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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我們在一起》第12章 陪伴你的借口
  第12章 陪伴你的借口
  徐岩第一次覺得,他生活的這座城市是這樣大,大到找一個人竟然如同大海撈針一般困難。凌晨兩三點鍾,所有繁華逐漸退卻,路上鮮少有行人,除了寂寞的街燈,整條馬路上車輛稀疏。他已經漫無目的地轉了七個多小時了,眼前都有些花了,幾次紅燈他都差點忘了刹車。

  他沒辦法只能先回家,他回家的路上還在期待,也許……也許她已經回家了也說不定。可是當他按下密碼打開門,家裡的一切還是和他走的時候一模一樣。

  廊燈是他走的時候忘了關的,客廳的茶幾上還有陳漫留下的請帖,樓上……一片漆黑。

  他不死心,把每個房門都開了一遍,喬夕顏沒有回,他不知道她到底去了哪裡,她仿佛就突然人間蒸發了一樣。那樣狠,不遺余力地對他進行了迎頭一擊。

  他拿出手機,手都克制不住地抖,他腦海裡一閃而過的各式各樣的社會新聞,人對壞事物的聯想能力是無窮的,他越想越後怕,急匆匆地撥通了嶽蘇妍的電話。

  “有消息了嗎?”徐岩知道如果有消息嶽蘇妍會主動和他打電話,可他還是忍不住期待有例外。

  電話那頭的嶽蘇妍沉默著不說話。徐岩的心如同一顆丟入海中的石頭,直往那深不見底的海底沉沒。

  “沒找到對嗎?”徐岩的聲音都在抖,他眼皮不停地跳,這是強烈的不詳預感。他突然懊惱自己的篤定。他早該知道,他面對的是他的妻子,不是生意不是公司不是策劃案,沒有那些章法可循,沒有順序可講,她是活生生的人。

  一晚上沒有睡,徐岩下巴上冒起了青青的胡渣,茶幾上很久不用的煙灰缸裡丟滿了煙頭,徐岩的手緊緊地捂著額頭,懊惱地搓著頭髮。

  這個世界上真的沒有後悔藥,他早該知道的,喬夕顏近來表現的太乖了,所以他自以為是地以為她懂他,理解他,順從他。他忘了,喬夕顏再怎麽乖她還是喬夕顏,她天生的反骨一直都在。

  猶記得結婚後他第一次去拜訪喬母,喬母支開喬夕顏,笑眯眯地握著他的手說:“我這個女兒啊,天生反骨,你要說她一句不好,她能還擊你十句,對她這種人啊,最好的辦法就是一直說她好,一說她好,她反而就說不出話來了。”

  喬母了解自己的女兒,所以她向他傳授了相處之道。而他,太過自負,以至於把什麽都忘了。

  他一直以為他拿著遙控器,卻不想,喬夕顏是那失了控制的電視機。

  早上十點多,嶽蘇妍終於打來電話,她看到喬夕顏了,在醫院裡。她月事不調已經有些嚴重,想去看病。看到喬夕顏,她有些發怔,站了一兩分鍾才想起要追,而喬夕顏早已經不見人影。

  “徐總……”嶽蘇岩欲言又止,半晌才說,“喬喬是從婦產科出來的,我去問的時候,那護士……”

  護士對她的打聽很是不耐煩,揮揮手將她趕出去,不耐地嚷嚷:“來婦產科還能乾嗎!要不就是要當媽的!要麽就是不想當媽的!”

  徐岩手一滑,手機差點拿不穩,他已經完全亂了方寸,一夜沒睡,他聲音啞啞的,疲憊地對嶽蘇妍說:“先找吧,找到她再說。”

  星期天的早上,原本該有一個愜意的早晨,原本他可以抱著喬夕顏說說話,一起談談還沒出世的孩子。

  可是現在……

  徐岩難受地仰起了頭,而立已過,他對任何事物都雲淡風輕了,事實上,他已經很久不曾這樣無助。

  喬夕顏不會明白,他對他們的家傾注了多少心血和精力,他對她給予了多少的呵護和耐心,她也不明白,他有多麽渴望有個小不點在眼前跑來跑去。

  他曾以為,喬夕顏的出現,帶來了他這麽多年最最渴望的安穩的幸福。卻不想,這幸福是如此短暫,有如曇花一現。

  他整個人癱倒在沙發上,一時間,手機鈴聲又大作起來。

  是總秘室的沈涼。徐岩撚了撚眉心,把電話接了起來。

  “喂。”徐岩的聲音非常疲憊。

  “喂,徐總啊!我沈涼!”電話那端的沈涼聲音很小,仿佛在躲著誰似的,“徐總,喬喬現在在我家,我大概可以拖她半個小時,你趕緊過來吧……”

