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一別重逢(1)
  這一箭，顧霜霜很明顯感覺到自己胳膊力度不對，沒射好。

  導演見她箭術不錯，當即決定：“你，再射一次！等會兒給你雙倍的錢！”

  導演打算用慢鏡頭，給在空中飛馳的箭做一個特寫。

  顧霜霜很快明白過來，原來他們是把她當成了工作人員。

  她想張口解釋，就看見穿著古裝從外面走進來的秦衍，長身玉立，俊朗無雙。

  大概是為了在秦衍面前賺表現，顧霜霜決定再射一箭，好好射。

  在開射之前，導演吩咐：“那個誰，你射的時候姿勢幅度大一點，這樣拍出來好看。”

  顧霜霜點頭，拉弓的姿勢特意擺大，唰一聲，又將手中的箭射出去，不偏不倚，正中紅心，穿過箭靶。

  這一場戲拍完，下一場是秦衍和唐嵐的對手戲。

  等劇組真正的射箭替身趕到，卻被告知已經有人取而代之，真正的替身欲哭無淚，外快泡湯了。

  顧霜霜被工作人員領去一邊坐著，她領了六百塊錢和一瓶水。

  顧霜霜毫不客氣收下錢，塞進書包放好。

  她一邊看秦衍和唐嵐對戲，一邊默默打量四周，慢慢消化自己所看到的。

  看了約莫兩個小時，她才搞清楚，原來電視是這麽拍的。

  她坐在板凳上一言不發，默默聽著旁邊的龍套聊天。

  幾個跑龍套的說劇組福利不錯，給免費盒飯吃，還給安排住處。

  一聽住處，顧霜霜湊過去，問他們：“你們都是劇組安排住的地方嗎？”

  其中一個胖子笑道：“哪兒能啊，我們這些龍套，劇組頂多管頓盒飯，我們都是自己在外面住旅館，一晚上百來塊，幾個人湊合著擠一張床。像你這種技術替身，劇組應該會給你安排住處吧？”

  “旅館？”顧霜霜恍然大悟。

  她無處可去，可以住旅館啊！她在山村這些年，嚴重與外面脫節，導致她現在對很多事情反應遲鈍。

  她以前在廈川時，被顧二叔封閉教養，對旅館酒店的概念幾乎為零，但在山村裡，偶爾去劉大嬸家看電視，大概也知道旅館酒店是個什麽樣的存在。

  大致就跟……古代的客棧一樣吧，給錢就能住。

  她坐在一旁默默聽人說話，心中了然。

  她沒數過陸懷瑾留給了她多少錢，但找旅館住幾天，肯定沒問題。

  況且幫人射箭也能賺錢，她可以找個便宜的旅館住下，然後再打聽打聽她二叔的下落，至於秦衍……

  她看向秦衍的方向，微微垂了垂眸子。

  秦衍……似乎很不喜歡她，她還是不要給他添麻煩了。畢竟從某種程度上說，她跟秦衍如果沒有陸懷瑾這個媒介，只是陌生人。

  再者說，秦衍怎麽可能娶她這種村姑當媳婦兒？

  在村裡，結婚也是很講究門當戶對的。她跟秦衍，明顯是天地之距。況且……陸懷瑾棄她而去，很明顯是想斬斷他們之間的聯系。

  所以，陸懷瑾說讓秦衍娶她的那一番話，也不能當真的吧？

  被人拋棄、嫌棄的滋味並不好受，她心裡是很委屈，可她不能把陸懷瑾給她的委屈，強行加在秦衍身上。

  秦衍根本不認識她，這樣，對秦衍很不公平。

  想通這個道理，顧霜霜心裡也通透不少。她遠遠看了眼秦衍，然後起身背著書包準備離開。

  恰好這時候劉峰趕來劇組，一進來就瞅見顧霜霜。

  劉峰遠遠看見她，不確定是昨天在機場見到的那個小姑娘，嘗試著叫了聲“小甜甜”。

  顧霜霜應聲抬頭，看向他的方向，兩人四目一對，認出對方。

  劉峰沒想到會在劇組碰見這姑娘，上去跟她打招呼：“你怎麽在這兒？”

