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7章 人怕出名
冬寶記憶裡她還同李氏去過閣音寺,看到過寺廟院子裡這些老太太們圍在一起折紙元寶,折夠一布袋後,就有和尚把袋子提走,估計是做法事用的。
盡管重活了一世,冬寶對神靈有著敬畏的態度,卻不是很熱衷於燒香拜佛,她總覺得這種隱藏在煙香繚繞後,被善男信女頂禮膜拜的神佛塑像,不像是冥冥中幫她重活一次的神佛。信仰神佛,不在於去廟裡燒了多少香,供奉了多少銀子,而在於自己做了多少善事,幫助了多少人。不管道家還是佛家,都講究個因果報應,做了好事,好的報應早晚會降臨,至於做了壞事,看看宋柏就知道了。
但冬寶對於上門尋求布施的僧人和尼姑,是不會太吝嗇的,不管人家心誠不誠,人家都是侍奉佛祖的人。
“師傅稍等。”冬寶笑了笑,去灶房拿了二十個昨天下午才蒸出來的饅頭,用包袱布裹好,開了門,遞給了婦人。
婦人顯然沒意料到冬寶會給她布施饅頭,驚愕過後才從冬寶手中接過了包袱,單手合十笑道:“施主誠心向佛,可喜可賀!”
冬寶笑了笑,隻簡單的點了點頭,她沒法跟一個居士解釋她到底信不信佛,既然對方認為她信佛,那就信佛好了。
這會兒上已經是中午了,林實從作坊回來,看到自家門口站著一個灰袍的婦人正跟冬寶說些什麽,趕忙快跑了兩步,還未到門口便笑道:“寶兒,跟誰說話呢?”
冬寶瞧見了他,笑道:“是閣音寺來求布施的居士。”
那婦人也瞧見了林實,趕忙衝冬寶合十念了句“阿彌陀佛”,就提著饅頭走了。
“怎麽是居士來求布施?”林實看了眼那女居士矮胖的背影,問道。一般來說,來化緣的都是出家人,更何況閣音寺裡頭香火雖然不算旺盛,但也夠和尚們一日三餐了,極少有和尚出來化緣。
冬寶搖搖頭,“我也不知道,人家求上門了,總不好就這麽打發了。”
然而第二天,那個矮胖的女居士又來了。
冬寶心裡就不怎麽高興了,她雖然願意布施,可家裡的糧食總不是大風刮來的,人家明顯就是看她好說話,才又過來的。
“師傅稍等。”冬寶說道,準備去灶房看看還有什麽,少給點算了,同時心裡也埋怨自己,都是上回太大方,把這人給吸引住了。
女居士連忙說道:“女施主且慢,我有事要對女施主說。”
“什麽事?”冬寶問道。
女居士笑了笑,唱了句佛語,便說道:“女施主是個和善人,又一心向佛,乃是我佛家的幸事。原本老婦人是不敢拿這些小事勞煩女施主的,只是實在出於無奈。”
冬寶點頭,說道:“那你說吧,如果我能幫的上忙,我肯定幫忙。”
聽冬寶這麽說,女居士臉上就露出了笑容,“是這樣的,我們閣音寺頭殿的三聖佛像是十年前塑的,如今漆掉了不少,實在有損我佛寶相,我們在佛祖面前發了宏願,要給三聖佛塑金身。倘若女施主能夠盡力……您供奉佛祖的誠心,佛祖定是看的見的,定能保佑您全家平平安安,永世富貴……”
女居士嘰裡呱啦說了一大串,估計是因為文化水平受限,想說文縐縐的句子又說的不倫不類,冬寶聽的暈頭轉向之際,總算是聽明白了,是讓她捐款修廟的。
“塑金身……”冬寶沉吟了起來,不會是她想的那個意思吧,那得多少錢啊?
女居士連忙說道:“不是純金身,只是銅胚上塗上金粉。”
那也不少錢啊!因為銅是作為流通貨幣出現的,這年頭民間是不能私存銅的,否則就要論罪,和現代禁止你印鈔票一個道理。想要塑銅胚,就得用大量的銅錢融化了製成銅水才行。不管是塑銅胚還是塗金粉,都是要大大的錢的。
冬寶願意去廟裡燒香供奉些香火錢,也願意給窮的吃不下飯的乞丐布施饅頭,不過這個錢她就不情願出了,然而也不能一文錢不給,便笑道:“那是好事,等過些日子,我陪我婆婆去寺裡燒香。”
她要在鄉下過日子,落下個不敬神佛的名聲就壞了。
到時候以秋霞嬸子的名義,意思意思給點算了,反正每個月李氏都要去燒香拜佛,順便給廟裡布施點香火錢,保佑一家人平安,因為布施的少,每次也就二十文,五十文的,一家人也由著她去。
女居士難掩臉上的失望,走近了一步說道:“女施主,我可是打聽過了,您是這十裡八鄉有名的善人!您家生意做這麽大,全賴佛祖保佑啊!”
