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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步天下(林峯、唐藝昕主演)》第89章 奠基
  第89章 奠基
  是年八月,已被休離一年之久的烏拉那拉阿巴亥竟再次得蒙努爾哈赤召回,仍是立為大福晉。

  八月廿八,新的都城在遼陽太子河北岸山崗舉行奠基儀式,汗宮內柵諸福晉在努爾哈赤和烏拉那拉大福晉的帶領下出席慶賀大典。與此同時,各貝勒、八旗親貴、甚至眾漢官的內眷都受到邀請。

  如今這個四貝勒府由哲哲當家,加上後來努爾哈赤送的被安置在哲哲屋裡的兩個閑散婦人,家裡統共也就是一妻一妾兩侍。哲哲當家後,家裡的規矩還是延用葛戴在時定下的那一套,基本沒什麽變動,人事上早在她之前接手管時,一些聞風倒向的奴才就早早的投其所好,表了忠心。如今她正式當家做了主母,又慢慢把一些活少油肥的差事放給了投靠她的奴才,借此籠絡住了人心。不過即使如此,她仍是不敢給我的屋子派活,我屋裡的吃穿都是公中出錢,因皇太極在我屋裡吃用開銷,所以我從未出過一兩私錢。我平時拿的雖是小福晉的月例,但合府隻我一個小福晉,月例應給多少,全由當初葛戴擬定,葛戴又說貝勒爺歇在我屋裡,怕有格外開銷,就又破例加上皇太極一筆,合起來我就拿了雙份月例,這樣七七八八一個月算下來竟比原先葛戴還要多出一兩三錢。

  哲哲以前隻知我得寵,萬萬沒想到葛戴會在內用開銷上做出這樣大方的讓步,我把帳冊盤點給她時,她臉色明顯變了數變。但哲哲倒也是個乖覺的,既知我在家裡的地位不同,便不敢拿小福晉的身份來看待我,更不敢用福晉的身份壓製我,見到我時竟是比以前更多了恭謹謙讓。帳冊交給她後,也不知道皇太極說了什麽,這之後每到月底她便會捧著帳冊到我屋裡,名為叫我幫忙,實則是讓我查帳。

  這一次阿巴亥重獲恩寵,為了向眾人炫耀她的身份地位,竟是要求合府福晉,無論尊卑長幼都需出席。這麽大的場合自然會遇見許多熟人,我有心推諉,奈何哲哲不敢不叫我去,怕皇太極誤會她輕忽怠慢了我,對我說家裡姐妹少,我若不去,隻她一人去,少不得要丟了四貝勒的面子。

  我和皇太極提起自己不願露面,沒想到他全沒當回事,我看他的態度,似乎完全不擔心我會被認出,我對皇太極的判斷向來深信不疑,既然他覺得沒問題,那就應該沒什麽問題。於是這一日便跟了皇太極和哲哲一起出席典禮。

  大典隆重非凡,八旗旗主帶領家眷入主場筵席,另宰殺八牛,在外圍各設十桌席面。八旗一共是八十桌,再加上主場十余桌,鋪天蓋地的壯觀場面令人歎為觀止,黑壓壓的一片人頭攢動竟是將整個山崗都快填滿了。

  皇太極自去與努爾哈赤同席,我和哲哲坐了正白旗主桌,與大汗席面雖說隔了二三十米遠,我卻仍是緊張得手心捏汗。

  哲哲處事冷靜,喜怒從不輕易擺在臉上,舉止落落大方有禮,有下屬親貴的女眷過來問安寒暄,她都能進退自如,分寸拿捏得極好。既不會讓人覺得她這位四福晉高傲,同時又不會教人小覷了她。

  我從典禮開始就一直壓低了頭,兩耳不聞身邊事,倒是站在哲哲身後伺候著的兩個女人興奮得一刻也沒消停過。其實也難怪她們興奮,就連我到古代這麽久,也還是第一次見識如此壯觀的場面——以前大小宴會算是參加過不少,卻從沒見有讓女眷也一齊相攜出席的先例。

  阿巴亥……果然別出心裁!僅是這麽一招,便讓她在人前風光大現!相信以後再無人會對她失而復得的地位產生任何的置疑。

  宴會上閃動著姹紫嫣紅的窈窕身影,倒是為四周的景致增色不少。我漸漸放松心情,埋頭不停往嘴裡扒著吃食,斷斷續續間竟也填了八九分飽,正覺胃裡撐得有點難受,忽然身側有人笑言:“給窩克[18]請安了!”