  顧霜霜也沒想到會這麽巧，衝著劉峰露出一個甜甜的微笑，軟軟地叫了一聲：“大哥！”

  “欸。”劉峰被她叫得心口一甜，問她：“你怎麽在這兒？”

  “我……”她看了眼在拍戲的秦衍，吞吞吐吐，然後才說：“我在這裡幫他們射箭。”

  有工作人員見劉峰跟顧霜霜說話，湊過來指著顧霜霜說道：“峰哥，你們認識啊？這姑娘射箭可真不錯，莫導剛才還誇呢。”

  “莫導？”劉峰不可置信地打量著她，“真看不出來啊，莫導可不經常誇人。欸，你這是要走嗎？要不要大哥送你？”

  “嗯，我想去找個旅館住下。”顧霜霜說。

  “旅館？”劉峰打量著她，問道：“你家不在廈川？”

  “沒有，我是來廈川找人的，打算在這裡長住。”顧霜霜怯怯地掃了眼四周，聲音微弱下來，“我找不到地方住，所以想找個旅館住下。”

  “這樣啊。”劉峰想了一下，說道：“你會射箭，正好我朋友在體育館有個小倉庫，正在出租，地方小，價格也便宜，你要是不嫌棄，我送你過去看看？”

  “那比起旅館……哪個便宜？”顧霜霜怯怯地問，她手上的錢並不多，得省著點花。

  “當然比旅館便宜，你住一晚旅館價格可不低啊。”劉峰拍拍她的肩膀，正準備說話，莫導停下手中的活兒朝著他們走過來。

  莫導看了劉峰一眼，又看向顧霜霜，說道：“小姑娘，你箭術不錯，我們劇組正好缺一個長期箭替，你要是願意，跟我們簽個長期合作的合同？價格好商量。”

  “箭替？”顧霜霜有點遲鈍，問道：“就是和剛才一樣，射箭嗎？”

  莫導點頭：“大概還有六場射箭替身的戲。”

  “六場也就是六次，那我每一次都能拿到六百塊錢嗎？”顧霜霜很關心這個問題。

  莫導：“你要是願意跟我們長期合作，價格可以更高。”

  顧霜霜並沒有急著答應，而是扭過頭聽取劉峰的意見，“大哥，你剛才說的那個小倉庫，住一天多少錢啊？”

  劉峰笑著說：“不貴，一個月也就六百塊，你幫莫導拍一場替身戲，一個月的房租也就夠了，剩下的錢還能去吃一頓大餐。”

  顧霜霜總算有了點概念，原來城裡這麽好賺錢！怪不得村裡人老想來城裡打工。

  剛才顧霜霜射出去的那一箭，不僅讓片場的工作人員震驚，秦衍也吃驚不小。讓他鬱悶的是，他的助理兼經紀人到了現場，居然沒有第一時間過來找他，而是去找那個小姑娘聊起天來。

  他坐在一旁補妝，蹙著眉頭，望著劉峰和顧霜霜所在的方向。

  沒一會兒，劉峰笑嘻嘻跑過來。秦衍正打算開口讓劉峰把顧霜霜送走，劉峰卻先開口說：“老秦，我先去送個朋友，晚上我再來找你。”

  秦衍嘴角微抽，“不會是去送那個小姑娘吧？”

  劉峰笑呵呵道：“你什麽時候這麽聰明了？那是我新認的妹子，寧安認識的。不說了，我先去送她。”

  秦衍蹙眉，這麽巧？

  這種巧合感，讓本來多疑的秦衍心裡有點不舒服。

  顧霜霜坐上劉峰的車，一路上沒說幾句話。

  倒是劉峰開口閉口喊她“小甜甜”，時不時叫她一聲“妹子”。

  等紅綠燈的時候，劉峰扭過頭跟她說話：“你別多想，我幫你是因為你像我妹子。”

  顧霜霜搖搖頭，笑著說：“劉大哥，你是好人，你妹妹也一定很漂亮，很善良，對不對？”

  “善良？”劉峰搖頭笑了笑，“好多年沒聽過這個詞了。這個詞從別人嘴裡說出來，怎麽聽都覺得作。”從顧霜霜嘴裡說出來，卻怎麽都覺得真誠。

  大概是吧……劉峰臉色沉了一下，語氣有點悲傷：“嗯，她很漂亮，漂亮得天都嫉妒。她高二的時候，車禍，走了。”

