誰？
  劉峰再次愣住，叫了聲顧霜霜：“妹子，你叫……顧霜霜吧？”他腦仁忽然像是被雷劈開。

  所以……陸懷瑾那天讓他去機場找的朋友，就是顧霜霜？

  劉峰覺得自己小命不保。

  他親手把陸懷瑾的人給送走，還反讓這姑娘誤會是陸懷瑾拋棄了她。

  ……他玩完了。

  顧霜霜放下手中的弓箭，掃了眼屏幕，扭過頭一臉淡定地問劉峰：“大哥，他說的體育館，是不是這裡？”

  “是……是，是，是。”劉峰雙腿發軟。

  “那，大哥，你帶我去找他好嗎？”顧霜霜想過去問個清楚。

  為什麽陸懷瑾一聲不吭把她扔在機場，現在卻又讓她去找他？！

  虧她在山村那麽照顧他！他不僅是個騙子混蛋，還是個超級白眼兒狼！

  “走走走。”劉峰哪裡敢耽擱，拽著她的手腕往一樓走。

  他估摸著，要是再不把人交過去，陸懷瑾會打掉他的門牙。

  電梯很快到達一樓。

  陸懷瑾在一樓接受采訪，現場被他攪得一團亂。

  媒體不停地追問：
  “陸先生，顧霜霜是誰？是您新交的女朋友嗎？”

  “陸先生，您如此高調公布戀情，是想炒作嗎？”

  劉峰帶著顧霜霜走到采訪台後面，他拽著顧霜霜，跟陸懷瑾的助理打了個招呼。

  助理安琪面無表情掃了一眼顧霜霜，問道：“你是顧霜霜？”

  安琪的氣場將她懾住，她怯怯點頭，嗯了一聲。

  “劉峰，麻煩你把她帶去休息室，我馬上帶陸先生過來。”安琪吩咐完轉身走上采訪台。

  安琪上台後，貼著陸懷瑾的耳朵低聲說了幾句話。

  聽完她的話，陸懷瑾霍然起身，丟下一乾媒體下了采訪台。

  安琪留下來安慰眾媒體：“不好意思各位，陸先生身體不適，采訪到此結束。”

  記者席一片抱怨聲。

  看陸懷瑾神清氣爽的樣子，哪裡像是身體不適？分明又是撂挑子不幹了。

  陸懷瑾急匆匆趕往休息室，一進門就看見顧霜霜背著他給買的小書包，埋頭坐在那裡，小臉蒼白沒什麽血色，劉海兒也油膩得不像話。

  顧霜霜看見他，站起來，小眼神凌厲，狠狠瞪著他，眼神裡滿滿都是怨念。

  陸懷瑾也不知道哪根筋沒對，頭腦一熱衝上去，一把將她給撈進懷裡，狠揉她的腦袋。

  揉著懷裡這個真實的存在，陸懷瑾總算松了口氣。

  太好了太好了……小姑娘沒丟，小姑娘也沒變成冰疙瘩。

  陸懷瑾一顆心總算沉下來。

  劉峰看見這陣仗，完全不知道是個什麽情況。

  ……這……什麽情況？小妹子是陸懷瑾的小情人？
  顧霜霜被陸懷瑾突然抱住，顯然有點惱，記起這個人不講信用，扔下自己走了，心裡更不痛快。

  顧霜霜推開陸懷瑾，側身用胳膊肘在他胸部狠狠頂了一下，緊接著，抓住他的手腕，給了他一個過肩摔。

  一米六的小姑娘，輕輕松松把一米八八的漢子撂翻，看得劉峰瞠目結舌。

  這不算重點，重點是……她居然敢摔陸懷瑾？劉峰默默為她點蠟。

  休息室內的氛圍變得奇怪，劉峰默默退出去。

  如果他現在不走，等陸懷瑾緩過神來，知道是他親自把人給送來廈川的，還不得打掉他的門牙？
  想到這裡，劉峰腳底抹油趕緊跑。

  他出來後拉住安琪問：“安姐，裡面什麽情況？”

  “你帶過來的人你問我？”安琪瞄了他一眼，從公文包裡取出平板電腦，去掉“尋找顧小姐”的備注事項。

  劉峰抓了抓腦袋，憨笑道：“我不知道才問你啊，她真是陸懷瑾的女朋友？”

  “不知道。”安琪甩給他一個冷臉，一張臉上是大寫的“無可奉告”。

  實際上，她也什麽都不知道。

  劉峰看了眼休息室，慌忙跑了。

  休息室裡被摔了一跤的陸懷瑾揉著胳膊爬起來，沒好氣兒道：“村姑，你溫柔點兒行嗎？怎麽從村裡出來，你就跟變了個人似的，一晚上不見，你渾身長刺了？”