  我還沒放下筷子,哲哲已笑著說道:“瞧你客氣的……”

  我扭頭一瞧,那是個穿了一襲大紅百蝶織錦緞袍的女子,看年紀與哲哲相仿,瓜子臉,丹鳳眼,皮膚被陽光曬得微紅,倒是比那些盡往臉上搽胭脂的俗氣女子看起來更招人親近。我打眼一瞧她這副裝扮,便知是個有頭有臉的主子,卻不知是哪位親貴家的內眷,一時無措,隻得放下筷子也跟著站了起來。

  “你別忙,快坐著吧。”哲哲笑著朝我擺手,“這是大貝勒的大阿哥福晉阿慕莎莉。”

  阿慕莎莉微微一笑,一雙眼睛盯著我猛瞧。我看她的眼神實在太怪異,想了想,發覺大概是因為自己坐著失了禮,忙又站了起來讓座。

  阿慕莎莉卻是推辭不坐,謙讓道:“蘭豁爾給你添麻煩了,這孩子若有淘氣的,你隻管打罵便是。”

  我頓時恍然,敢情她便是蘭豁爾的額涅。據聞嶽托二娶的福晉乃是三格格莽古濟與武爾古岱的大女兒,想來應該也就是這一位了。

  哲哲命人添上碗筷,讓阿慕莎莉挨著自己身邊坐下,兩人家長裡短的聊得十分熱絡。我忽然感覺這種情景怪異得讓人別扭,嶽托的大福晉和四貝勒的大福晉居然親如一家,嶽托把自己的嫡長女送給了皇太極做養女,皇太極和嶽托的關系真的只是叔侄那麽簡單嗎?

  代善他……若是知曉自己的大阿哥與外人更親近,胳膊肘向外拐,不知會是何等的無奈悵然。

  其實何止嶽托,就連代善的三阿哥薩哈廉,褚英長子杜度,舒爾哈齊六子濟爾哈朗……乃至五大臣中的扈爾漢等人,全都或明或暗的站到了皇太極這邊。

  皇太極以他獨有的人格魅力配合了政治手腕,籠絡了一大批在大金舉足輕重的親貴朝臣,如今的金國政權,四貝勒與大貝勒已然成為兩股並駕齊驅的勢力,兩股最最有望奪得努爾哈赤汗位繼承人的勢力。

  “歐——”歡呼聲突然響起,緊接著呼聲雷動,如波浪般一波波的向四周不斷擴散。

  整個山崗都似乎震動了。

  “怎麽回事?”哲哲好奇的問。

  阿慕莎莉趕忙叫了個奴才去打聽,沒片刻工夫,那奴才低眉順目的回來了:“回各位主子,方才大汗讓八旗的固山額真犒賞負責築城的漢人,八位固山額真都許諾出牛十頭……”

  話還沒回完,那頭又喘籲籲的跑來一青衣太監,奔到跟前對著哲哲便是跪下磕頭:“四福晉大安!奴才奉命傳諭,大汗賞每位固山額真福晉八寶纏絲金簪一支,玉如意一柄……請四福晉趕緊過去領賞謝恩。”

  哲哲又驚又喜,這賞賜的東西貴重倒還在其次,重要的是這份榮耀和體面。我想這是哲哲成為大福晉以來,第一次得到如此殊遇吧。

  “福晉趕緊去吧!”身後侍婢興奮的提醒,“一會兒回來給我等也開開眼,大汗都講了些什麽……”

  我一笑置之,見努爾哈赤一面當真能令人如此興奮麽?
  那個……豪氣十足,驕傲霸道的男人!
  因想得太過出神,不覺吃得一口噎住,胸悶得難受,我忙拿起邊上的一碗水,仰頭喝下。初時隻驚訝這水怎麽加了糖,甜甜的,帶了股甜醩香味,待過個五六分鍾,心跳突突加快。我即刻意識到不對勁了,這分明就是酒水,入口雖然平淡,口感和糖水似的,後勁卻是非常厲害。

  胸口隱隱發悶,我難受的扶著桌沿站起身,歌玲澤忙問:“主子這是要去哪裡?”