  “……”掛斷了電話,徐岩握著手機的手都在發抖,他狠狠地把腦袋拍了一下,昨晚找遍了喬夕顏的朋友,卻把沈涼給忘了。越是近的他反倒越是沒想到。

  該死啊!
  喬夕顏從酒店醒來的時候,整個人已經傻了,整理衣裝,發現自己身上沒有什麽可怕的痕跡她才松了一口氣。

  宿醉讓她頭痛得要命。隨便洗漱完,她拿著房卡下去退房,詢問才知,把她拉到酒店來的是杜維鈞,她本想打個電話給他表示感謝,一掏口袋才想起手機沒帶。

  昨晚的回憶像蒙太奇電影的片段,一點點地回到腦子裡。喬夕顏覺得頭更疼了,疼到她什麽都不想去想。

  退完房,酒店還退了五百塊錢的押金給她。她拿著五百的救命錢,在心裡已經把杜維鈞捧成了在世菩薩。

  她離開酒店,在街上走著,早上十點,這座城市已經完全蘇醒過來,正有條不紊地運轉著,忙碌而充實。

  看著街上來來往往步履匆匆的人們,喬夕顏突然覺得有點悲傷。

  她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腳旁是她自己斜斜的影子,孤孤單單的。

  她曾以為,她結婚了,她遇到了徐岩,今後的路,有人和她相扶相依。卻不想,這一切都是她癡心妄想。

  她從來都是一個人,這麽多年她從來沒有擺脫過,她就是這個世界遺棄的那一個。

  眼淚滴落在腳背上,她一時驚慌失措,趕緊抹掉,一路往前走。她決定去找沈涼,先借點錢能在外面頂一陣,那個所謂的家,她暫時不想回去了,所以五百還遠遠不夠。

  她原本是往車站走的,也不知道是怎麽了,她走著走著突然抬頭看了一眼身旁,視線被“仁心醫院”幾個大字吸引,然後她鬼使神差地走了進去。

  不是她熟悉的醫院,她按照指示牌找到了婦產科,診室門口都是排隊的人,有哭得哀戚的年輕女子,也有和丈夫一起來的笑眯眯的準媽媽。

  人間百態,情愛冷暖,仿佛都在這裡上演,一日一日,輪回不疲。

  喬夕顏看了一眼值班的護士,悄悄地湊過去,小心翼翼地問:“請問,墮胎的話,要多少錢啊?”

  那護士頭也不抬,冷冷地說:“一般人流950,無痛人流2400。”

  不帶一絲感情的聲音,仿佛他們討論的不是一條人命,而是什麽商品,喬夕顏不禁打了個寒戰。

  她下意識地摸了摸肚子,心想,這家夥最近挺乖的,她不吐了,也不尿頻了,好像初期不適的症狀都消失了。這麽乖的孩子,她發現自己怎麽都忍不下心。

  這個命如紙薄的社會,生命是這樣廉價,950、2400就可以解決一條命了,這才是最可怕的買凶殺人吧,還偏偏不犯法。

  喬夕顏沒有任何表示,沉默了許久,久到那護士不耐煩地說:“不做就一邊去坐著,這樣會影響其他病人谘詢。”

  對於這種態度惡劣的服務性人員,一般喬夕顏是會理論到底的,但是今天,她無心戀戰。她若有所思地走了出去,仿佛從婦產科裝了一籮筐的心事。

  招了出租車坐到沈涼家。周末,沈涼還在睡懶覺,一打開門一見是她,也嚇了一跳。

  沈涼打著哈欠揉著亂糟糟的頭髮,反應還有些遲鈍:“怎麽今天跑我這了?”