  陸懷瑾看見她，真是半點脾氣都沒了。

  他爬起來，走到她跟前，拽住她的手腕，“你吃飯了嗎？昨晚在哪兒睡的？”聲線難得地溫柔。

  顧霜霜攥緊小拳頭，抿著嘴唇，無比怨恨地瞪著他。

  陸懷瑾被瞪得有點莫名其妙，又問她：“怎麽了？身體不舒服？”他伸出手，探探她的額頭。

  “白眼兒狼，大騙子！”顧霜霜癟癟嘴，心裡的委屈都在此刻迸發，“混蛋！”

  陸懷瑾頭一次被人罵“混蛋”，按理說他應該生氣，可他這會兒半點脾氣都沒，反而看她一臉委屈，心坎陣陣發酸。

  他解釋說：“我沒騙你，我沒想到會在等你的時候被人給帶走，導致我倆走散。我這不是在大張旗鼓找你嗎？”

  顧霜霜看著他，有點不信。

  昨晚那種露宿陌生地方街頭的無助，現在想起來，她心裡仍有恐懼。在山村但凡有事都有村民幫襯著她，昨晚那種情況，她頭一次體會到什麽叫孤立無援的絕望。

  昨晚蹲在銀行，她就像掉進了一個永不見底的黑窟窿，孤立無助，永遠下墜，那會兒她想，恐怕冷死也不會有人給她收屍。

  “你不信我？”陸懷瑾大吸一口氣，低頭看著她。

  她依然瞪著他，聲音顫顫：“我能信你嗎？”

  “廢話。”陸懷瑾有點無奈，伸手撥弄了一下她油膩膩的頭髮，“髒成這樣，走，大哥帶你去洗澡，換身衣服。”

  咕嚕一聲，顧霜霜的肚子不爭氣地開始打鼓。

  她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肚子，又抬頭看了眼陸懷瑾：“我想吃飯。”

  “好，先去吃飯。”陸懷瑾拽著她纖細的手腕，拉著她往外面走。

  見她沒有抵抗情緒，陸懷瑾總算松了口氣。

  為了躲避媒體，安琪和保鏢護送他們走進電梯。一路上陸懷瑾都死死扣住她的手腕，生怕一松手，人就消失了。

  到了地下停車場，電梯向下一沉，停住。坐不慣電梯的顧霜霜有點頭暈。

  陸懷瑾見她低著腦袋，一句話也不說，臉上也沒有丁點兒笑容，有點擔心她昨晚發生了什麽。

  陸懷瑾將她塞進車裡，體貼地取過一杯熱奶茶給她擰開，塞進她手裡，緊接著，又剝了一個蛋黃派送到她嘴邊，“喝點熱奶茶，吃塊蛋黃派墊墊肚子，這裡離餐廳還有段距離。”

  顧霜霜雙手捧著熱奶茶，沒有空手，張口毫不客氣地把陸懷瑾剝好的那個蛋黃派咬住，囫圇吞進腹中。

  她吃得太急，被噎住，嗆得咳嗽幾聲，急忙忙往嘴裡送熱奶茶。

  蛋黃派口感柔軟，滋滋甜膩。奶茶有一種似苦非苦的醇香，她覺得這味道不錯，忍不住拿起來咕隆幾口猛地灌進喉嚨裡。

  狼吞虎咽導致她再次被嗆住，猛咳一陣，一口奶茶噴在車裡。

  安琪坐在副駕駛位上，白襯衣上也被她噴了奶茶，她看了眼後座的老板，以為他會發火。

  意外的是，陸懷瑾非但沒發火，反而扯了紙巾給顧霜霜擦嘴。

  聲音還是與往常不同的溫柔，安琪居然……聽出了寵溺的味道？陸懷瑾平時對下屬，對工作室的兄弟，說話凶巴巴，難得有這麽溫柔的時候。

  嗯……安琪想起來了。

  陸懷瑾對家裡的狗，似乎也是這樣溫柔。

  陸懷瑾給顧霜霜順了順脊背，親昵的語氣裡微帶斥責：“慢點，沒人跟你搶！想吃多少都有。”

  他一抬眼瞥見她油膩膩的劉海兒，忍不住伸過手去，嫌棄地揉了揉，語氣裡也是十足的嫌棄：“頭髮怎麽這麽油？”

  “因為沒洗啊。”顧霜霜回答得很直白。

  她抬起頭，巴巴看著他：“陸大哥，還有嗎？”

  ……好吧，她勉強相信昨天是走散，他不是故意拋棄她。

  “有，安琪，東西拿來。”

  安琪取出一包進口蛋黃派遞給他。

  陸懷瑾取出幾個，散放在自己雙腿上，隨意拿起一個剝給她吃。

  陸懷瑾一聽她叫自己“陸大哥”，心情暢快起來，像是有一個世紀沒聽她叫自己“陸大哥”。

  顧霜霜狼吞虎咽，幾口將一瓶奶茶一大袋蛋黃派乾掉。

  可她吃完，還是餓。

  陸懷瑾懂她的眼神，安慰說：“再等兩分鍾，過了下個紅綠燈路口，就到餐廳了。”