冬寶看她激動,連忙擺手道:“你誤會了,我沒說不捐銀子,我肯定會捐的,只是這事得我婆婆做主……”
“也要不了您多少錢,三百兩銀子對您來說不是大數目!”女居士懇切的說道,巴巴的看著冬寶。
冬寶嚇了一跳,三百兩?!“你意思是讓我一個人把塑金身的錢出了?”
這女居士瘋了吧?!冬寶不可思議,她看起來就這麽像錢多人傻的冤大頭?
“不讓您白出。”女居士連忙說道,“我們在金身佛祖面前給您立長生牌位,在大殿門口也會立一塊碑,刻上您的功德。”
冬寶退後了兩步,笑道:“我知道了,您先回去,這事我做不來主,得找我婆婆問問。”說罷,就關上了房門。
三百兩,多少人乾一輩子活都掙不來三十兩,這女居士還真敢要的出口。
中午林實回來後,冬寶就跟林實說了這個事。
“哪有這樣勸人布施的,咱們家又不是肥的流油的地主老財。”冬寶搖頭道。
林實笑道:“等過些日子,我陪你和娘去廟裡走一趟,給些銀子就是了。咱們這鄉下地方,塑金身實在是有些過了。”
閣音寺只是個香火一般的鄉下小廟,都是泥胚或者木胚的佛像,風幹了之後塗上油漆,突然要塑金身,還讓冬寶一個人出,真叫他不知道說什麽好。
冬寶以為這事就完了,誰知道第三天女居士又來敲門了,冬寶打開門洞瞧見了她,就不想應付她了,隻說道:“師傅放心,過兩天我和我婆婆一定去貴寺燒香。”
“施主,您聽我說一句,為佛祖塑金身是大功德……”女居士撲到了門洞上,跟冬寶說了起來。
冬寶被她突然的動作嚇了一大跳,往後退了兩步,趕忙關上了門洞。
然而那女居士卻不肯走,趴在門上一直大聲的勸著冬寶出錢給佛祖塑金身。
住的離冬寶不遠的人家瞧見了,趕忙去作坊通知林實,等林實和林福幾個壯漢拿著木棍跑過來時,那女居士還在門口嚷嚷,見林實幾個跑過來,才撒腿跑了。
“冬寶,快開門!”林福在門口叫道,“放心,人跑了。”
等門一開,林實就趕忙問道:“你沒事吧?”
冬寶搖搖頭,看了眼女居士逃跑的方向,心裡十分發愁,“這可怎麽辦啊?”那女居士算是佛家弟子,打不得罵不得,怎麽看怎麽像是來討債的。
林實安慰她道:“我下午就去寺裡問個究竟,你下午去娘那裡,關著門別出去。”
“我看這事有蹊蹺,人家閣音寺不是這麽不講理的。”大榮在一旁幫腔,這方圓二十裡就這麽一個寺廟,大家初一十五都去上香,寺裡的和尚也都是鄉下人家出身,雖不敢說都是虔心向佛的人,也不會是什麽奸惡之輩。
等到天色擦黑的時候,林實和林福才從外頭回來,說起來那個女居士,都搖頭苦笑。
“到底怎回事啊?”秋霞嬸子急了,“那女居士別不是個騙子吧?她下回再敢來,我打斷她的腿!”
林實擺手笑道:“倒不是個騙子,還真的是閣音寺的居士,也是個虔心向佛的人。”
因為林實有個秀才頭銜,閣音寺裡的住持親自來接見了,住持是個有些富態的胖子,五十朝上的年紀,穿著灰布棉襖,灰布棉褲,除了頭是光的,手裡還拿著一串佛珠。
一聽他們說了這事,住持就知道怎麽回事了。
“這婦人信佛信的厲害,聽說了外頭的大廟有人出錢塑金身,她就也想給廟裡的佛像塑金身,還在佛祖面前發了宏願,不塑成金身就如何如何。十裡八鄉都是莊戶人家,誰能有錢給她布施啊?這不就瞅上咱們了,又聽說冬寶和善,大實上午不在家,就專瞅著上午來。還跟她一起修行的居士說,天天來,早晚誠心能感化這家人……”林福說道,說起來他也想笑。
“咱們家有錢,那也不是拿來給她向佛祖表忠心的。”秋霞嬸子撇嘴道,“她那是把咱家當啥了?”
冬寶也笑了,人怕出名豬怕壯,她有錢的名聲早傳出去了,不過以前她住在鎮上,沒人敢去打擾,現在她住鄉下了,各種麻煩就來了。
回家的路上,林實輕聲安慰道:“你放心,住持保證過了,她不會再來了。”
冬日的夜晚,月光明亮的照在半空,鄉間的小路上寂靜無聲,林實把冬寶摟在懷裡往前走,吐出來的氣息都哈成了白氣。
“還是讓爹娘和爺爺搬過來一起住吧。”冬寶仰頭笑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