  喬夕顏強扯著嘴角,笑得比哭還難看:“我離家出走了!”平凡的語氣,仿佛只是在說“我吃飯了”“我睡覺了”一樣。

  喬夕顏自顧自地往沈涼家裡鑽,跟她家一樣,自在地把自己放進了柔軟的沙發裡。

  沈涼給她倒了一杯熱茶,緊蹙著眉頭嚴肅地問她:“你怎麽回事啊?怎麽就離家出走了?”

  喬夕顏喝著熱茶,眨了眨眼:“我別的朋友徐岩都很熟,唯獨你他比較不知道。所以只能先到你這避一會兒了。”

  “你怎麽回事啊?多大的人了?還離家出走?”

  喬夕顏聳聳肩,很平淡地說:“昨天你們前老板娘陳漫到家裡來了,徐岩有話要說,我就乾脆讓得徹底一點,讓他們好好說說話唄!”

  沈涼瞪大了眼睛,簡直難以置信:“我去!你沒毛病吧!那種情況不是該宣布主權嗎!你落荒而逃是怎麽回事啊!”

  喬夕顏一下子被這句話戳中痛處,把茶杯重重往茶幾上一放,玻璃質的杯底和玻璃質的茶幾碰撞,發出“鐺”的一聲巨響。

  “什麽落荒而逃啊?會說話嗎?”喬夕顏的口氣也不複最初的平靜。

  沈涼對此一點也不害怕,也不尷尬睨了她一眼,說道:“你看看你,有家不能回,躲到我這兒來了,還敢說你不是落荒而逃?陳漫又怎麽了?現在徐岩的老婆可是你!是你喬夕顏!你醒醒行嗎?”

  喬夕顏苦澀地一笑。

  他真的把我當老婆嗎?
  喬夕顏想這樣回答,可她最終還是說不出來。心裡酸酸的,像生吃了檸檬一樣。

  喬夕顏不想回憶自己的狼狽和難堪,她隻覺得心臟好像被放進了一鍋滾燙的油裡煎了一遍又一遍。她緊緊地握著拳頭,倏然站了起來:“我去上個廁所。”

  說完,她飛快地逃開了,沈涼洞察一切咄咄逼人的目光,她已然招架不住。

  坐在馬桶上,喬夕顏想想徐岩想想沈涼的話,鼻子又酸了。

  老婆這個身份又有什麽用呢?結婚證又不是萬能的,結婚證鎖不住男人的心,他若不愛她或者不夠愛她,她搬出這一切又有什麽用?不過讓她更難看罷了。

  她想要百分百的徐岩,而不是缺了心少了肺留了情在陳漫身上的徐岩。如果沒有全部,她寧可一丁點都不要,殘缺的東西要來又有什麽用呢?看著那破緣裂紋,徒增感傷。

  喬夕顏輕歎了一口氣。她穿褲子的那一刻陡然發現內褲上竟然有一小塊褐色的血跡。她縱使再沒有常識也知道,懷孕期間出血是不好的現象。

  這讓她一下子就亂了陣腳。縱使她動過念頭,但她真的沒想去實施。雖然她什麽都不懂,還沒有足夠的責任心,沒有什麽與生俱來的母性,可她還是能感覺到自己對這個孩子的羈絆。

  她慌亂地推開廁所門,找到沈涼,驚惶地住著她說:“沈涼,你借點錢給我好嗎?”

  沈涼被突然出來的她嚇了一跳,有些心虛地看了她一眼,詫異地問:“怎麽了?”

  “你借給我就行了。”喬夕顏有些急,她想先到醫院去看看。

  “等會兒啊……”沈涼正準備回房去拿錢包,門鈴就急促地響了起來。沈涼下意識地改了方向,衝向門口,“哐”一聲就把門給拉開了。

  門外,站著頹得很不徐岩的徐岩。喬夕顏下意識地抬頭,看著那張熟悉而陌生的臉孔,隻覺錐心刺骨,整個人怔住了。

  此刻的喬夕顏是狼狽的,但徐岩也沒好到哪去,他眼窩一片青黑,頭髮凌亂,滿臉都寫著疲憊。

  喬夕顏被這不速之客嚇了一跳,整個人呆了十幾秒才憤怒地瞪向沈涼:“沈涼,你出賣我!”

  沈涼也有些為難,好聲相勸:“你們有什麽話好好談談,夫妻之間有什麽不能說的?”