  顧霜霜揉著肚子，抿著嘴點點頭。

  陸懷瑾湊過去，幾乎貼著她的耳朵問：“你想吃什麽？”

  男人的呼吸灼在她耳根，她下意識往另一邊挪了挪，小臉有點紅，“有面嗎？豌豆尖面條，有荷包蛋就更好了。”

  “吃什麽面？在村裡你還沒吃夠嗎？”說話間車子已經在美食城停下。

  陸懷瑾拉著她下了車，興衝衝帶著她進了一家高檔粵式餐廳。

  來之前安琪已經給他們訂好包間，所以他們一進門就被經理引進包間坐下。

  陸懷瑾把厚重的菜單遞給顧霜霜：“這菜單上的食物，你隨便點。”

  顧霜霜隨手一翻，翻到一隻油爆爆的燒鵝，照片上的燒鵝色澤誘人。

  她舔了舔嘴唇，抬手在燒鵝上戳了戳：“這個。”經理拿著點菜儀開始記菜。她抬起頭，問陸懷瑾，“陸大哥，可以點兩隻嗎？”

  陸懷瑾扭過頭就對經理道：“來四隻。”

  她繼續點菜。菜單上好些菜她都沒吃過，於是她看哪道菜順眼，就戳哪道菜。

  末了，經理開始統計菜單。

  “四隻燒鵝，六碗雲吞面，四個菠蘿包，八斤烤乳豬。”經理看了眼二人，疑惑地問道：“能吃完嗎？”

  “你新來的？”陸懷瑾瞪了經理一眼。

  經理被他瞪得打了個寒戰，忙拿著菜單走出去。

  菜一上桌，顧霜霜抓起半隻烤鵝狼吞虎咽地啃起來。

  她原本還不知道自己有多餓，這會兒看見滿桌的菜，才意識到自己餓得有多麽瘋狂。

  烤乳豬和燒鵝被烤得酥脆，油爆爆的視覺衝擊，讓她的胃頓時變成無底洞。

  她恨不得把滿桌食物一股腦兒全塞進自己胃裡。

  陸懷瑾剛拿起筷子，就被她這副餓鬼般的模樣嚇住，他吞了口唾沫，問她：“幾頓沒吃了？”

  顧霜霜吞下一口食物，抬手抹了自己半臉的油，“昨天晚上開始就沒吃。”

  “……”陸懷瑾蹙著眉頭，心下歉疚，給她盛了一碗雲吞面，“昨晚在哪兒睡的？”

  “外面。”剛吞下一口食物，她又往自己嘴裡塞了一塊片好的烤乳豬。

  乳豬的皮烤得金黃，脆香爽口，油而不膩，很解饞。

  陸懷瑾正準備給她夾菜，聽見她的話陡然頓住。

  他問：“你身上有錢怎麽不住旅店？旅店也沒多貴啊？”

  “找不到。”顧霜霜昨夜跟著秦衍上山，那裡是別墅區，附近壓根沒有旅店。

  陸懷瑾蹙著眉頭，目光複雜。

  他扭過頭，目光停留在她臉上，小姑娘大口大口吃著烤乳豬，嘴上、鼻子上全是油。

  顧霜霜吃過燒鵝，有了一點飽腹感，又捧起面前的白瓷碗，喝了一口熱騰騰的面湯。

  喝完面湯，四肢跟著暖和起來，她特別滿足地大吸一口氣，嘴角彎彎，聲音也變得清亮起來：“陸大哥，這面湯真好喝！”

  “嗯，多吃點。”陸懷瑾看著她，見她餓成這樣，鼻尖突然有點酸，兩個眼圈莫名就紅了。

  顧霜霜就像一隻走失的小狗，就在主人絕望的時候，她渾身灰溜溜地，出現在了主人跟前，其間也不知道受了多少苦。

  陸懷瑾心疼眼前的小姑娘，甚至覺得自己挺沒心沒肺，答應出村後好好照顧人家，卻把人給搞丟了。他這輩子沒乾過這樣的蠢事。

  陸懷瑾見她額前劉海兒油膩，實在看不過眼，伸手替她撥弄了一下，把她的頭髮給撥成中分。

  顧霜霜含著一口面湯，鼓著腮幫子，頂著中分一臉疑惑。

  陸懷瑾讀懂她的眼神，解釋說：“我怕你的劉海兒擋住你的視線。”

  “哦……”顧霜霜放下碗，跟他嘮嗑，“陸大哥，我從來沒有像昨晚那麽慘過。又冷又餓。”

  “很冷嗎？”話一問出口，他就想給自己一耳刮子。

  這種天氣，怎麽可能不冷？

  “嗯，到後半夜的時候，我覺得自己要冷死了，餓死了。我還做了一個很短的噩夢。當時我寧願自己在噩夢裡的時間長一點，也不想醒過來。”顧霜霜打了個飽嗝，扭過頭，一臉無害地問他：“陸大哥你知道為什麽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