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0章 番外16
端木離精致的桃花目微彎,沉下力道,在岸上點了一下腳尖,頎長的身姿彈了出去,半空一個高難度旋身,他穩穩落在船頭。
小船吃力,船身有了明顯的下沉。
端木離也不跟他們客氣,一撩長衫的衣擺,閑適地坐到船沿上,一手掬起湖中清水,漫不經心地說道:“我得了個消息,瀾風要不要聽?”
君瀾風淡淡瞥了他一眼,語氣並沒有多少關心:“說。”
能有什麽大事他還不知道的?
“吏部侍郎許重天寵妻滅妾,甚至還要壓嫡抬庶。”
一面說,他一面觀察君瀾風的表情。
聽到這話,君瀾風那張本就有些冷沉的臉龐一下子變得無比難看起來。
“壓嫡抬庶?”他一個字一個字地問。
也許是從小自己身份見不得光的陰影,也許是母親的不幸在他心中留下了永遠的烙記,也或許是他與曦兒的情比金堅,成雙成對,總之,他不喜歡看到男人薄 。
但一夫多妻妾制度在這個時代無比橫行,他沒有辦法去阻止,所以只能提出寵妾滅妻乃大罪,通奸,更是罪中之重,誅滅雙方九族。
從風雲國建國之初,還沒有人敢越這雷池半步。
現在,竟然還有人敢壓嫡抬庶起來了?
端木離“嗯”了一聲,嘴角勾起一絲嘲諷:“你也知道,富貴人家暗地裡不知多少醃髒事,嫡子若是突然有個頭疼腦熱的因病去世,庶子繼承所有財名也屬理所當然。”
“到底怎麽回事?”落雲曦出聲問道。
端木離見她也感興趣,索性將幾個時辰前在藍水院裡發生的事一股腦兒全說了。
吏部侍郎正室夫人不顧身份,去求學院先生乾這種勾當,這還真稀奇了!
他一面說一面重又感慨起來,而落雲曦卻是輕飄飄地拋出一個問題:“你怎麽會去藍水家?”
端木離早做好了應答準備,面不改色地說道:“上回調查顏顏的事去過藍先生家,無意間發現她院子裡有盆鳳尾蕉,快要死了,所以昨天問了你有關養育鳳尾蕉的事,看看能否幫得上忙。”
落雲曦以探究的目光打量著他,揶諭道:“你好像不是這麽熱心腸的人啊。”
端木離不知該怎麽回答。
落雲曦瞧見他的不自在,趕緊斂了玩笑之態,轉開話題:“瀾風,若是真有這事,許重天確實很過分。”
她問著話,心中暗歎,師兄本就天縱奇才,優秀無比,大好年華卻蹉跎至今,實在是令人惋惜。
她不敢說這和她有關系,但她也一直私下裡在為師兄尋找合適人選,可是每一個都被端木離回絕了,到後來她也不敢再隨便提這事,生怕端木離多想。
小船如水面浮萍,沒有方向地飄浮著。
君瀾風卻是單手拈起一隻槳,一手環繞著落雲曦的纖腰,一手輕輕撥開湖面。
水聲潺潺,四兩撥千斤的力道,小船朝岸邊蕩去。
“都快半夜了,去看看顏顏睡了沒有,大家也該休息了。”君瀾風沉聲說道。
端木離沒有反對,他也反對不了。
船一靠岸,弦歌便從暗處閃身出來,壓低著聲音叫道:“主子!”
見他一臉凝重,端木離跨上青青草岸,挑眉問:“何事?”
弦歌抬眼看了下君瀾風和落雲曦,欠身行禮,君瀾風輕微頷首,示意他不用虛禮過甚。
弦歌這才直起身子,稟報道:“許夫人,暴斃了!”
此話一出,三人心中都是一驚,不由互望了一眼。
尤其是端木離,見過許夫人沒多久,心中更是驚疑,臉色沉重地問:“怎麽會好好暴斃?”
弦歌搖了搖頭,說道:“暗衛受命監視許夫人是否會對藍先生再度下手,對她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十分警惕。許夫人離開藍先生家回了許府,期間和許少爺一起用了膳,見過幾個管家婆子,倒沒有什麽可疑人物。”
“對了,”弦歌想起來什麽道,“期間藍先生來見過許夫人一面。”
端木離吃了一驚:“她去了許府見許夫人?”
這到底是多大膽,羊入虎口嗎?
弦歌點頭,說道:“藍先生沒有進內院,只在門廳處和許夫人說了幾句話就走了。”
“什麽話?”端木離有些緊張地問。
“藍先生向許夫人保證不會將這事說出去,希望許夫人莫要再起歹念。”弦歌如實回答道。
“她這是傻了嗎?”端木離無語望天。
看上去,藍水沒這麽笨啊,她居然異想天開想要和許夫人講道理?
難道她沒看出來在院子裡的時候,許夫人根本就是存了殺她之心?
“許夫人如何死的還沒查出來?”君瀾風並不關心其他事,濃眉緊蹙地問。
“沒有。”
落雲曦此時思忖著開口:“她可死得不是時候,世間哪會有那麽多巧合?”
“除非是許重天知道她所做的事了。”君瀾風冷冷說道,臉上劃過一絲厭惡,“如果真是這樣,這種忘恩負義之人,活在世上何用?”