  喬夕顏緊皺著眉頭,冷冷地說:“沈涼,他如果不是你老板你會幫他嗎?我和他無話可說,我現在隻想靜一靜。”

  喬夕顏一動氣肚子就有點微微的疼痛。她吸了一口氣,大步往門外邁。

  她還沒走出大門就被徐岩攔住了,他緊緊地抓著她的手腕,力道大得驚人,仿佛要把她的手扭斷一般。她從來沒見過徐岩這樣,記憶中他一直是不會動怒也不屑和她吵架的人,可是這一刻,他看上去有些駭人,額上爆起細小的青筋,手背上也是:“跟我回家,不要到處麻煩人家!”

  喬夕顏掙了幾次沒掙得開:“回誰家?那是你家不是我家!”

  徐岩壓著脾氣,眼中泛起一絲冷然,幾乎警告一般:“別胡鬧!”

  喬夕顏看了他一眼,再看了一眼尷尬至極的沈涼,平靜而決絕地說:“放手,別碰我,我跟你走。”

  喬夕顏能感覺到徐岩身子微微一怔,隨即,他放開了她,她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頭也不回……

  徐岩一路臉色都很難看。停好車,兩人一言不發地往家裡走。剛到樓下,看著電梯,喬夕顏覺得這熟悉的場景讓她覺得無比刺痛,說什麽也不願意上樓。

  她死死地抓著牆沿,態度不容商議:“有什麽我們就在這說吧。我不想上去了。”

  徐岩眉頭皺成一團,一貫無波的眸子此刻鋒利如箭,仿佛隨時都要離弦一般。他靠近喬夕顏,高大的身材,一片陰影將喬夕顏籠罩在內。

  他瞪著喬夕顏,眼神冷峻:“喬夕顏,我只是想和你好好溝通!”

  喬夕顏抬頭看了她一眼,毫不示弱地回敬:“你有要和我溝通的態度嗎?我是你老婆,可是你關鍵時刻把我推得多遠,我不是你牽著繩子的寵物,你讓跑就跑,你讓回來就回來。”

  旁邊是鋥亮的鋼板電梯大門,喬夕顏不自覺又想起一個人站在這裡,看著一動不動的電梯,那情景,想一次就有如身受火灼冰蝕,她潛意識裡不想面對這一切,難受地撇開了頭。

  徐岩顯然不能理解喬夕顏的難受,他眼睛微微一眯,嚴厲地責難:“喬夕顏,你怎麽能這麽任性?這種行為是一個二十九歲為人妻為人母的人做出來的嗎?”

  “那你呢徐岩?為了和前女友說私話,讓我回房,你難道不知道我會胡思亂想嗎?你難道不知道我會不安嗎?你這是一個三十三歲為人夫為人父的男人該有的行為嗎?”

  “喬夕顏,你少跟我打嘴仗。”

  喬夕顏高仰著下巴,冷冷地說:“我根本不想見你,你是非要我過來的。”

  徐岩被她噎得說不出話。他意味深長地看她一眼,突然伸手狠狠地抓住她的肩膀,質問她:“你去婦產科做什麽?”

  喬夕顏心裡咯噔一跳,腦子裡嗡嗡的,她沒想到他會知道她去過婦產科。

  喬夕顏沒有正面回答,而是反問他:“那你和陳漫做了什麽?”

  “這和我們討論的話題沒有關系!”

  “那我也有權不回答你的問題。”

  徐岩瞪她,怒極反笑:“我和陳漫根本就沒有曖昧!”

  “那有什麽話不能當著我的面說呢?”

  “我至少要顧及一點別人的感受吧!說私人話題的時候!”

  喬夕顏嘲諷地一笑,冷冷地哈了一聲:“也對,我這個外人,打擾到你們了,真不好意思。”

  她轉身想離開,卻被耐心耗盡的徐岩狠狠地抓住,他把她往電梯裡一推,喬夕顏整個人貼在冰涼的鋼板上。那樣冷,仿佛蝕骨鑽心。

  徐岩咄咄地站在她面前,雙手箍住喬夕顏的雙肩,失控地晃了她一下,咬牙切齒地說:“你還沒有告訴我!你到底去醫院幹了什麽!!你是不是把孩子打掉了!?”