  “吃太急噎著了,不舒服,起來走走……”

  我讓歌玲澤扶著我,慢慢的繞開一桌桌的席面和人流往僻靜處走。

  “主子,要不您回車上歇歇?奴才瞧您面色都發白了……”

  我茫然的環顧左右,發覺能看見的東西變得越來越模糊,腦袋裡就像是有個人拿錘子在不停的敲打。沒走兩步,我腳下一絆,軟綿綿的身子不聽使喚的像灘爛泥般滑到了草地上。

  “主子!”歌玲澤驚呼,無奈的撐著我的胳膊,“您快些起來呀。”

  我搖頭:“不行了!我腿不聽使喚,發軟,走不動了……我略略坐一會兒吧。”

  “哎呀,主子……”

  胃部又酸又脹,酒氣上湧,身子燥熱,我煩躁的將歌玲澤推開:“隻坐一會兒也不行嗎?”話是這麽說,身子卻不聽使喚的往下癱,竟是倒在了草地上。

  “主子,您……您喝醉了?”

  “哈哈!好有趣哦!”冷不防的,一聲帶著稚氣的笑聲朗朗的在我跟前炸響。我迷迷糊糊的抬起頭,愣愣的瞅了老半天,才看清楚眼前站了個七八歲大的小男孩。

  他身著錦衣蟒袍,箭袖上繡著卷雲花紋,黃色腰帶上系了一柄鑲嵌寶石珠玉的匕首。

  “你是哪家的女人?瞧你穿的不錯,怎麽舉止這般粗魯?喝酒的女人我見不少,喝醉撒潑的我還是頭一次見呢……”聲音稍頓,忽然揚聲喊道,“哥哥!這裡——快來!瞧我今兒個又找著一個……你們瞧這個像是不像?”

  歌玲澤緊張的將我從地上架了起來,我隻覺得額角太陽穴漲得生疼,痛苦的哼了一聲。

  “欸,你別走啊!我還沒準你走呢!”小手一攔,他傲氣的朝我抬起下巴。

  我伸出右手,掌心蓋住他的頭頂,五指用力一撥,將他撥弄得蹌了兩步。

  “我今兒個就是要走,你能拿我怎麽辦?”

  “你——”

  “嘴上還沒見長毛呢,爺們架子倒是端起來了,還挺像那回事的……”見他氣得哇哇叫,我忍不住笑了起來,原本堵在心口的酒勁隨著笑聲的震動慢慢散開。

  “你……你放肆!你知道我是誰麽?”他氣得小臉通紅,雙手握拳在我眼前揮舞。

  “嘁!”我蔑然冷笑,“你還會是誰?大不了……大不了就是個姓愛新覺羅的宗室皇親。”酒氣上湧,我膽氣猛地一壯,伸手叉腰,睜大眼睛瞪他,“不就是個鑲黃旗的麽?鑲黃旗很了不起麽?”

  “好個膽大無禮的奴才!”身後忽然冷冷的傳來一聲厲喝,“你可知道這是在跟誰說話麽?尊卑之分在你眼裡難道就一點沒有了麽?”