許夫人乃名門閨秀,協助丈夫打理內宅多年,若換得的卻是這樣的結果,確實不能不叫人心寒。
“我過去看看。”端木離臉色有些恍惚,拔腿便走。
他不僅要去許府,更要去藍水那瞧瞧,為什麽總覺得有些不安?
關心則亂,難道他對藍水也這麽關心起來了?
落雲曦握住君瀾風的手,黑漆動人的鳳目內劃過一絲冷厲:“瀾風,我也想去看看。”
君瀾風看了她一眼,輕柔地握緊她的手,重重點了點頭。
對於這種敢滅妻的男人,他想,曦兒心中肯定滿是怒氣了吧?
“無知!”他好看的薄唇吐出兩個沒有溫度的字眼。
“誰無知?”落雲曦自然知道他不是在說自己,側頭詢問。
“許重天。”
君瀾風鼻子裡發出一聲不屑的冷哼,這個男人,選妻的時候就不好好選,沒有太多感情,便又去招惹旁的女人,落得家破人亡,可能還不知悔改,無知得可以了!
“走!”他抓住落雲曦的皓腕一帶,便橫抱起她。
落雲曦也默契地交握雙手,圈住他的脖頸。
君瀾風運起輕功,如飛般離開。
九煞就在暗處,見王和王后要出宮,立即通知禦林軍備下車馬,在宮門處相候。
待君瀾風出了宮,一行人便坐著馬車,大剌剌地直奔許府。
許府高大的朱漆府門緊緊關閉,兩旁不知何時悄悄地掛了兩個白幔子出來,四下一片靜寂,聽不到半點聲息。
馬車駛來,開路的燈火陸續照亮許府周圍。
“王駕到,王后駕到,風暴之心離王駕到!”
小太監尖銳的通報聲響遍整個巷落。
許府內響起片刻的凌亂,腳步聲人聲碰撞聲交織成一片熱鬧,隔了會兒府門才慌慌張張地打開。
“臣許重天領合府家眷參見我王王后!”
為首的中年男人披著一身深青色長衫,臉色凝重。
君瀾風深深看了他一眼,沉聲道:“起吧。許大人,節哀順變。”
他說著悲歎一聲,輕輕閉上眼,卻是留了個眼縫悄悄打量許重天的面部表情。
許重天面色一僵,淒淒哀哀地說:“臣與老妻相伴多年,老妻並無疾病,突然去了,老臣實在接受不了……”
說到後來聲音竟然哽咽起來,捂住面,幾乎要失聲痛哭了。
“令正到底是怎麽回事?”君瀾風問道。
許重天搖了搖頭,以示不知,在兩名下人的攙扶下顫巍巍地站了起來。
“王,王后,如果不嫌內宅晦氣,請到廳上坐著。”他欠了欠身,恭敬地說道。
“嗯。”君瀾風沒有拒絕,牽著落雲曦的手大步踏進了許府。
許重天又對端木離拱手道:“離王,請。”
一行人進了府門,在小廝的指引下到了許府大廳坐下。
靠窗的桌案上點著一排風燭,燃燒近半,巨大的燭淚凝結成水滴狀,猶如透明的水晶般動人。
君瀾風捧起侍女送上來的熱茶,吹拂著水面上飄著的茶沫,淡淡撩起眼皮,望了對面的許重天一眼,許重天低斂眉目,似乎有些緊張。
他的嘴角微微勾出一抹不經意的弧度,將茶盅擱在一旁,問道:“沒有去查嗎?”
“查了,沒有查出來原因。”許重天如實回答,瞥了眼這三人的方向,補充道,“也請了大夫來看……”
君瀾風眉頭微動,直直盯住他等結果。
冷酷的眼光仿佛能穿透世間一切,迫得許重天抬不起頭來,頭頂有如壓了千斤重的東西,額角也被生生逼出了汗水,他支支唔唔地說道:“大夫說,賢內命薄,操勞家務多年,身子骨虛了,加之傍晚的時候在府內劃舟時不小心摔到水裡,浸了涼水,本就虛弱的身體沒有承受住,就此垮了。”
他說得斷斷續續的,燈光照在他的臉上,額角一層薄亮的水漬,那是汗。
落雲曦輕輕一笑,吐出來的聲音卻是冷漠之極:“許大人,欺君之罪,你可當得起?”
她並沒有內力,也沒有聲勢奪人,只是冷冰冰的一句話,卻硬生生將許重天打入數九寒天的谷底。
頭腦“轟”的一聲,他沒有坐住,身子如一條泥鰍似的從椅子上滑倒在地,驚恐地看著落雲曦。
同風雲國大多數朝臣一樣,他深知王后的能力。
雖是女人,卻掌控著風雲國的國勢大局,玉腕翻轉,生死予奪。
朝堂之上,她擁有著與王相同的至高無上的權力和地位,連他們那睿智冷血的王也讓她三分。
就是這樣一個人,直接定奪了他的欺君之罪。
只有一種可能,許重天額上的汗珠不減反增,眼光恐懼,他們是有備而來的,他們已經知道了自己的謊言。
“交代一下吧。”端木離從進廳後便不停地東張西望,雖然派了弦歌去探望藍水,心中卻是放不下,這會兒很不耐煩地說道。
許重天看看君瀾風,看看落雲曦,驚駭之下,淚水奪眶而出,手腳一軟,匍匐在地,顫聲叫道:“王,王后,臣該死,千該萬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