  徐岩的表情有些猙獰,她從來不曾見過他這樣,這一天倒是全都經歷齊了。

  喬夕顏閉了閉眼,再睜開,口氣冷得像冰,她任性地說著殘忍的話刺激他:“對!我把孩子拿掉了!我們倆根本不合適!就別生她受苦了!”

  好像突然經歷了十級地震,又好像巨大的海嘯席卷而來,徐岩整個人定在原地動都不動,他臉色唰的一下全白了,整個人都不受控制地在抽搐,那樣驚愕,那樣痛楚,仿佛經歷著全世界最難忍的生離死別。

  喬夕顏突然就有些不忍心:“徐……”

  她話還沒說完,徐岩已經一把抓住了她,他的眼睛通紅,像要吃人的野獸一樣,他死死地抓著她的雙肩,力道大到幾乎要把她整個人提起來。原來“氣得發抖”這個形容是真的,徐岩此刻就是如此,巨大的情起伏讓他完全沒辦法冷靜。他失控地吼她:“喬夕顏!你這個女人怎麽能這麽狠?你憑什麽這麽做?你沒有權利這麽做!!你是不是瘋了?你到底是不是人?你有沒有人類的感情!那是你的孩子啊!你怎麽能這麽狠!”

  原本以為他跟著一起痛,喬夕顏會舒坦一些,可是他幾乎要把拆骨入腹的表情完全震慟了她,他一連串的質問徹底讓她看清了他們的關系。

  就像她完全不信任他一樣,他也完全不信任她。

  徐岩的話像是一場酸雨,密密匝匝地落在她身上,疼痛難忍。她比誰都需要愛,可她從來不敢愛人,因為她承受不起世界坍塌那一刻的絕望,她是個沒有信仰極度沒有安全感的人,她不想承認,可這一切都是事實。

  她突然覺得那樣泄氣。維持兩個人走一輩子的力量究竟是什麽?是什麽神秘的物質這麽厲害呢?是不是她和徐岩之間一輩子也不會有?

  好累,她第一次覺得這樣累,累到好像再也走不下去了,就像八百米測試一樣,跑完三圈以後,心裡很明白第四圈跑完就會結束了,可是那最後的第四圈,卻總是跑了最長的時間,甚至很多很多人都沒有跑完。

  終點越近,越覺得遙不可及,人總是沒辦法相信自己可以做到,喬夕顏也不例外。

  徐岩還在不斷地搖晃著喬夕顏的身體。喬夕顏隻覺突然耳畔一陣嗡鳴,然後她突然什麽都聽不見了,只能看著徐岩不斷張合的嘴唇,和急怒攻心的表情。

  天地好像遽然開始急轉,喬夕顏覺得又暈又渴又累,她好想睡,好想再也不用醒……

  第二次這樣倉惶地把喬夕顏送進醫院,他手上有褐色的血跡,不多,是從喬夕顏裙子下面蹭到的。

  他已經無法形容自己的心情。他看著被緊急推進急救室的女人,全身都在痛,連呼吸一下都痛得鑽心。

  “喬夕顏,你騙我!”他自言自語,最後一拳狠狠地砸在牆上,手上的血跡也蹭到了牆上。

  他知道,那是他小孩的血。他自責著,內疚著。

  他不該,不該那麽對她,他應該相信她的,孩子是兩個人的,她肯定也是舍不得的。

  可是她那麽高昂著頭挑釁地說那話的時候,他下意識地就相信了。

  他狠狠地錘著冰冷的牆,氣自己氣得要命。

  急救室裡一個醫生出來了,是喬夕顏的主治醫生,對她的情況也很熟悉。他臉色不太好,摘掉口罩對徐岩說:“……孕十一周半,未見胎芽胎心,胎囊變形,胎停育。”

  徐岩悲慟至極,他整個人踉蹌地歪了一下,那麽狼狽,他抓著醫生的衣服,難以置信地幾乎自言自語地說:“不可能,沒道理啊,兩周前還好好的……”

  醫生看徐岩的表情,也有些不忍心:“胎停育一般發生在慣性流產患者身上比較多……”

  “不可能!”徐岩粗暴地打斷了醫生的欲言又止,他自責地抓著自己的頭髮,內疚到了極點,“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是我扯她了,我還搖了幾下。是我,是我,一定是這樣的!”