  “哥,這女人喝醉了。”

  “喝醉了就能借酒撒潑麽?”說話間,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飛快的走到我面前,沒容我看清他的長相,已然揚手揮向我。

  我眉頭一皺,身子條件反射似的一縮,低頭避開那一巴掌的同時,手肘往他胸口猛地用力一撞。他猝不及防,完全想不到我會以反擊,驚駭失神間竟是被我撞得向後連退三四步,噔噔噔……最後砰地聲跌坐到了草地上。

  “哈哈哈……”遠遠的傳來一陣放肆的大笑。

  我唇角抽了下,終於忍耐不住,也跟著笑了起來,對自己苦練了兩年的身手頗感自得。

  “多爾袞!你笑個屁!”少年回頭怒叱,從地上爬起後,揮拳朝著身後衝了過去。

  那小男孩急了,跳腳大叫:“哥啊,你們可別再打架了……”

  “停!你若敢動我一指頭,我立馬告訴汗阿瑪去……就說堂堂鑲白旗固山額真欺負幼弟……”最後出現的這個男孩子不會超過十歲,才一觸到他的臉,我腦海裡立即浮現出努爾哈赤的身影——這孩子簡直就是努爾哈赤的一個小翻版,長得實在太象了!

  目光在這三個個頭不等、年紀不等的男孩身上滾了一圈,我激靈靈的打了個冷顫,酒意頓時消了一半。

  如果沒猜錯,他們應該就是努爾哈赤愛若心肝,目前最最得寵的三個兒子——十二阿哥阿濟格、十四阿哥多爾袞、十五阿哥多鐸——而他們的額涅正是烏拉那拉大福晉阿巴亥。

  多爾袞雖然年幼,身材卻隻比阿濟格差了半個頭,面對著哥哥揮來的拳頭他神情絲毫未變,只是略略抬高了下巴,臉上揚起一抹天不怕地不怕的嘻笑。

  阿濟格的拳頭在貼近多爾袞面頰時,倏然一頓,右手變拳為爪,一把揪住了他的領口衣襟:“你若不是我的親弟弟,真想好好痛揍你的一頓!”

  多爾袞哈哈一笑:“十二哥哥是討厭我這張臉吧?沒辦法,它就是長得像汗阿瑪,若是實在惹著哥哥你厭煩了,你盡管揍它就是,甭客氣。”

  “哥哥——你們別鬧了!”多鐸苦著臉,可憐兮兮的拉著兩位兄長的胳膊,“你倆總是吵架,額涅見了又要說叨了。你們不嫌煩,可憐我卻又要陪著挨訓……”

  我見勢不妙,趁他們不注意,忙扯了歌玲澤,打算腳底抹油,溜之大吉。

  “站住!”身後阿濟格的聲音陡然響起。

  歌玲澤嚇得身形一頓,我咧了咧嘴,假裝沒聽見,拖住她反而拚命加快腳步。

  “站住——”斜刺裡晃過一道白影,阿濟格搶身攔在我倆跟前,我被迫收住腳步,目光流轉,卻見這兄弟三人不動聲色間已然圍成品字型。

  我和歌玲澤已然成了籠中小鳥,無處可逃。

  我呵呵一笑,借著酒勁裝傻:“三位爺有什麽事?”

  “什麽事?”阿濟格被我氣得差點被噎死,耳聽得身後多爾袞又是噗嗤一聲悶笑,他臉上這下可當真再難掛得住了,面色一收,一抹凌厲之氣油然升起。

  這會子他身上才真正有了那股一旗旗主該有的鋒芒銳利。

  “哥哥,她是我先看到的……這個數該算我的吧……”多鐸叫道。

  “一邊去!哪個跟你玩這無聊的把戲?”阿濟格言詞犀利,眼睛死死的瞪著我,那模樣倒像是在算計著要如何炮製我。

  我心裡一寒,雖說未必當真怕了他,可這兄弟仨的來頭太大,萬一驚動了努爾哈赤和阿巴亥,我可真就要吃不了兜著走了。

  正著急,卻聽多鐸委屈的叫道:“無聊的把戲?這點子還是小時候你自個想出來的呢,憑什麽大了,做了固山額真就嫌無聊了。”

  多爾袞哈哈一笑:“十二哥哥,這就是你的不是了。小十五說的不錯,你不記得了,我可也還清清楚楚的替你記得呢。以前每次外頭擄了人來,無論是蒙古人、漢人或是朝鮮人,阿敦總會奉汗阿瑪之命先行挑人。是你自己提議,說瞅著這些收進宮來的女人,都和額涅或多或少長得有些相象,咱們這才每每無聊就玩這尋人的把戲……”