  顧霜霜沒想到會是這樣，愣了一下，忙安慰他：“劉大哥，節哀。”

  劉峰臉上哀傷的神色很快消失，扭過頭又開始跟她愉快地聊天。

  兩人一路上斷斷續續說了許多話，劉峰也總算明白這姑娘為什麽有點奇怪。原來她是從山村出來的，沒見過什麽世面，白紙一張。

  到了體育館，劉峰把顧霜霜放在體育館門口，讓她在門口等他，他去找停車位。

  這時候體育館外人潮洶湧，在顧霜霜正前方，立著一塊巨幅海報。

  海報上有六個年輕男人的合影，最小的那個看起來才十五六歲，最年長的也不過二十五六歲。

  海報空白處是炫酷的字體：電競旋風——GN戰隊。

  今天是電競遊戲DOTA2在廈川的一場總決賽。

  國內知名GN戰隊對國外知名T&L戰隊。

  體育館外之所以圍了這麽多人，是因為一早就有媒體得到風聲，GN俱樂部的投資人兼老大陸懷瑾，不僅沒死，還會在總決賽開始之前趕到現場，給隊員助威；比賽結束後，陸懷瑾還會接受媒體采訪，開一個簡單的記者招待會。

  離DOTA2總決賽開場還有三個小時，體育館外已是人聲鼎沸，媒體和陸懷瑾的鐵杆粉絲，把外面堵得水泄不通。

  陸懷瑾清晨六點到達廈川，一下飛機就被家裡人給截住，強行架去醫院做體檢。

  一直到中午，他才以“看團隊比賽”的理由從醫院出來。陸懷瑾的父親在醫院一直陪著他，檢查後見他身體無礙，就由著他來了體育館辦事。

  載著陸懷瑾的轎車在體育館外刺啦一聲停下，炫酷得好似帶起一陣風。

  粉絲和媒體瘋狂地朝著他的車撲過來。粉絲們搖晃著手中的名牌，呐喊著，歡呼著。

  坐在車裡，陸懷瑾看見車外粉絲張牙舞爪的模樣，唏噓一聲。

  此時此景，居然讓他想起了《生化危機》裡那些毫無人性的喪屍。他看著外面的媒體和粉絲，覺得用“喪心病狂”這個詞來形容還是太小兒科。

  陸懷瑾並不急著下車，而是扭過頭問助理關於顧霜霜的情況。

  助理安琪一身職業打扮，從她一絲不苟的穿衣風格可以看出是個很嚴謹的人。

  她從公文包裡取出平板電腦，打開剛才收到的資料，瀏覽一遍，然後關上，一字不差地報告給陸懷瑾：“顧小姐的確在昨夜抵達廈川，但是廈川的酒店旅館都沒有她的入住信息，各大車站也沒有她的出行記錄。”

  “她在這裡人生地不熟，該不會蠢到有錢不住酒店，露宿街頭吧？”

  陸懷瑾也就隨口那麽一說，細想想沒準兒顧霜霜真能做出來。

  偏偏這種時候司機過來補刀：“農村出來的小姑娘啊，可能真能乾出這種事兒呢！我們村兒以前有個姑娘，來城裡打工，第一天舍不得住旅館，就找了個橋洞下蹲著，結果第二天醒來，包丟了。哎，真是得不償失。”

  被司機這麽一說，陸懷瑾頭皮有點發麻。

  他實在難以想象，顧霜霜露宿街頭，丟了包，會是怎樣的一種情形。會像賣火柴的小女孩那樣……凍死街頭？思及此，陸懷瑾背脊不免發涼，一顆心也懸著沉不下去。

  此刻顧霜霜站在體育館門口的台階上，伸長脖子，看著那一乾瘋狂的粉絲和媒體，大吸一口氣。

  廈川的人真是好瘋狂……人擠人，不怕出狀況嗎？太嚇人了！

  那波人潮擁在一起，久久不散。

  劉峰過來時，見她伸著脖子往人潮方向看，跟她解釋說：“那一波瘋狂的人，全是媒體和粉絲，你就別湊那個熱鬧了，危險。”