  “唉,”醫生輕歎了一口氣,安慰他道,“她是胎停育,這兩周她沒有來產檢,可能就是這兩周的事,我想她可能是沒經驗,她最近初期妊娠反應沒有了就應該來醫院的,從出血的情況看,她應該不是剛開始的。”

  “怎麽會這樣……”徐岩還是無法相信,他的五官扭成一團,實在太痛苦了,突如其來的噩耗讓他幾乎無力招架。

  “胎停育和內分泌染色體都有關系。”

  徐岩眼眶都紅了,聲音也變得啞啞的:“那現在怎麽辦?”

  “只能拿掉,立刻手術吧,你去護士那裡簽個字。”說完他又拍了拍徐岩的肩,“你們倆身體都很好,以後還會有孩子的,這一胎本身就有畸胎的風險,胎停育也不算意外。”

  “……”徐岩整個人像被抽空了氫氣的氣球,癟癟的,毫無生氣,行屍走肉地到護士那裡簽完字,一個人守在手術室外。

  痛,可是這種痛卻說不出,像點滴一樣,一點一點滲透到了全身的血液裡。

  喬夕顏在手術結束一個多小時後才醒,大約是真的太累了,她醒來時整個腦袋都是懵的。

  一睜開眼睛,眼前是她不熟悉的一片白色,鼻端漸漸恢復嗅覺,消毒水的味道讓她不舒服地皺起了眉頭。頭很重,身體很輕,整個人好像麻痹了一樣,動都動不了,半晌她才恢復了一些力氣,微微偏了下頭。

  一旁正在給她掛藥水的護士見她醒來,慣例地問了幾個問題,然後開門把徐岩叫了進來。

  徐岩的狀態很不好,頭髮亂糟糟的,眼睛裡全是血絲,嘴唇乾裂,形容枯槁,好像他才是需要住院的那個人。喬夕顏下意識地想關心地問問他,剛一動嘴唇,她卻又閉上了,輕輕地吸了一口氣,翻了個身,背對徐岩。

  徐岩也沒有被她的反應氣到,相反很溫和地俯身把被子替她掖了掖,將她的手機放在床頭櫃:“你的手機我給你拿過來了,你好多朋友給你打電話了。無聊的話玩會兒遊戲也行。”

  喬夕顏疲憊地閉上眼睛,淡淡地回應:“嗯。”

  徐岩大約也很累,聲音沙沙的:“孩子拿掉了,胎停育了。”

  喬夕顏的肩膀抖了一下,好像被一把刀驟然插入腹部,突然覺得全身的神經都疼到麻痹,雖然護士也有說,但那痛感好像還不夠強烈,從徐岩口中說出來,她才真正的體會到了這個結果的意義。她努力地吸了幾口氣,用她一貫自我保護的模式,滿不在乎地說:“護士和我說了,正好,我昨天喝了好多酒,我估摸著那些酒也能淹死她了。”

  “喬夕顏!”徐岩沙啞的聲音中帶了幾分慍怒。她無意激怒他,但這一刻,比起他自責脆弱地說那些話,她寧願他憤怒地罵她,狠狠地罵,至少,能讓她的悲傷和歉意減少一些。

  喬夕顏睜大眼睛,看著天花板,突然覺得一切好像都沒什麽意義,她覺得現在的她一點都不像她。以前喬夕顏一直自詡自己的不同,至少她是堅強的灑脫的,她不愛,也就不傷。她以為自己可以一直這樣。

  卻不想,愛上一個人,她也不能免俗,那些理智箴言,到了當下,都成了浮雲。

  她變得脆弱,多疑,矯情,她自己都覺得難看。這一切都是因為徐岩,徐岩是讓她變得難看的罪魁禍首。

  “徐岩,孩子沒了,我覺得我們倆是不是也沒有勉強過下去的必要了?”