  “就是!就是!十二哥哥自打當了固山額真後,學著二哥哥他們的樣子,把自己搞得死氣沉沉的,一點都不好玩了。”多鐸隨即附和。

  阿濟格氣得臉都青了,恨道:“你們到底有沒有把我當成兄長?好歹我也是一旗……”底下的話氣得噎住了沒說完。

  多爾袞把眼光調向別處,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多鐸無所謂的說:“固山額真很了不起麽?汗阿瑪分了鑲黃旗十五個牛錄給我,等我再大些,早晚我也是固山額真。”

  阿濟格勃然大怒,想是當著我這個外人的面,被弟弟們駁斥得一絲顏面也不存,惱羞得難以下台。

  刹那間,他眼眸中閃過一道寒芒,惡狠狠的向我投來一瞥,我驚得渾身一顫。

  他對我竟是起了殺意!
  “歌玲澤!快走——”我突然大叫一聲,搶在阿濟格還未抽刀之前,錯身撲向左邊的多鐸。

  要對付一個孔武有力的少年,我尚力所不及,然而要對付一個才七歲的小娃娃,還是綽綽有余的。

  多鐸怪叫一聲,被我像小雞仔一般抓在手裡,我順手從他腰側拔出那柄匕首,匕尖對準他胸口。

  “你這個瘋女人想幹什麽?”阿濟格厲吼,作勢欲撲,但馬上又投鼠忌器的未敢妄動。多爾袞站在一邊,面上微微動容,瞅了瞅多鐸,又抬頭飛快的瞄了我一眼。

  我冷笑,這會子酒早醒了八九分,雖為剛才自己的大膽之舉捏了把冷汗,卻也暗暗道聲僥幸:“你說我想幹什麽?即便十二爺是一旗之主,卻也不能不明是非,草菅人命。雖然在你們親貴爺們手裡死個個把人實在不算什麽,只可惜,我對我這條小命卻還愛惜得緊。說不得,就只能先委屈十五爺了!”

  阿濟格五官扭曲,多爾袞眉頭一蹙,喝道:“你可知這是犯的死罪?”

  “死不死的那是以後的事,不先犯了這條死罪,只怕我早已人頭落地……十二爺的刀子可不是掛在腰上擺著好看的。”

  多鐸嚇得哇哇大叫,過得片刻,已是語帶哭聲,然而卻也頗為倔強,始終不見他開口求饒半句。

  我其實心裡也直打鼓,冷汗涔涔的將背上衣衫浸濕,如今已是勢成騎虎,進退兩難。正想索性撕破臉再放兩句狠話,突然身邊的歌玲澤撲嗵跪倒在地,磕頭顫聲:“三位爺饒命吧!我們主子其實是……”

  “歌玲澤!”我厲聲喝阻,然而為時已晚。

  歌玲澤已然哆哆嗦嗦的往下說道:“……四貝勒的小福晉!望三位爺瞧在四貝勒的份上,消消氣……”

  “八哥的女人?”多爾袞竦然動容,沉思著重新打量起我。

  “是皇太極的女人又怎樣?”阿濟格呸地啐了一口,口氣雖仍是惡劣,但臉上陰狠之色已然卸去大半。

  我苦澀一笑,看來這下子已無可避免的把皇太極給拖下水了。

  我松開手,將多鐸放下地,順便拿手帕替他擦了把眼淚鼻涕,可右手上抓著的那把匕首卻沒敢一並還他,只是柔聲說道:“對不住啊!奴才在這裡給你賠不是了,嚇著你是我不好,可那也是你哥哥先嚇著我了……”