  雖然顧霜霜想過去看看，但一聽“危險”兩個字，立馬打消念頭。

  她乖巧地點點頭，抿著嘴嗯了一聲。

  劉峰帶著她走進體育館，坐電梯直接上了四樓。四樓是孟道箭館，劉峰要介紹給顧霜霜的小倉庫就在箭館裡面。

  箭館裡除卻幾名教練外，就只有一名前台人員。

  前台是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男子，皮膚黝黑，穿著背心，樣貌普通，渾身肌肉卻很漂亮，一看就是長期鍛煉的結果。

  他們剛進門，前台男人便上前來，“峰哥！今天怎麽有空過來？”

  劉峰側身，讓跟在自己身後的顧霜霜暴露出來，指著她說：“這是我老家來的一個妹子，想租你們這裡的倉庫當住處，還留著嗎？”

  “留著留著。”男子打量了一眼顧霜霜，然後笑嘻嘻道：“裡面床和生活用具都有，以前是我們老板住的。我們老板住進醫院後，那裡就空了出來。老板說，空著也是空著，租出去更好。一個月六百塊，不議價。”

  顧霜霜睜著一雙清湛的眼睛，望著男子不說話。她看向劉峰，想聽聽他的意見。

  劉峰意會，指著男子說：“妹子，這是箭館的老孟，人靠譜。在廈川想找一個六百塊房租的地兒可不多，如果你不介意這地方，可以住下。”

  聽劉峰這麽說，她也跟著抿嘴點頭：“聽大哥的。”

  劉峰眉開眼笑，扭過頭對著老孟說：“走，帶我妹子去看看住處。”

  “好嘞。”說著，老孟去櫃台裡拿了鑰匙就帶著他們往裡面走。

  顧霜霜揉了揉油膩膩的齊劉海兒，蹙著一雙小眉頭，緊跟著兩個大男人。

  箭館很大，一進去她就被箭館一些設備吸引得挪不開眼。

  有她最愛的競技弓，有她愛用的傳統弓箭，還有她從來沒用過的複合弓。

  她想去摸一摸那些弓箭，可覷了眼前頭說話的兩個大男人，攥著書包帶，咬咬唇，還是忍住了。

  小倉庫並非劉峰想象中那樣糟糕。

  裡面有窗戶，有床鋪，還有間隔離出來的小浴室以及小廚房。

  五十多平方米的小空間裡，生活所需一應俱全，正對面的窗戶開著，大理石窗台被擦得一塵不染，上面擺了一盆碧綠的蘭草。

  一陣風吹進來，窗紗掠過植物，讓人十分舒服。

  顧霜霜很喜歡這個小房間，乾淨，溫馨，比她山村的房子舒適多了。

  她兩眼放著光芒，衝著老孟說：“我喜歡這裡。”

  老孟看了眼寡言少語的小姑娘，忍俊不禁道：“你喜歡就好，就怕你嫌棄這裡小。”

  劉峰也道：“老孟，你平時可要照看點我妹子啊！”

  “沒問題，沒問題。”老孟擺擺手，“小意思。”

  兩個大男人說話間，顧霜霜已經放下書包，從裡面拿了一遝錢出來，數了十二張百元鈔票，遞給老孟：“給，我住兩個月。”

  老孟和劉峰看著她那一書包的錢，面面相覷。

  老孟說：“我還以為你書包裝的是什麽生活用品，全是錢啊！你個小姑娘也不怕被人搶劫？”

  “不怕。”顧霜霜咧著嘴，眉眼彎彎。

  劉峰也說：“我看你也沒帶什麽行李，等會兒我陪你去超市買點東西，衣服總要買兩身。”

  “嗯。”顧霜霜也打算去買兩身衣服，然後好好洗個澡，吃頓飯，睡個美覺。

  老孟把鑰匙交給顧霜霜，三人一起從房間出來。

  兩個大男人杵在箭館內，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敘舊，顧霜霜則跟好奇的貓兒似的，這裡摸摸，那裡摸摸。

  箭館牆上掛了幾台液晶電視，平時用來放放MV和射箭基礎教程，不用的時候，就放點直播新聞，這會兒正在直播廈川當地新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