  “你說什麽?”徐岩的話語中滿含難以置信。

  “你明白的。”

  喬夕顏淡淡的語調讓徐岩有一種濕紙巾蒙面的窒息感。他整個人愣住了,完全沒有想到她會說這個。

  胎停育是他們夫妻的一起的問題,他也自責內疚,是他不夠重視,不夠細心,甚至是他沒有控制好自己的脾氣,不該和她吵架,讓她動怒,他該更理解她孕期的敏感。孩子沒了他也很難過,但他根本沒有動過分開的念頭。

  可是她,遇到事的第一反應,是退縮和逃避。

  這是他始料未及,也無法接受的。他死死地握著拳頭,克制著身體裡那些熊熊燃燒的怒氣,強忍著想掐死她一了百了的衝動。一字一頓地說:“你剛做完手術,麻醉藥還沒退,胡言亂語的。我去叫醫生來給你看看。”

  說完,離開了病房,關上了房門。

  偌大的病房裡又只剩下喬夕顏一個人。徐岩離開後,她才放任眼淚流下來。

  她側枕著,病房的安靜讓她仿佛能聽到自己的心跳和血液流動的聲音,身體的疼痛都覆蓋不了心痛。

  這是報復嗎?孩子在報復她曾經動過墮胎的念頭,所以她毫不猶豫地舍棄了她。

  護士問她多久開始沒有妊娠反應,她根本答不上來,她太沒有做媽媽的自覺了,寶寶沒有動靜了,她還以為是寶寶太乖了。

  這是報應,是老天在懲罰她,懲罰她貪心,想要溫暖的家,又想要徐岩的愛。

  她能接受懲罰,可她還是控制不住難受。誰都不知道,她已經開始接受這個突如其來的小生命了,她甚至偷偷卑微地猜測,也許她是個小女孩,像喬夕顏一樣。她會努力給她最好的愛,給她梳長辮子,剪齊劉海,穿最好看的花裙子,她會帶她去遊樂場,帶她去海邊,去一切她想去的地方,彌補她小時候所有的遺憾。

  可是這一切,都戛然而止了。

  怎麽能不難受,可她能怪誰?這一切都是她自作自受,咎由自取。

  她痛苦地閉上了眼睛,任眼淚從眼角滑落在枕頭上,濡濕一片。

  徐岩逃一樣從病房裡出來。他無力地靠在外牆上,雙腿都有些發軟。

  他不知道自己還留在病房裡會發生什麽,在喬夕顏面前,他這十幾年磨合出來的脾氣好像都不好使了。她總是想方設法地激怒他,讓他失控,讓他變得不像自己。

  疲憊地閉上眼睛,頭痛欲裂,仿佛宿醉一般,他難受地撚了撚眉心。

  口袋中的手機嗡嗡地震動了起來。他拿出來一看,是媽媽。潛意識裡有點不想接,他深吸了一口氣,按下了綠色的接聽鍵。

  “喂。”

  媽媽的口氣非常憤怒:“喬夕顏呢?”那麽冷冰冰的口吻,讓徐岩有點意外。

  “怎麽了?”

  “我問你喬夕顏呢!”

  “在醫院裡,剛做完手術,孩子胎停育。”

  “切,”媽媽在電話裡不屑地冷哧一聲,揶揄嘲諷,“什麽停育啊!那就是慣性流產。誰知道她以前幹了什麽。我還奇怪呢,都二十八了!沒有談過男朋友也沒結過婚,原來是這種貨!流了也好!說不定就不是你的種!”

  徐岩越聽越覺得不對勁,眉頭緊緊地皺著,口氣漸漸的有些冷:“媽媽,你怎麽能說這麽刻薄的話?那是你的孫子!”

  “你有空去上上網吧!你看看你那個老婆做的好事,你現在頭上碩大一頂綠帽子!已經人盡皆知了!就你還跟個二愣子一樣!替她扛事!”

  徐岩覺得很累,揉了揉突突跳動的太陽穴,聲音也有些無力:“到底怎麽回事,媽媽你說清楚一點。”

  喬夕顏和杜維鈞去開房,被人偷拍了,本來別人是想曝光杜維鈞私生活混亂,結果後來被八出來喬夕顏是個寫書的,已婚。杜維鈞的父母非常震驚,輾轉得到徐家的電話,打電話到家裡來了,徐家臉上無光。

  “人家家長都找上門來了,讓我們好好管教媳婦。真丟人!你爸那破眼光真的不行!會畫幾幅畫下個破棋就弄回來!結果呢!還不如陳漫呢!”徐媽還在氣頭上,怒氣衝衝,每一個字眼都用得很重。

  徐岩覺得頭疼極了,好像所有的事都發生到一塊了:“媽,這事肯定有誤會。”

  “照片就是鐵證!她都和別人開房了!你還為著她說話!綠帽子戴著好看是啊?”