  “你這等賤奴……”阿濟格狂怒。

  我知道阿濟格生下來時努爾哈赤便十分喜歡,從取的這個名字就可以看出當時是把他當做傍老的小兒子養的,那時努爾哈赤心裡只怕還存著幼子守戶的傳統,所以從小對阿濟格寵愛有加。後來阿巴亥又生了多爾袞和多鐸,都是努爾哈赤的老來子,又加上有個得寵的額涅,所以這兄弟三個真是在家族裡備受寵愛關注,幾個哥哥也都偏讓著他們,使得他們更加變本加厲的調皮搗蛋。

  歌玲澤攔住阿濟格,一把抱住了他的腰,不讓他衝過來。我怕歌玲澤吃虧,一時情急又把多鐸抓了回來。

  多鐸氣得哇哇大叫,手腳胡亂掙扎。

  多爾袞左右看了幾眼,居然出面當了和事老:“十二哥哥你趕緊松手,不然這女人發起狠來多鐸要吃虧。他要是有什麽損傷,汗阿瑪和額涅饒不了你!”

  我不等阿濟格有反應,急忙先撒了手,連聲對多鐸道歉。阿濟格想反悔,卻被多爾袞一句:“哥哥,你要覺得不解氣,大可去跟八哥討了這女人和丫頭來,到時候隨你處置。”

  我眼一瞪。

  這兄弟三個真沒把我當成是個人啊,當是奴隸牲口嗎?
  阿濟格哼了聲,放開了歌玲澤:“要不是多爾袞你求情,我今天非弄死她們兩個不可。”

  多爾袞笑了笑,轉向我問道:“喂,你叫什麽名字?四貝勒府上聽說只有一妻一妾,而且都是蒙古人。你是哪一支的?我看你說我們女真話很順溜啊,一點聽不出有異鄉口音。”

  多鐸大叫:“十四哥,你跟她盡囉嗦些什麽,難不成你還要攀親?”

  “我是想攀個親戚,你有沒有妹妹侄女什麽的長相跟你十分相似的?我去跟汗阿瑪求了來。”

  我倒吸一口冷氣,惡狠狠的瞪了過去。

  多爾袞哈哈大笑:“我八哥在女人方面是出了名的挑剔人,你既能被他收在家裡,總是有點長處的。你雖臉黑了些,年紀又偏大了些,不然仔細瞧著倒……”他突然住了口,歪著頭默想了會兒,疑惑的抬起頭,“這麽一說,倒真有了種說不清的感覺呢,我以前是不是見過你啊?”

  阿濟格撇嘴:“你見誰都這麽說,汗宮裡的那些女人第一次見時你個個都這麽搭訕。”

  多鐸興奮的叫道:“我也覺得熟悉,我早說了,她和額涅有幾分像的,你看她的鼻子,她的嘴,就是眼睛不像,額涅比她溫柔,才沒這麽凶巴巴的眼神。”

  “這叫個性!汗宮木柵的那些女人一個個俯首帖耳,低眉順目,能有多大的意思?每日瞧著總也不過那些人,差不多的臉,差不多的身材,差不多的性子……我跟你們說,你們不曉得,我隨二哥去了趟沈陽,聽人說,汗阿瑪從前喜歡的可不是這種柔軟乖順的性格,女人就和好馬、好酒、好煙一樣,越烈才越有味……”

  “十四,越說越不像話了你。”阿濟格叱責道:“仔細被額涅知道揭你的皮,多鐸還什麽都不懂,你莫帶壞了他。”

  多爾袞搖頭晃腦,渾然沒把阿濟格的警告聽入耳:“我既像汗阿瑪,那就該像的徹底點,等我日後成人娶妻,必定要找些有趣的女人回來……”

  左一個“女人”,右一個“女人”,開口閉口全都是“女人”!他才多大個人啊,現在卻已經在想著今後要如何的娶妻成家了!
  我擦了把冷汗,再看了眼興致勃勃的多爾袞,忽然一懍。

  這個九歲的小男孩……他就是多爾袞啊!史上赫赫有名的睿親王多爾袞!帶領清軍攻陷北京,最終扶持順治皇帝坐上紫禁城金鑾殿龍椅的皇父攝政王!
  我不自覺的打了個寒噤,後背沁出一層冷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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