  “行了,媽,這事我會搞清楚的,肯定是有誤會,我現在去找大夫,夕顏剛醒。”

  說完再見,徐岩掛斷了電話,他現在很累,沒功夫一個個安慰。他給嶽蘇妍打了個電話,大概說了一下情況,讓嶽蘇妍馬上去聯系網站刪照片,能補救多少就補救多少。

  末了,他讓嶽蘇妍把照片發一份到他郵箱裡。嶽蘇妍愣了一下,隨後點頭。

  他也不知道為什麽要看那些照片,潛意識裡他就是不相信,照片可以作假,PS,或者借位,現在科技很發達,這裡面一定有什麽誤會。他想親自找找有沒有什麽蛛絲馬跡。

  喬夕顏雖然任性,但她絕不是亂來的人。這一點他很篤定。

  另一頭,喬夕顏哭了很久,徐岩放在床頭櫃上的她的手機也急促地響了起來。

  她翻了個身,拿起來看了一眼,是喬爸。

  她不想接,把聲音關掉又放了回去,但喬爸鍥而不舍,連著打了四五個,她終於不耐,抓起手機就接了。

  電話一接通喬爸劈頭蓋臉就開始質問:“喬夕顏你怎麽回事啊!這種醜事你怎麽做得出?你媽逢人就說你嫁得好,她心滿意足了。你現在做出這種事!你還要不要臉面了!你知不知道你媽要是知道了會有什麽後果!”

  喬夕顏一頭霧水。喬爸的口氣更是如同一把把無形的刀戳在她心口。她是他的女兒,現在孩子沒了,住在醫院裡,他不聞不問也就算了,電話打過來,一開口就是罵她。她真的覺得她活著沒什麽意義。根本就沒有人關心她。

  她緊緊地握著手機,冷冷地回敬:“真不知道你在說什麽!你是不是老年癡呆症提前了?”

  喬爸被她一激,更加生氣地吼她:“你跟別人去開房的照片都發到網上了!我們老喬家的臉面都被你丟乾淨了!你不要臉我們還要臉!”

  喬夕顏呼吸一滯,腦子裡拚命地回想著,半天才回過來,大概是那天她喝醉了,杜維鈞帶她去酒店被人拍了。她腦子裡嗡一聲全亂了。

  怎麽會這樣,她也不是什麽名人,誰這麽無聊會去拍她?網絡現在傳播速度這麽發達,徐岩知道了嗎?她公公婆婆呢?他們會信嗎?

  太陽穴突突地開始跳動,牽動全部的神經。喬夕顏緊緊地咬著嘴唇,突然覺得無力極了。為什麽所有的事全都一股腦兒地湧上來?別人不相信她也就罷了,連她親生爸爸都不信她,她做人到底是有多失敗?

  她不指望能得到什麽關懷,至少別這麽冷冰冰地質問,她的心是肉長的,不是石頭也不是鋼錠,她也會疼的。他怎麽能這樣?喬夕顏覺得齒冷,半晌才狠了心,冷笑道:“喬炳年,我從小到大你有好好教育我嗎?你有管過我和我媽的臉面和死活嗎?你現在來訓我了?我告訴你,你少擺這種高高在上的姿態,你金屋藏嬌孩子都搞出來了,我開個房又算什麽?姓喬的這幾個破面子,我一丁點都不想要,如果可以,我真想撕得稀巴爛!惡心!惡心!”

  “放肆!”喬爸大怒,“喬夕顏你這個……”

  他話還沒說完,喬夕顏已經沒有耐心再聽下去,只聽“啪——”的一聲巨響,喬夕顏把手機狠狠地砸到了牆角,手機瞬間被砸得粉碎,個別零星的碎渣甚至彈到了床上,她的手背也被打中,她卻一點都不覺得疼。

  明明是夏天,她卻覺得好像掉入冰窖一樣冷。她緊咬著嘴唇,血腥味滲入口齒,她沒有松開。眼淚順著臉頰不斷地滑落,她卻一點聲音都沒有。

  她仰起頭,看著病房玻璃窗外夜幕降臨的萬丈紅塵,突然有些泄氣。

  這個世界永遠都不會有愛她呵護她的人,她早該知道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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